湊字數的廢紙簍2

湊字數的廢紙簍2

【004】

夜,有風吹過,公爵府的後花園顯得格外的寂靜。

一輛通體漆黑的馬車靜靜的停在那裏,兩匹來自多斯高原的純種馬噴著鼻息,已經有些迫不及待。

老休斯依舊佝僂著身軀,嘴裏發出『噓噓』的聲音,試圖讓兩匹馬安靜下來。今夜的路還很漫長,馬兒過於興奮並不利於保存它們的體力。或許是秋夜風涼,老休斯的身上披了一件黑色的斗篷。斗篷有些肥大,將他整個人裹在裏面,遠遠的看去,彷彿一個幽靈正坐在車駕上。

一隻暗青色的莫羅鷹落在馬車的頂棚,無精打採的縮著脖子,偶爾會用嘴喙啄一下自己的翅膀。

遠處有腳步聲響起,老休斯並沒有回頭,他知道是格蘭公爵來了。

「老休斯,我有預感,今晚你不會過的很寂寞。」

格蘭公爵的手裏捧著一個黑色的盒子,站在車門前,臉上的神色頗為玩味。

老休斯淡淡說道:「可是作為一個老人,我已經習慣了寂寞。」

「無論是誰,擾人清靜都是有罪的,神是不會寬恕他們的……」格蘭公爵撫摸着手中的黑色盒子,帶着微笑鑽進了馬車。

早在格蘭公爵呱呱落地的時候,休斯就已經是公爵府的管家。可以說,他是老休斯看着長大的。兩人雖是主僕,但格蘭公爵一直將老休斯看成自己的長輩。而多年的相伴,也讓兩人之間養成了一種極為珍貴的默契。

「老爺,這可說不準。要知道,大多數神都是虛偽的,他們最喜歡乾的事情就是赦免他的敵人、寬恕那些罪人。」老休斯聳了聳肩,喃喃的說道:「不過,我不會……」

車門關上后,老休斯輕輕的抖動韁繩,將手指伸進嘴裏,吹了一個響亮的口哨。

莫羅鷹聽見口哨聲,眼中幽光一閃,一掃剛才的頹廢,張開近兩米長的翅膀騰空而起。

它在老休斯的頭頂上稍作盤旋,辨清方向後,毫不猶豫的鑽進了茫茫的夜空。

老休斯駕車的技藝相當的純熟,他恰到好處的控制着兩匹純種馬,讓它們邁著碎步,緩緩的在龐貝城的街道上穿行着。龐貝城的夜生活很豐富,但很顯然,再豐富的夜生活也有收尾的階段。這個時候的龐貝街頭開始變得冷清,除了夜巡的帝都騎士之外,幾乎看不見行人。

馬車慢慢的向城外駛去,老休斯並不着急,他知道,在這個漫長的夜裏,很多事情急是急不來的。

格蘭公爵坐在車廂內,在他身邊,封凍著羅素身體的冰晶被蓋上了一塊毛毯,只有些許的微光從縫隙間透出。公爵閉目沉思著,他的膝蓋上擺放着那個黑色的盒子。儘管車廂里的空間足夠寬敞,但他似乎很緊張這個看似並不起眼的盒子,即使是在車廂內也不肯將它放下。

透過靈魂之窗觀察著這一切的葉放並不知道,這個盒子正是格蘭家族近兩百年來最大的秘密,也是最珍貴的一筆『財富』。整個格蘭家族,無論是主系還是旁系,有資格知道這個秘密的只有兩個人,那就是格蘭家族的當代家主莫里斯.格蘭公爵,以及守衛了格蘭家族三代人的的老管家休斯。

不過,因為格蘭公爵的謹慎,葉放隱隱猜出,這個盒子將是自己重生的關鍵。

盒子裏究竟會有什麼呢?葉放饒有興趣的觀察那個盒子。

另外,格蘭公爵上車前與休斯說的那幾句話,同樣引起了他的興趣。

那幾句看似沒有任何意義的交談,不僅預示著前面的道路並不平坦,同時也引起了葉放對老休斯的注意。葉放覺得,這個看似一陣風就能吹倒的老管家,絕對要比他的外表更加的複雜。剛才那幾句喃喃的自語,不僅透出了一股狠歷的殺氣,同時也傳達出他是一個強者的信息。但有趣的是,在羅素的記憶中,葉放卻找不到任何的相關資料。

