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灼灼其華
在路上行駛的黑色賓利，和它的主人一樣像是斂著怒氣，不一會兒就要爆發，周五的中央商務區，從四點就開始有些堵車，偏偏又屢遇紅燈，顧司炎的耐心在林謝打了幾個喇叭之後消失殆盡。
「超車。」焦急中帶着慍怒的聲音從後座傳來，作為一個合格的助理，林謝還是想提醒，「可是.......」
「明天你去解決罰單的問題。」
「……」關心則亂……
林謝依言轉了轉方向盤，迅速超車。十字路口的值班亭里，小民警看着一輛車囂張的闖著紅燈「嗖」的從自己的眼皮底下飛過，立馬調監控準備給上面彙報。
身邊年長的上司扣住他欲提起座機的手，「你也不看看車牌，你想下崗我還不想。」小方一臉鬱悶。
而此時比小民警更鬱悶的是某婦科醫生。
「真的只是例假，有些受涼，一整天沒吃飯還有些低血糖，掛完水，等她醒了拿些葯就可以走了，不需要住院。」醫院床位緊張就是你們這些有些小病小痛也要住院的人造成的。
神色陰鬱的顧司炎站在病床邊，一臉「你是什麼蒙古大夫」的表情，他氣場冷冽，身邊的小護士不由的戰戰兢兢。
林謝在他身邊，小聲的提醒，「要不要送軍總醫院去？遠是遠些。」
年近五十的老醫生，大概是見多了例假期間還穿的特別少，還要使勁節食減肥被送醫院的女孩，見怪不怪，「做為男朋友，不要總讓女孩子穿那麼少，漂亮，領出去有面子，還在例假呢，以後生孩子有的你們好受的。」
林謝：「……」偏頭看着仍然不動聲色的顧司炎，對方仍是神色沉鬱，我很不高興不要惹我的表情，臉頰上卻似有可疑的紅暈，林謝忍不住竟抬手揉揉眼睛，怕自己看錯。
這一會兒間，顧司炎卻已恢復正常，詢問醫生要注意什麼，有什麼忌口，語氣仍不是很友善，但極盡耐心，讓林謝更是目瞪口呆。
安馨恍恍惚惚的醒過來，好一會兒也沒弄清楚自己在哪裏，環顧四周的環境，漸漸意識到自己在病房裏。可是，窗邊那個修長挺拔的身影......
他立在窗邊，西裝外套已經被脫掉，此刻只穿着襯衫，袖子拂到手肘處，一隻手拿着手機垂在身側，一隻手插在褲袋裏，他似乎很喜歡這樣站着想事情，天色已經暗下來，病房裏沒有開燈，有外面的路燈光透進來，稱着他的身影輪廓，竟讓安馨覺得有一絲落寞。
似乎察覺到安馨的視線，他轉過身來，看了迷迷糊糊的她一眼，走到門口開了燈，又到沙發邊上，拿起紙杯接水，安馨注意到，他很細緻的接了一半熱水，又兌了一半涼水，然後走到床邊，遞給她。
安馨有些愣，「顧先生。」你怎麼在這？
顧司炎：「喝點水。」
安馨接過，小口小口的啄著，眼睛無意識轉着圈圈，睫毛忽閃忽閃，低着頭像是要把自己溺在這小小的紙杯里。安馨恍惚記得，自己蹲下來撿資料，突然眼花繚亂，腿一軟，然後就混混沌沌的，似乎聽到了老師的呼聲，還有一個驚慌失措的聲音。
他看着她低眉順眼不自然的模樣，「想起來了？史教授都被你嚇到了，來看過你，把你落在公司的包也給你帶來了，剛走。」
「可是......」
「你的室友剛來過電話。」
「嗯。」等等！「顧先生，您接了？」
「史教授接的，已經報了平安。」
……還好。
看着她如釋重負的表情，顧司炎不由的覺得好笑，輕輕勾起嘴角，「送你回去。」
聞言，安馨掀開被子準備下床，看到了放在床邊的棉質脫鞋，疑惑的看向顧司炎。
「不舒服就不要穿高跟鞋了。」他的嗓音仍舊低沉，安馨聽着為之一振。
駕駛座上不是林謝，車也換成了身軀龐大的幻影，垂直式的車前罩和高燈，給車子增添了卓爾不凡的氣質，此刻顧司炎站在車邊，即使拿着醫院白色的膠袋，仍舊相得益彰，氣場開掛。
司機不似林謝，雖恭敬但還算自然隨性，他儼然是經過培訓的專職司機，筆挺的站在車邊給顧司炎開門，一隻手還撐在門上，目不斜視。安馨聽到他喚顧司炎「少爺」。
這多少讓安馨感到不自然。這麼思來想去的，竟落在他身後一大截距離，顧司炎也不催促，安靜的在車邊等她。在他幽深的眼神里，她一步步向他走去，心裏像是有什麼東西，破土而出。
司機問過目的地就升起了隔板，車廂里放着舒緩的鋼琴曲，安馨在心裏跟着曲子想着節奏，分散身邊氣場強大的男人有意無意製造的壓力，顧司炎突然吩咐司機，「先去臨仙居。」
