第八章 焦家巧遇

第八章 焦家巧遇

何方神聖?

這個問題只是遲度的興趣,陳道奇並不一定有義務回答的,不過,陳道奇知道遲度一旦到了焦家之後,自己那常常對焦老太太吹噓的經歷,定然瞞不住已經上心了的他,索性,便就了香茶坦白說了,「別看老頭我現在孤家寡人風燭殘年,但想當年在文革,若說某位姓王的以而立之齡做了副總理便號稱全國陞官速度第一的話,那麼,我這以弱冠之年就坐上地區革委會正主任的,當仁不讓地就該是全國第二陞官速度!」

「。。。四人幫余。。。?。。。。造反派司令?!」遲度萬萬沒有料到糟老頭竟有如此傳奇的經歷,口無遮攔地驚呼了出來。

不想,經常和刑警隊年輕人接觸的老陳,也染上了些同齡人絕不可能有的拽法,「不,說我是四人幫餘孽,並不為過。但我早已經洗心革面,況且成王敗寇,還有什麼可說道的?可是,你說我是造反派司令,那可就是侮辱老頭子了。。。。。哼,那些搞武鬥造反奪權的,算什麼東西?實話告訴你,我老陳是經省革委會認真研究決定,這才指派到地區革委擔重擔子的正牌官員!」

難怪能在一旁把朱巨龍的那些小九九看得一清二楚的,原來是曾經拽過的官場前輩啊。

「呵呵,這革委會主任的位置有好也有歹啊。。。。想想,要不是在這個位置上的機會,我那可能有機會碰見在這裡下放勞動的又爾公,又哪有可能給他擋了幾次要來批鬥的紅衛兵?得,最後啊,好多人被判了很多年,還是又爾公知我不是無可救藥的死硬派,這才給了我一個自新機會,否則,哪有口門衛的飯吃來度此殘生呢。。。。。。」

好漢不提當年勇這句話,是不適合這種老頭的。只剩下當年可稱道的老陳,一旦被撩發了起來,那要不讓他口若懸河一下的話,恐怕老陳會如鯁在喉而死的。

好在,遲度身在公門之中,前輩的那種陞官奇迹,是個人都會想要願聞其詳的。。。。。這受人點撥的機會,可遇不可求啊。所以,他在聽,而且是仔細的聽,可是時代早就變了,物是人非了,人治也被法治取代了,若沒有對那段歲月的了解,以及自身有相當的思考提煉能力的話,聽了暫時也是白聽!

加上心裡也縈繞了焦家的事情,不得要領的遲度,很快便耐不住煩了,一句龍井茶憋出的話,又把天南地北隔了時空的話題扯了回來,「原來您竟是有那麼輝煌傳奇的過去,這下好了,朱巨龍惹了您,那是一定會要倒霉了!呵呵,什麼時候您給焦叔出這口惡氣啊?」

同時,他這話也是一個長久的餌。

想這陳道奇老先生自己也明白,他的輝煌年代過去了,要整那朱巨龍怎麼也得是四十年前才行啊,就憑現在一個傳達室門衛,單挑常務副局長?還是省省吧。若一定要出這口惡氣,還有一個辦法的,那就是通過我遲度,我這個暫時有了些基礎的年富力強的年輕警官,要是得到了您老陳的教誨幫扶,嘿嘿,在仕途的「後浪前浪」追趕賽上,倒是頗有幾分可能性讓他朱巨龍死在沙灘上的!

陳道奇顯然是個知道待價而沽的人物,哪能連遲度這麼明顯的坑都聽不出來?

面對遲度的撩撥,老爺子嘿然一笑,叫聲結賬,起身就走,愣是一句話語也不多說,一個表情也不表示,弄得遲度很是有些赧顏。。。。。這時候玩小九九,似乎有些班門弄斧了啊,再說目前,最重要的是要想著怎麼營救陷進去了焦枉,最急迫的是趕緊安慰好驚愕莫名的焦家老小,才是正事和正理呢。。。。。怕引起老陳的反感,遲度連忙買單,追著傳奇門衛向焦家走去。

可是,當遲度兩人趕到焦家的時候,卻忽地發現,這焦家老小卻並不像自己所想象的那樣,在母揪心妻落淚兒女惶恐,反倒是做了頓頗為豐盛的午餐,在款待一個衣著上十分不起眼的男人。

而這個人,不僅遲度認得,陳道奇也認得,赫然就是一把手局長秦海龍!

巧遇?

遲度一面恭謹地和秦海龍打招呼,一面在心裏面翻江倒海地揣測,這局長正該是屁股坐了火盆般的難受,怎麼會有空來一個犯了事的普通民警家探視吃飯?他不明白,所以只好在健旺的焦母招呼下狐疑地坐下,看著局長端了酒杯,當然也擎杯子準備承盡寒暄之酒。但是,陳道奇卻似乎有所領悟,一個好臉色都沒有給秦海龍這個副處職領導,只是漠然地略微點點頭,便坐了下去,徑直將筷子伸向了時新的菜肴。

一時間尷尬得很。秦海龍平日里修養就好得不像個公安局長,也許是感覺到了自己目前職位的岌岌可危,越發的平易近人起來,一面不顧身份地屢次對老陳舉杯,一面狐疑地閃了幾眼遲度,眼神里的不解神色一望可知。。。。你這我的子侄輩,怎麼會和這麼不識抬舉的陳道奇攪和到一起去了?

