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煙雲(十三)
果然是澄清透骨的「明湖」!
他經過狼群廝殺這一遭,早已耗儘力氣,現在一跳入此湖,真有全身毛孔被細針刺入之感。
他在水中吐出了一口氣,解開身上的厚衣,任它們隨水流飄去。隨後一轉身,順著水流的逆方向猛力蹬去,逆流而上。
但冰冷的湖水不一會兒就讓他失去全身熱力,他的手腳僵硬,幾乎失去知覺。
他只得冒出了水面,隨之不由自主尖叫一聲:濤濤的河水從上游奔瀉而下。
什麼湖?分明是大河的一部分,並且落差很大,形成了水勢浩蕩的瀑布。
水流湍急而冰氣穿透他的五臟六腑,他一下子被打回,在水流漩渦中間掙扎,眼看著被水流帶著,向礁石而去。
有人在他身後拉住他的腰,咬牙切齒的罵:「小傻瓜!」
他只覺兩眼迷糊,視線不清,但李恆這張俊臉他死了也忘不了。
他猛的一腳,惡狠狠的沖李恆下腰蹬去。
「護住頭!」李恆大叫,隨之被水流帶著,往對面的礁石上狠撞了去。
他抬頭一看,驚叫一聲,緊緊的抱住了頭。
幸虧有人沖了過來,擋在了他和礁石之間。
是差點被他挖了眼珠子的中鋒。
他嗆了兩口水,再浮出水面時,四周已圍滿了人,中鋒一下子扯住了他,向對面的李恆游去。
痛得直發抖的李恆邊罵邊抱著他往船上靠去。
娘的,運氣真不是一般的差。
李恆的氣度真是不一般,在水裡受了他死命的一腳,還拿大氅蓋住他全身,抱進船艙,嘴上還哄他:「乖!快點把濕衣服脫了。「
他撲進李恆胸口:「皇兄,我錯了。」
李恆笑著順手幾個反轉,一把扼制住他扣過來的手,隨後摸摸他的濕漉漉的頭髮:「不鬧了,好不?」
技不如人,差遠了。
這李恆一出手,他就門兒清了,一動也不敢動了。實際上,他也不會動了。
李恆也不同他磨蹭,抱起他些,伸手進大氅,沒一會兒,就將他身上的衣服全扒下了。
他迷迷糊糊聽到外面的中鋒在低吼:「叫後面的高醫令快點過來。」
等他有了意識,就已是床上了。
李恆顧不上什麼,親自用熱水擦他的身子,幫他使勁按摩拍打全身,直到他全身發熱,醒轉過來。
他醒來時,身上是一絲不掛,李恆跨在他身上,一點也不客氣,在他通紅的後背沿著經脈一路上下,疼得他「吱吱」的叫。
「活該!」李恆再也忍不住。
他哭笑不得:徹底被李恆「輕薄」了。
李恆的臉色,是暴風雨來臨前的低空,烏雲密布。
他一向被李恆溫柔相待慣了,倒嚇得一言不發,任其穿好衣服,再放到被子里。
有侍女被中鋒帶進來,他一看,居然是銀縷。
銀縷開始擦洗他頭髮並梳理,用熏爐烘乾,暖暖的薑湯一喝下,倚著軟墊的他連打了無數個「阿嚏」。
正在讓中鋒給腰上上藥的李恆又怒又氣,一把拉下衣裳,終於發了火:「你就是不願,也不必一再這樣。朕會逼你去死嗎?」
他聞言大喜,哆哆嗦嗦的出了清涕,煞是可憐:「皇兄想通了?臣弟絕不進皇宮。」
李恆苦笑:「知道了。你不用這樣尋死覓活,朕依著你就是。」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真的?」
「朕把你放在月影山莊,」李恆淡淡的說,「你可願意?」
「皇兄給臣弟自由吧,」剛才的那一幕讓他明白了,李恆確把他放在心尖上,「皇兄是不願臣弟傷心的。」
「臣弟?你倒是打算犟到底了。」李恆苦笑,「世上白眼狼你算排名第一。」
「皇兄饒過臣弟一回。」此話他說得夠順溜,「臣弟誤傷皇兄,實在該死。」
李恆看著中鋒,臉上的神色似在強制忍耐:「這樣的他,才是正常的。不讓他鬧上一回,是不會罷休,你不要放在心上。」
中鋒垂下了眼:「臣不敢。自己的徒弟,總有幾分了解。」
娘呀,這中鋒居然是他的師傅!