在羅素眼裏,休斯只是一個隨時都有可能去見死神的老頭,他不愛說話,也很少管事。不過,這個老頭也有其詭異的一面,比如他經常會消失一段時間。而且在面對羅素的時候,他的眼裏總會有一種莫名的神色……

馬車在緩慢的節奏中駛出了龐貝城,它沿着沙石澆築的大道往東南方向行去。

這應該是去往貝蒂斯行省的道路……融合了羅素的靈魂后,葉放對龐貝城外的道路並不陌生。

老休斯忽然揚起馬鞭,狠狠的在兩匹純種馬的屁股上抽了一記。

馬兒立刻興奮起來,一聲嘶鳴后,奮起鐵蹄拚命的往前趕去。

不得不承認,這個世界裏的生物完全顛覆了葉放以前的認知,這兩匹來自多斯高原的純種馬一旦發力,其速度遠遠超過葉放所知道的任何一種賽馬。儘管他現在只是一種靈魂狀態,但透過靈魂之窗,卻依然能感受到那種風馳電掣般的速度。

這種速度持續了大概半個小時,據葉放估算,馬車至少行駛了七十公里。而兩匹純種馬除了更加的興奮之外,並不顯得吃力,看它們的勢頭,以這種速度跑上三四個小時絕對沒有任何問題。靈魂之窗后的葉放不由嘖嘖驚嘆,和這兩匹馬比起來,前世里那些號稱日行千里的馬兒,簡直就是個笑話。

今夜有月,雖然被雲層所遮掩,但透出的些許微光對夜行人來說已經足夠。

月色中,老休斯終於是放慢了速度,他控著馬韁,讓馬車緩緩的停了下來。

不遠的前方似乎有一座小鎮,老休斯轉身輕輕的敲著車廂前的小窗,說道:「老爺,德魯鎮到了。」

公爵拉開小窗,抬頭看了一下雲層中的月亮,問道:「能跟上這兩匹多斯馬的人不多,現在我們還有幾個『朋友』?」

老休斯將手指伸進嘴裏,打了個唿哨,從夜空中召回了那隻莫羅鷹。

莫羅鷹落在了車駕上,老管家閉上眼睛,輕輕的撫摸著這隻畜生的腦袋,片刻后睜開眼睛回答道:「我們的朋友很多,大概有四個。」

格蘭公爵點了點頭,說道:「通知阿爾斯通,讓他給我們的朋友製造點麻煩。」

【005】

老休斯拍了拍莫羅鷹的頭,甩手將它扔向了夜空。

莫羅鷹一振羽翅,如離弦之箭般飛向前方的德魯小鎮。

兩匹純種馬依然有些興奮,老休斯卻沒再管它們。他看着夜色中沉靜的小鎮,從懷裏取出一個銀色的小酒壺,輕輕抿了一口。香醇的麥酒下肚后,他似乎更加畏懼這秋夜裏的涼風,縮了縮脖子,將斗篷后的帽子戴在了頭上。

格蘭公爵看在眼裏,微笑着說道:「老休斯,你越來越怕冷了。」

老休斯眯着眼睛說道:「我老了,老人總是怕冷的。」

格蘭公爵笑了笑,沒再說話。大多數時候他都覺得,和老休斯談論關於『老』的話題,實在是一件很無聊的事情。他還記得,自己剛懂事的時候,老管家就是現在這個樣子,滿臉皺紋,羸弱不堪。讓人覺得,死神在下一刻就會召喚這個老頭。可是幾十年過去了,老休斯依然蒼老,但死神的召喚卻總也不來。格蘭公爵有時候會感嘆,對於老休斯,死神實在是太慷慨了……

格蘭公爵沒說話,老休斯也沉默著,兩人似乎都在等待着什麼。

秋夜的風依舊吹着,漸漸的,它帶來了一些蒙蒙的薄霧。

老休斯伸出手,讓薄霧從指間掠過,然後緩緩的說道:「老爺,是時候了。」

格蘭公爵說道:「那就走吧,別讓阿爾斯通等的太久。」

老休斯將銀質酒壺塞進懷裏,再次揚鞭,駕駛着馬車衝進了那層薄霧。

靈魂之窗后的葉放有些驚奇,他認為這樣的天氣中應該不會有薄霧的出現,可有趣的是,老休斯和格蘭公爵等的似乎正是這陣莫名而來的薄霧。幾分鐘后,葉放的驚訝被無限的放大。隨着馬車的疾馳,先前的薄霧正漸漸濃烈。當馬車衝進小鎮的時候,這乳白色的霧已經仿若實質,它迎面而來,就像一堵白色的牆。