陳道奇可以不給秦海龍面子,不過,他卻不能不給焦母的面子,這七十開外的老人算得上是他的老姐姐,又是此間的主人,無奈之下,老陳端杯虛與委蛇了一下,便既像是對焦母,又像是對秦海龍,笑道,「呵呵,老姐姐啊,真好,你看,世上盡看見落井下石的,幾時曾見過多少雪中送炭的?想不到小枉混了大半輩子才是個普通刑警,卻有這番好人緣,所以說啊,平時就不該不會分辨好人心的,人心隔肚皮,不一定不搭理你的就是陌路人啊,這不,局長也親自來慰問了。。。。對不對,秦局長?」

咿呀?這話裡有話啊。

遲度剛才見識過了老陳的一些本事,現在見他當著來訪的秦海龍說些不陰不陽的話,立刻一陣警覺~~~難道,老陳以為秦海龍不是來幫焦枉的?

不!秦海龍是來幫焦枉的,只不過,他是站在自己的角度上來幫罷了,而且幫得焦家人並無感激之心。。。。等秦海龍午飯過後離去,焦母這才收了一副感激的神色,換上了憎惡的表情對他去的方向狠狠一「呸!」

原來,秦海龍也覺察到了事情有些不妙,恨那朱巨龍暗使手腳是日後話,眼前最重要的是見招拆招,先把朱巨龍這廂煽動起來的火給壓制了再說。他的壓制方式很有些別出心裁,和當初給遲度解說社會心理的焦枉頗是異曲同工。。。。。秦海龍以個人的一些資金捐贈和想辦法托關係輕判為誘餌,引誘焦母答應去勸說焦枉,立刻認下那罪名,對兇犯人神共憤的髮指罪行怒不可遏一怒之下失手打死嫌疑犯的罪名!

不得不說,秦海龍別具一格的拆招方法,很能讓人耳目一新。

是啊,若焦枉不曠日持久地熬,卻真的堂堂正正認下了這罪名,馬上就會一舉扭轉局面。雖然焦枉坐實了國法制度上的反面典型形象,但卻會在民眾心理層面樹立個疾惡如仇的光輝形象,一如影視作品里的「熾天使」,是個另類卻又悲情的「正面典型」。從而,他秦海龍就能拍著胸脯給各級領導和社會各界作秀,瞧,好警察不是沒有的,也有出污泥而不染的嘛。。。。這,或許不能改變他終將落馬的短期官運,但卻能大大減輕在仕途上留下嚴重不良考評的可能性的,東山再起,也不是沒有可能的。

而具有可能性的是,這類案子不會判得很重,焦家的經濟狀況又的確需要捐贈。。。。。試想想,焦母年邁居家無依,兒子焦龍正上高中,妻子劉萍常年卧病,整個家庭全靠了焦枉和衛校剛畢業的女兒焦蓉支撐,忽然間倒下一個,還撐得過來嗎?

只不過,焦母知子莫若母,愛惜兒子的良好名譽遠甚於經濟上的清貧如洗,沒有答應。用她老人家的一句話說,「兒子都不惑之年了,沒有掙個一官半職也就罷了,怎麼能五十寡婦方偷人,連貞節牌坊都喪了?!」

「我要乾淨的丈夫!」病床上的焦妻指著那些床頭秦局長送的營養品,滿臉厭惡。

「我要乾淨的爸爸!」病床邊的焦蓉和焦龍拉著遲度的肩膀左右搖晃,滿臉期待。

這所有的一切,讓遲度被打擊了,被震撼了,內疚了。

打擊他的是秦海龍,這個父親的發小,居然能想出這麼樣一個辦法來以退為進,不計眼前一時之氣,深謀遠慮慮及他日捲土重來,若不是焦家人個個視名譽為生命,那些承諾的十萬元捐贈就足以達成目的。這樣的人果敢堅韌,這才是適合混官場的啊,自己這樣的半吊子何時才能有他這種「素質」,要到和他一樣的五十歲嗎?!

而震撼遲度的,則是焦家人的價值取向。實誠人遲度不是沒有見過,但實誠到這樣地步的人,確實不多見。。。。因為作為老刑警的家屬,她們應該有這樣的法律素質,認識到在沒有更強有力的證據旁佐之下,焦枉想要恢復往日的刑警生活,起碼也要飽經一番磨難,然後加上運氣特別好而找到優秀律師,方才有可能的。而這番折騰下來,清貧的家底會更雪上加霜,但焦枉的最終結果還在模稜之間。

但這就是各自的活法,遲度不會因為焦家人的活法而改變自己力求上進的決心,同時也不會因自己求「上進」和變通,便輕視焦家人的活法,因為從根子上說,焦家人的所有這些磨難,本來應該是由遲家人來承受的!

這就是他應該內疚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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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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