李恆又看看他的臉色:「你要是真的在外面,這樣的身子,沒人幫你安排並護著,活不過三月。你這般聰慧,怎會不知?朕看你這一傷,腦子出問題了。」
他滿臉苦狀,看得李恆笑了:「朕看這三、四年,你的心野了,什麼想法都有了。統統都給朕忘了,朕還會跟以前一樣待你。你要是敢再拿自己的命去賭,朕把你扔在月影山莊里,照樣寵幸你,但你休想得到名分。」
他目瞪口呆:混蛋終究是混蛋,這種話都講得出來!
李恆見他如此,輕笑:「可見沒糊塗透頂,還知道要臉皮!」
他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看得李恆心頭又軟了:「嚇唬你的,朕哪裡捨得這樣對你,快別哭了。」
可他知道這才是哄人的:李恆是絕對不會放過他了。
他恐怕真要被李恆「斷袖」了!
被喚進來的高醫令是個慈眉善目的老頭,他總覺得羅幔外的高醫令在對著擦著鼻涕的他不斷的笑。
「陛下,這姑娘體內寒氣很重,得慢慢的調養。」
李恆咬牙切齒的過來,伸手將被子掖緊了:「以後給朕老實些。再敢幹這等事,朕打折你的腿。」
「老臣認為,也不見得就是這次落水。體內的寒氣這麼重,說明姑娘曾長時間風裡來雨里去的,冰天雪地里在野外呆過。」
「恐怕以後生育方面會有礙。」
李恆的鳳眼突地一縮,目光犀利,一動不動的盯著高醫令。
「老臣不敢有所隱瞞。」高醫令嚇得「噗通」跪地。
「起來吧。以後調養一事,就交給你了。要什麼藥材,只管說來。」
「是。」
羅幔裡面的他也嚇了一跳:不會生孩子了?
還有,他真是姑娘家?
高醫令細細的叮囑裡面的人:「以後那些生冷的,不能吃了,多吃些暖胃的,要注意保暖,不能順便淋雨碰冷水。」
李恆的聲音很沉重:「下去開藥方吧。」
「老臣告退。」高醫令走得急。
李恆撩開羅幔,眼中不無沉痛:「朕走了后,恐怕沒人放你在心上。那種情況下,你想要活下去,你自己也不會拿自己當人待了。你先跟著朕,養好身子,別的再說。」
他看著李恆的鳳眼,這眼裡滿滿都是擔憂,他心中一顫。
「知道了,皇兄。」
他閉上眼,睡了一覺。
睡夢中只覺得身上溫暖無比,他大吃一驚,想動手推開,可眼皮重得怎樣也睜不開。
能睜開眼時,他氣得又踢又罵:「趁人之危,無恥!」
「身上都是汗,是不是?」李恆哄他,「馬上幫你。朕也得洗一下。」
只差一條地縫鑽進去了。偏生李恆說:「朕本想逼出你的汗來就起身,你摟得緊,實在沒法。」
他悲憤交加的瞪著李恆:「你故意的!」
李恆笑:「以前在夜裡,你不是這樣鑽到最裡面取暖的?朕剛才睡夢中還以為回到以前了呢。」
他大怒,口齒都不清了:「以前我還小……現在,能一樣嗎?你,你……」
李恆也促狹起來:「你也明白這點了?你我都這樣子了,你還能怎樣?還是乖乖的進宮吧,我們的事就不會給第三個人知道。」
你娘的,還讓不讓人活了!
他本欲痛罵李恆,想想還是閉上嘴:省點力氣吧。
等他被打理乾淨,李恆輕輕一聞他,展開眉笑了一下,表示了滿意。又彎腰抱起他,他又被送上岸上的馬車。
馬車上,李恆的目光寵溺得可以淹死人:「回沈府後不準鬧事了,朕很快接你進來。」
他一聽此話,欲哭給李恆看也無淚了,真想撞車壁就地死去。
李恆刮刮他的鼻子:「聽話!」
「朕會想法補償你的。以後大魏宮,決不會有后妃壓在你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