這時候的能見度已經接近於零,從葉放的視角看去,只隱約能看見兩匹純種馬不斷起伏的屁股。

不過老休斯顯然沒受到任何的影響,他對小鎮的地形似乎相當的了解,馬車的速度不僅沒有減慢,反而越來越快。而他純熟的控韁手段也讓葉放大開眼界,看似隨意的一牽一引,卻透著極為精妙的技巧。

德魯小鎮內有一個面積不大的廣場,老休斯駕着馬車直奔廣場中心。

濃霧滾滾而來,掠過車身後,又向後層層翻湧。當馬車接近廣場中心的時候,這莫名而來的濃霧忽然變得稀薄,這時候,葉放清楚的看見,廣場的中心有一個穿着白袍的男人正吟誦著咒語。這人的身材並不高,大約四十來歲的樣子。他的右手拿着一根法杖,左手遙遙指向夜空,隨着咒語的吟誦,一團團有如實質的濃霧在他腳下升起,然後隨着他的手指,向外不斷的擴散……

老休斯顯然認識這個法師,他停下馬車,說道:「差不多了,阿爾斯通……再折騰下去就該把霧魘招來了。」

白袍法師聳了聳肩,並沒有理會老休斯的的調侃,他直接走到馬車前,恭聲的說道:「公爵大人,傳送陣已經準備好,需要我現在就為您啟動嗎?」

格蘭公爵沒有下車,他打開車廂的側窗,問道:「是的,阿爾斯通,時間緊迫,我需要你立即開啟。」

「如您所願……」阿爾斯通退後幾步,將手中的法杖輕輕一頓,一道暗藍色的光芒閃過後,馬車所在的地面上出現一個面積並不大的傳送陣。

阿爾斯通看向老休斯,說道:「傳送陣的出口在龐貝城的東城門外,距離龐貝城大約三公里的一個岔路口。岔路往左就是去往迷霧山脈的道路,希望您和尊敬的公爵大人一路順風。」

老休斯輕輕的點頭,說道:「你自己小心點,別讓後面的『朋友』抓住你的尾巴。」

「我會小心的……」阿爾斯通微微笑道:「好了,老休斯。我的法力無法長時間的支撐這個傳送陣,如果不想永遠的迷失在空間裂縫當中,現在就駕着你的馬車走吧。」

……………………

……………………

在一片如海水般湛藍的光芒中,葉放的視角被帶到了龐貝城外的某個岔路口。

阿爾斯通設置的傳送陣讓他無比震撼,他找不出任何一條科學理論來解釋這種神奇的現象。而羅素的記憶中關於這方面的知識同樣少的可憐,葉放翻來覆去的查找后,除了知道這是空間系魔法之外,其他的一無所獲。

至於格蘭公爵在德魯小鎮內玩的這一出『金蟬脫殼』,雖然很是高明,但在葉放眼裏卻並不顯得如何出奇。類似的小伎倆,他在前世早就玩的滾瓜爛熟。當老休斯有意將馬車的速度控制的忽快忽慢、當那陣濃霧莫名而來時,他就知道,這一行的目的地絕對是另有其地。

不過他還是沒有想到,格蘭公爵真正要去的地方是迷霧山脈。

在羅素的記憶中,迷霧山脈差不多算是死亡的代名詞。那裏生活着無數的魔獸和一些神奇的生物,另外,在山脈中的大多數地區還常年瀰漫着讓人厭惡的瘴氣。而對人類來說,無論是瘴氣還是魔獸,都是可以在瞬間致人死命的恐怖存在。儘管每年都有人進入迷霧山脈,或是探險,或是尋寶,又或是為了那些珍奇的魔獸而去,但活着回來的人卻少之又少。而這些人當中沒有一個是普通人,他們或是法師,或是武士,而且都是等級相當高的那種……

好在迷霧山脈分為九重,每一重都有不知什麼年代就已經存在的上古封印。這九層封印的前六層是單向封印,它們並不限制人類的進入,但卻很好的限制了那些魔獸。不過這種限制並不是絕對的。有些高等級的魔獸依然可以脫離封印的束縛。但等級越高的魔獸智慧也就越高,完全不輸於人類的智商告訴它們,無論自己等級有多高,貿然進入人類世界的下場只有一種,那就是死亡!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葉放的腦海中浮現出這樣一句成語。對人類來說,每一隻魔獸都是一筆財富,它們的毛皮、晶核、血液都是上好的魔法材料。在人類的貪慾面前,即使是那些堪比巨龍的高階魔獸,也不敢輕易離開迷霧山脈。

岔路口前,老休斯再次放飛了那隻莫羅鷹。

這一次,我們的身後還會有『朋友』嗎?