安馨以為他有事要辦，「顧先生，在前面路口把我放下就行，我打車回去也不遠。」
顧司炎沒有轉過頭看她，頗有些疲憊的靠在椅背上，「去吃點東西，你打點滴前昏迷，灌了些流食，現在補吃一些。」
她看着他有些倦意的樣子，不敢再多言，撐著腮習慣性的看向窗外。有那麼一瞬間，她感覺.......她自己，都要誤會了。
一個可怕的想法印入心間，又被自己打消掉。
他們之間似乎連相互的自我介紹都不曾有過。可這樣微妙的聯繫，令她感到了從未有過的驚慌。
顧司炎所說的臨仙居居然是個會館，一進門，經理迎了上來，稱呼顧司炎「老闆」。安馨一怔。抬眼開始打量起來。
整個會館沒有大堂，進來如果不注意，還以為誤入他人庭院，現代化的門庭，進來竟是小橋流水人家的景緻，別有一番洞天。每個包廂都有一面落地窗，按客人喜好可觀看庭院景色，也可拉上窗帘享受私密空間，這沒有別的餐廳人聲鼎沸的樣子，稀疏的來往著一些客人，看起來都非等閑，還有穿着制服行走的服務人員，看起來應該是私人性質的會館。
被經理領到二樓，包廂設計成茶室的樣子，牆上書畫，室內擺設一應物件都品相不凡，兩人落座后，經理出聲詢問顧司炎，「老闆，前些日子請來的粵菜廚師......」
沒待說完，就被顧司炎打斷：「直接上菜吧。」
經理也是八面玲瓏的人，見老闆不願多聽，他也不再多言，忍不住看了一眼端端坐着的安馨，暗暗了解了什麼。
上菜速度很快，服務員不時的敲門進來，兩人一直無話，安馨是不知道要說些什麼，而顧司炎明顯是有些疲態。她仍舊喜歡拿着茶杯，小口的啄著，他則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
經理進來詢問還有沒有別的需要。顧司炎悠悠的睜開眼，揮揮手打發了經理，率先打破了兩人之間的沉默，「不知道你喜歡吃什麼，上一次見你吃得很開心。」
安馨有些囧，這才注意到桌上果然都是上次吃的粵菜，只不過做得更為精緻了些，蒸籠里的燒麥還冒着熱氣，蒸熟的糯米晶瑩剔透，看起來十分可口。
她眼底的光亮沒有躲過他的眼睛，勾起唇角，微不可見的笑，「吃吧。」
她拿起筷子，他卻不動如山，她察覺到他略帶笑意的眼神，有些灼熱，「顧先生，怎麼不吃？」
他還未回答，卻見她眼色有異樣，微微皺起眉頭，眼珠直溜的轉，這應該是她窘迫時的小習慣，「怎麼了？」
顧司炎的音色低沉，這會兒在包廂里，他壓低了聲音說話，沉沉的，帶着柔意，安馨一時竟愣住。
她只是察覺到，腹下忽然洶湧的熱流，想起來下午出門時墊著的衛生棉，已經承載了她大半天的熱血，很有可能已經超載。
出門時包里隨身帶着新棉片，但現在包卻在他的車上……
服務員端著砂鍋粥，出現得正合安馨的意。安馨攥著服務員的袖子，讓她湊過來。
顧司炎不動聲色的看着兩人耳語，心下似乎瞭然，恬淡的抿了一口茶，欣賞安馨略帶囧意的臉。
服務員被安馨請求去買衛生棉，雖然不是她的工作範圍，但是連經理都畢恭畢敬的人，她也不敢推脫，起身出去了。這包廂里的氣氛，平靜之中透著一絲詭異？
在這空檔間，顧司炎已經給她盛好了粥，自己也拿着勺子，有一下沒一下的攪動着，當着他的面與人耳語，似乎有些失禮，然而也不知如何解釋。
只好拿起勺子，「謝謝。」喝起了粥。
她有些晃神，不小心吃得大口了些，乳白色的粥液粘在了唇邊，舌尖不自覺的舔了舔。顧司炎的心思本就不再吃飯上，似有若無的視線不時落在她身上，這個一瞬即逝的小動作全入了他的眼，此時更是心猿意馬了。
「跟我不用客氣。」過了這許久，她幾乎要安心吃飯的時候，顧司炎突然出聲，她愣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他是在回應她的道謝。
跟我......不用客氣……跟我……
話音已落，漣漪卻在安馨心裏盪啊盪的。
只是禮貌性的謝謝啊，要這麼較真的回答嗎！。
服務員小妹動作很快，不一會兒就在門外敲了敲，「您要的東西買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