不知不覺中,葉放將自己完全代入了夜色中的這個小團體。

【006】

「看來,兩百多年的時光依然沒能抹去那些人的好奇心。」格蘭公爵走下馬車,坐到老休斯的身邊感慨的說道。

老休斯的莫羅鷹帶回來一個不算好的消息,馬車后依然有一位鍥而不捨的『朋友』。

「看來是我大意了,不該當着埃倫長老的面說的那麼肯定,有些事情,應該是做完再說,又或者永遠的沉默下去。」格蘭公爵繼續說道:「我原以為,兩百年的時光足夠打消所有的好奇心,卻沒想到兩百年過去后,有些人還不肯死心。我必須承認,人類的好奇心真是可怕啊。」

「老爺,您太虛偽了……」老休斯摸出酒壺抿了一口,眼中帶着淡淡的嘲諷,說道:「我可不認為這是您的大意了。」

格蘭公爵眯起了眼睛,淡淡說道:「也許吧,在潛意識裏,或許我也想看看格蘭家族究竟還有多少敵人。」

「現在您如願了,這一路上我們有四位『朋友』,而毫無疑問,剩下的這位是最強大的那個。」老休斯將酒壺揣進懷裏,眼中閃過一絲幽光。

格蘭公爵接過老休斯手中的馬韁,問道:「有多強大?」

老休斯說道:「看透阿爾斯通佈下的幻霧,這沒什麼了不起。可是在最短的時間內跨越幾十公里的距離,而且還能緊跟目標……說實話,他至少要比我強。長距離的空間瞬移,只有邁入聖域的武者才能掌握,而我顯然還達不到這個境界。」

格蘭公爵微微皺眉,他這時才察覺到事情的嚴重性。

「不過好奇害死貓……」老休斯卻忽然笑了,笑得極為詭異:「面對一個心存殺意的聖域武者,或許我會比這兩匹純種馬溜的更快。但是對一個心存好奇的窺視者,我卻沒有任何的畏懼。要知道,追求的目標不同,結果往往也會不同。他想看見的只是車廂里的那個盒子,而我想看到的,卻僅僅是他的鮮血!」

躲在靈魂之窗后的葉放對老休斯的話大為讚賞……這就好比一個偉大的格鬥家和一個戰場上的殺人無數的戰士相搏,從技巧上來說,格鬥家無疑要佔據上風。但兩者所追求的結果並不相同,格鬥家追求的是『勝』,而戰士追求的卻是『生』。不同的追求,所迸發出的能量也不相同。狹路相逢時,最後勝利的自然是勇者、是對『生』的執著者。

不過理論終究是理論,葉放現在最好奇的就是……老休斯究竟能不能像他所說的那樣,成為最後的勝利者呢?

格蘭公爵和老休斯沒有繼續剛才的話題,多年的相伴讓他們的心意相通,兩人都很清楚自己接下來該做些什麼。格蘭公爵一振馬韁,驅趕着兩匹純種馬向前疾奔。而老休斯卻緩緩解開斗篷,從馬車上站了起來……路面並不平坦,疾馳的馬車劇烈的抖動着,但老休斯卻絲毫不受影響。在冰涼的夜風中,這個看似弱不禁風的老人如一根釘子般牢牢的站立着。彷彿大海中的燈塔,任它風高浪疾,他卻巋然不動。

莫羅鷹再次歸來,它帶來了那位『朋友』的最新消息。

下一刻,老休斯蒼老的臉上露出一抹難以形容的光芒。他輕輕呼嘯一聲,沒有任何徵兆的從車駕上躍起。他的身體不斷向上攀升,大約七八米高的地方,忽然擰腰彈腿,接連做出幾個極為詭異的扭動。然後,如水般沉靜的夜空彷彿被人投進一粒小石子,以老休斯的身體為中心,一道又一道的波紋飛速的向外擴散……最後,在葉放驚駭的目光中,這個詭異的老頭就這麼毫無道理的憑空消失了。

這就是這個世界裏的強者嗎……實在是太不可思議了!

葉放在靈魂之窗后興奮的發抖,如果不是受靈魂之窗的限制,他真想現在就跟上去看看。

一個執著的殺人者,一個聖域強者,他們之間的交鋒,又會有怎樣的華麗和壯觀呢!

……………………

……………………

老休斯一去不復返。

在忐忑不安的等待中,時間過去了一天一夜。

格蘭公爵駕馬車狂奔,整整一天一夜他沒做片刻的停留,路上甚至連口水都沒喝。

他的神情堅毅而凝重,雙目直視前方的道路,看他的表情,似乎除了最後的目的地之外,所有的事情都不再重要。葉放看着這一幕,有些感動,但也有點難過。他是為老休斯而感到難過。不管怎麼說,老管家到現在還沒有消息。而身為主人的格蘭公爵,卻沒有半點停車等待的意思。

或許是他們之間早有默契吧?葉放知道,應該是自己的感覺出了點偏差,從理性的角度出發,這時候的確不應該做任何的停留。

那麼,老休斯會是最後的那個勝利者嗎?葉放在心裏默默的問著自己……

或許是因為靈魂的融合,第一次見到老休斯和格蘭公爵的時候,他的心中就產生一種莫名的親近感。尤其是當他以旁觀者的身份參加了這次『狂奔之旅『后,這種親近感在不知不覺間開始升華,它變得愈發的自然,也越來越貼近本心。似乎那個離去的的老頭真的就是看着自己長大的長輩,而車駕上這位沉默的公爵,也彷彿真的就是自己的父親。

格蘭公爵選擇的是一條去往迷霧山脈的小路,路並不寬,而且相當崎嶇。

傍晚時分,兩匹純種馬的體力終於是消耗殆盡,當馬車走到一個山坡下面,其中一匹馬的前腿忽然一軟,險些就栽倒在地。幸虧格蘭公爵及時拉住了手中的韁繩,這才堪勘避免了一場小小的『車禍』。

這時候,和老休斯一同離去的莫羅鷹忽然出現,它發出歡快的叫聲從天而降,落在了車駕上。

「看來我回來的正是時候……」幾乎在莫羅鷹出現的同時,老休斯沙啞的聲音也在從路旁的叢林里傳出。

「聽到你的聲音可真是太好了……」格蘭公爵的表情明顯鬆弛下來,眼中閃過一絲欣喜。

「我不得不說,老爺您駕車的技術實在是太爛了。」老休斯從樹林里走出,微笑道:「您不該跑的太快,路途的中間應該讓馬兒休息兩個小時的。」

「你還好嗎?」格蘭公爵的神色開始緊張起來,他緊緊的盯着老休斯的左臂。老頭的左臂上包着塊紗布,似乎是受了點傷。

老休斯走到兩匹純種馬前,從懷裏取出一把小刀,熟練的開始替馬放血。

「沒什麼大不了的,那個傢伙的鬥氣震斷我了的骨頭,大約需要三個月的時間才能康復。」老休斯淡淡的說道:「不過那傢伙更慘……他一心想跟着馬車,我卻一直纏在他後面。我追了他整整一夜,天亮的時候,終於被我瞅了個空子廢了他一條腿。我想至少在半年以內,他都只能躺在床上。」

老休斯輕描淡寫的說着,替馬兒放完血后,又取出兩顆赤紅色的藥丸塞進了馬嘴。

做完這一切,他拍着手掌說道:「老爺,半個小時后我們就可以重新上路了。不過,您的臉色似乎不太好,我看您還是多休息一下吧。養足了精神才好跟那個老瘋子打交道,他可不好對付。」

【007】

「西大陸上的聖域強者並不多,老休斯,你的對手是誰?」

馬車行駛在迷霧山脈中的一條峽谷內,沒有了跟蹤者,行程顯然要慢了許多。格蘭公爵並沒有回到馬車內,而是繼續駕駛着馬車。老休斯則在一旁悠閑的喝着麥酒,他的左臂受傷,單靠一隻右手顯然已經無法駕馭馬車。而相對於老休斯的悠閑,格蘭公爵的神色卻顯得凝重了許多。這位中年貴族沒有想到,他有意無意的放出消息后,竟然引來了一條『大魚』。

聖域強者究竟是一種什麼樣概念,靈魂之窗后的葉放或許不太清楚,但對於格蘭公爵來說,他唯一的感覺就是一把無形的刀已經架在了自己、又或是格蘭家族的脖子上。也儘管老休斯剛剛讓那位『聖域強者』吃了很大的苦頭,但他仍然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

面對一位真正的聖域強者,即便是喬登大帝也會有一種頭痛的感覺吧?格蘭公爵憂心忡忡的做着假設。

老休斯抿著麥酒,淡淡說道:「他不是什麼聖域強者,我高估了他的實力,否則的話,我不會這麼快回來。不過,那傢伙距離聖域的境界差的也不太多,可能就差最後那一層突破了吧?至於他是如何穿越空間進行瞬移的……這個不難解釋,他一定是事先就準備了某種魔法捲軸。」

格蘭公爵鬆了口氣,喃喃說道:「這就好……無論如何,格蘭家族還沒有做好面對一位聖域強者的準備。」

微微一頓,他看向老休斯繼續問道:「能看出他的來歷嗎?」

老休斯搖了搖頭:「我看不出他的具體身份,但這並不重要。您的父親將盒子交給您的時候,想必跟您說過,亞特蘭大帝國乃至整個西大陸,知道這個盒子的人只有那幾個家族。所以,我們根本不必去猜測那幾位『朋友』的具體身份,只要知道他們的來歷就可以了。至於昨天的那位,應該是戴維斯家族的人吧。要知道,一個接近聖域強者的人,並不是每個家族都能驅使的。」

幽長的峽谷陰暗而深邃,一些不知名的魔獸已經開始在周圍活躍。它們躲在陰暗處打量著馬車上的不速之客,眸中閃爍著詭異的光芒。

「這些魔獸有些奇怪……」老休斯忽然皺起了眉頭。

格蘭公爵立刻緊張起來,問道:「有什麼不妥嗎?」

這條峽谷他並不是第一次來,在那位死靈法師的控制下,這條對普通人來說可謂『死亡通道』的峽谷,對他卻沒有任何的威脅。大多數時候,他甚至看不到一隻魔獸。

「今天出現的魔獸太多了。」老休斯喃喃的說道:「而且我總覺得,它們並不是在觀察我們,而是在一直在窺視車廂里的羅素。」

格蘭公爵奇怪的問道:「這有什麼說法嗎?」

老休斯微微沉吟著:「或許這是一個不錯的信號……」

他轉過身,藉著幽暗的光線看着崖壁上的一隻三階的幽瞳鳥,繼續說道:「您看見了嗎,今天出現的大多是以精神力見長的魔獸。尤其是這種幽瞳鳥,等級雖然不高,但它的眼睛卻可以看見任何形式下存在的靈魂。而且,它們晉階的最佳方式就是吞噬各種靈魂。老爺,您看它現在興奮卻又畏懼的樣子,就應該知道,咱們的小羅素雖然失去了靈魂之火,但他的靈魂卻依然強大。您說,這算不算是一個好的信號?」

格蘭公爵顯然是知道這種幽瞳鳥的,他立刻振奮起來……吞噬靈魂的確是幽瞳鳥最佳的晉階方式,但水滿則溢,過於強大的靈魂對於低等級的幽瞳鳥來說,同樣是可望不可及。否則,等待它們的將是爆體而亡,又或是被『食物』反噬。

「能讓三階幽瞳鳥覬覦卻又畏懼的靈魂之火,應該是相當強大的……」格蘭公爵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車廂,喃喃說道:「可是,我從來沒有察覺到羅素的靈魂有如此強大啊!」

老休斯聳了聳肩,說道:「我記得有誰曾經說過這樣一句話。他說,這世上最難弄明白的並不是魔法的奧義,也不是那些高高在上的神靈,而恰恰是人類的靈魂。另外,您最偉大的那位祖先,在那個盒子上曾留下這麼一段話,他說:給我必將死而復生的子孫,只有最旺盛的靈魂之火,才能駕馭這最強悍的生命之力。說到這裏……我的老爺,如果羅素不是他預言中那個擁有強大靈魂的子孫,那麼我不得不遺憾的告訴您,這一趟我們怕是白跑了。」

格蘭公爵幽幽的嘆了口氣,說道:「這正是我所擔心的。不過,你不覺得羅素的情況與盒子上的那段話極為吻合嗎?你看,羅素失去的恰好是盒子裏所擁有的東西,而我的那位祖先在預言的開頭就曾寫道:我預見,格蘭家族的惡棍並不止我一個。如果你是一個紳士,請遠離我的遺物。品德高尚的人永遠無法看穿靈魂的奧妙,唯有在陰暗中歷練過的惡棍才能洞悉人世間的醜惡……

微微一頓,他繼續說道:「我親愛的老休斯,雖然我很痛心也很無奈,但必須得承認,羅素正是格蘭家族兩百年以來唯一的惡棍。我唯一能安慰自己的就是……這似乎是冥冥中早已註定的。」

格蘭公爵和老休斯的談話依舊在繼續著,而靈魂之窗后的葉放卻是有些震驚。

羅素的靈魂有多弱,他比誰都清楚。從這一點上來說,那隻幽瞳鳥所看到、並覬覦的應該是自己的靈魂之火。這個結論並不難得出,也不足以使他震驚,真正讓他的驚訝的是格蘭家族那位祖先的預言。葉放根本就無法判斷出,自己此刻的際遇與這個預言之間,究竟是一種巧合呢,還是根本就在這個預言之中?

這個世界實在是太他媽的神奇了!

百思不得其解的葉放最終還是放棄了對這個問題的思考……現在,他更感興趣的是盒子裏的東西。

最強悍的生命之力,究竟會是什麼呢?

峽谷的盡頭,馬車緩緩的停下。

看着格蘭公爵如釋重負的神情,葉放知道,這裏應該就是最後的目的地了!

【008】

格蘭公爵和老休斯走下馬車,稍微活動了一下筋骨后,公爵取出一個暗綠色小玻璃球輕輕捏碎。晶瑩的碎屑在公爵的指尖滑落,一陣青色的煙霧隨之裊裊升起,在空中漸漸凝結成一隻看上去十分詭異的蝴蝶。

這隻蝴蝶顯然是一個被禁錮已久的弱小靈魂,它在公爵面前呼扇著翅膀,發出一陣刺耳的嘶嘶聲。

「告訴你的主人,他的老朋友來了。」公爵吩咐道。

蝴蝶在空中上下飛舞著,似乎並沒有將公爵的命令放在眼裏。

「真是有什麼樣的主人就有什麼樣的僕人……」老休斯在一旁冷冷的說道:「我給你三秒鐘的時間離開這裏去通知你的主人,否則我不介意把你扔給樹林里的幽瞳鳥。」

蝴蝶憤怒的震動着翅膀,張大的口器顯得十分猙獰。但這隻不過是虛張聲勢,一秒鐘后它就重新化為一陣青煙,消失在虛空之中。

峽谷的盡頭是一片開闊的沼澤地,與峽谷接壤的地方雖然很安全,但在沼澤深處,除了令人窒息的惡臭之外,還有可以在瞬間使人喪命的瘴氣。而在那些冒着氣泡的水潭和爛泥中,更是生活着無數的兩棲類魔獸。

這是一片死亡地帶,沒有死靈法師的接引,即便是老休斯也不可能安然無恙的走過這片沼澤地。

十分鐘后,兩隻巨大的蜥蜴從遠處慢慢爬了過來。

這是兩隻曼陀羅大蜥蜴,暗綠色的脊背上放着兩隻竹編的椅子。它們爬到格蘭公爵和老休斯的腳下,搖頭擺尾,顯得十分親熱。格蘭公爵回頭看了一眼馬車,說道:「看來,我們只能把羅素暫時留在這裏了。」

「討價還價的小伎倆而已……」老休斯聳了聳肩:「這裏到處都是馬努那個老瘋子的眼線,他不可能不知道可憐的羅素少爺正躺在車廂里。」

格蘭公爵抱着盒子,跨上腳下的那隻大蜥蜴,笑道:「其實這完全沒有必要,如果他知道我手裏的東西是什麼……我敢打賭,他甚至會跪下來親吻我的皮靴。」

老休斯發出歡快的笑聲:「老實說,我很期待這一刻的到來。」

……看着兩隻大蜥蜴緩緩離去,葉放的心中忽然有一陣莫名的失落。

兩天兩夜的時光,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但這已足夠讓他對格蘭公爵和老休斯產生某種依戀。

雖然他也知道,這種依戀的感覺大部分是來自於羅素的靈魂,但無法否認的是,他不僅不排斥這樣的感覺,甚至還很享受它。

孤獨的人是可恥的……他躲在靈魂之窗後面,快樂的哼著歌曲。

歌曲重複了大概五六遍的時候,一陣詭異的聲音吸引了他的注意。

峽谷里的地面忽然開始了輕微的震動,地面上的腐葉、枯枝層層翻起,彷彿正有某種不知名的東西正從地下拚命的往上拱。一些不知名的昆蟲和小型穴居獸開始四處逃竄,它們驚恐萬狀,以最快的速度竄上了崖壁。這兩天兩夜的經歷讓葉放初步領略到這個世界的神奇,看見這種異狀,他不僅沒有任何的緊張,反而是興奮的猜想着……即將鑽出地面的又會是什麼呢?

不得不承認,死亡帶來的恐怖僅僅是針對有生命的物體,對於葉放這個連他自己都不知道已經死了多久的死人來說,任何的異狀都不足以使他感到畏懼。用他的話來說,老子都死了兩回,大不了再死一次而已。

一隻白森森的手骨率先映入了葉放的眼帘,緊接着是另一隻……

兩分鐘后,穿過那些腐爛的枝葉,六具骷髏帶着骯髒的泥土從地下緩緩的爬出。

這是六具完整的骷髏,空洞的眼眶,慘白的骨架,它們像殭屍般茫然的伸出手臂,一步步朝馬車走來。

這詭異的一幕讓葉放目瞪口呆,他原以為地下爬出的會是某種奇怪的生物,卻沒想到竟是這種噁心的東西。不過他的驚訝並沒有維持多久,他很快就想起,老管家說的那個老瘋子正是一個與死靈生物打交道的死靈法師。而前世曾閱讀過的魔幻小說,再加上羅素的記憶,讓他很快就接受了眼前的這一幕。

葉放開始仔細的觀察這種『生物』。

他注意到,這六具骷髏之所以會走動,多半是因為眼眶深處那一點銀白色的火焰。這種銀白色的火焰葉放並不陌生,這個世界稱它們為靈魂之火。不過很顯然,這六具骷髏的靈魂之火併不旺盛,而且相當的渾濁、雜駁。它們在骷髏的眼眶裏微微的跳動着,散發出幽暗的白光。或許,死靈法師的技能就是賦予這些死物暫時的靈魂吧?葉放在心裏暗自琢磨著……

六具骷髏走到馬車旁,用機械的動作打開車門,然後將封凍著羅素的冰晶抬了出來。

兩匹純種馬倒是一點也不緊張,它們悠哉游哉的在地面上翻找著苔蘚,偶爾會親昵的相互蹭蹭鼻子。很顯然,它們並不是第一次見到這些骷髏。

骷髏們將冰晶抬出來時出了點小狀況。

或許是冰晶過於沉重,又或許是其中一具骷髏過於脆弱,一聲脆響后,它的一隻小腿骨從中斷裂。幸好另外五具骷髏的質量不錯,雖然少了一個同伴,卻仍然將冰晶牢牢的托舉著。

斷了腿的骷髏用單腿站立着,它偏著頭,眼眶裏的火焰忽明忽暗,似乎正進行着某種思考。半分鐘后,它匍匐在地,開始在地下翻找起什麼。很快,它就從地底找出一截看上去比較不錯的腿骨,然後笨拙的給自己接上。

有趣的骷髏……葉放有些訝異,他能感覺的出來,這具斷腿的骷髏似乎比它的同伴更為聰明。

接下來,這具骷髏作出了另外一個讓他更加吃驚的舉動。

當它接好腿骨,從兩匹純種馬身邊經過時,卻忽然停了下來。

它歪著腦袋,默默的看着正相互嬉戲的馬兒,眼眶中的火焰忽明忽暗。過了一會,它伸出骯髒的指骨,輕輕撓了撓馬兒的屁股,整個動作雖然滑稽笨拙,但卻充滿了孩童似的好奇。

馬屁不是這樣拍的!

憤怒的馬兒毫不客氣的給了骷髏一蹄子,於是,這個倒霉的傢伙不得不再次尋找可用的小腿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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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極獵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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湊字數的廢紙簍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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