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都往事(二十六)

西都往事(二十六)

釋康口宣佛號:「阿彌陀佛,釋康尊佛旨行事。」

赫旦聞言,心中大笑:這釋康,真是心口不一的老狐狸。

但在李恆那裡的人就沒有這般幸運了,李恆聽了一半,就止住了來人:「赫旦以為朕就這麼沒腦子,會中他的離間計。」

來人被拖出去時,還試圖說服李恆:「霍昭智乃虎狼,戰後定反噬大魏,到時安西獨立,陛下悔之晚矣。」

「將雙耳割去,送與安西王。」李恆下令。

耳朵還沒送到安西,釋康已發揮了作用:看樣子釋康所知的,遠勝於赫旦所掌握的,一舉便成功。

但此時赫旦收到玉佩和信。

「卿還記去年誓言否?青城玉山,時時在昭智夢中。唯身陷摩羯寺,常對冷茶發痴,思君成疾,望君救我!」

赫旦見信,氣得直發抖,立時將玉佩和信擲還易虎,趕了人出去。

可說也奇怪,從此後,夜夜夢中,皆是其人影,惶恐不安,簌簌發抖,惹人千般不忍。

赫旦終於忍不住了,派人去摩羯寺打探,卻聽到一消息:安西府的樊榮將軍帶了一幫重臣到了摩羯寺,殺了無數僧兵,到後院帶走一人。

據說此人被立時送往上京。

赫旦夜不能寐,借著給永和帝祝壽的機會,也去了上京。

李恆也接見了這「表弟」,對赫旦十分客氣,寒暄之後,赫旦切入正題,要求見安西王一面。

「以前在西都,屢次與此人接觸,如同故交,望陛下成全。」

李恆看了人一眼,一雙鳳目里霎時都是寒霜:「赫旦,你還敢想見人?朕和皇貴妃還沒找你算賬!朕待他一向如同手足,若你還想入非非,朕定殺了你!」

赫旦見李恆心知肚明,便也推開天窗說亮話:「我接到他的求救書信。現在他人在你這裡,我自然要找到他問個明白。」

「你好意思說這話,」李恆冷笑,「還不是你弄的鬼,將他從安西府逐出!」

赫旦知道李恆是絕對不會讓他見人,自然有備而來:「陛下最好讓我見一面。否則我不知自己是否把得住嘴,將李玄一事說出。」

李玄是永和帝的唯一嫡子,是中宮陳后所出。長大后,面臨著寧淑妃所出的五皇子李燁的嚴重挑戰。

寧淑妃是寧閣老的最小女兒,自小就長得天姿國色,千嬌百媚。長大后,正趕上當今永和帝的第二春。

李直自幼失母,外表懦弱,在強悍的兄弟中受盡欺凌。長大后,奪位之戰如火如荼,他與原配高貴妃甚至連長子都保不住。永惠帝病重,安西府的陳亮旭帶密旨進宮,擁李直即位。后永和帝迎娶了陳亮旭的小妹妹陳薇。陳皇后溫柔體貼,端莊大方,在陳家極有威信。她坐鎮昭陽宮后:在外,幫他樹威,規範自家子弟的行為;在內,管好後宮事務,孝敬兩宮太后,拉攏馬、白兩家。而永和帝,勵精圖治,千方百計的周旋於重臣之間——終於,形勢漸漸穩定,國內太平。

於是,永和帝就廣開後宮,頗納了些嬌嫩的妃嬪。寧淑妃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一番較量下來,寧淑妃人嬌媚背景硬,硬是脫穎而出,集後宮寵愛於一身。永和帝由於先期失於調養,身體並不好,納了這麼多美人後,又用力過猛,弄得一年到頭湯藥不斷。永和帝是個極理智的人,明白過來就乾脆停了選秀。沒新人進宮,寧淑妃的地位更穩了。

她的肚子又爭氣:一舉生下了五皇子。五皇子李燁又是個出眾的:龍姿鳳章,聰明伶俐,極討熙正帝的喜歡。帝曾當眾贊稱:「真乃吾家虎子也!」

永和帝的後宮本來還算是平靜的。

陳皇后在大魏宮當然是最有權力的。她本來出自將門陳家,容貌端麗,做事果斷。陳家自擁永和帝即位,仍掌軍東北,陳亮旭的大兒子陳中旦坐鎮上京,官至右相。陳家子弟大多不是在東北就是在京城擔任要職。這樣的情況下,後宮諸人誰敢跟她做對?就是永和帝本人,也是對她極為客氣。大凡要事,都會先跟她商量。

高貴妃在宮中是特殊的存在。她身為永和帝的原配,雖年華老去,但無人膽敢輕視她。連陳皇后,也喊聲「姐姐」的。寧淑妃再囂張,也不敢觸犯她。只可惜,教歪了二皇子。永和帝早年對高貴妃母子是不無愧疚的,對高家也是多方提攜,高貴妃的父親就高居左相。但二皇子驕縱太過,後來被永和帝逐漸疏遠。

至於其他嬪妃與皇子:四皇子的母親地位卑微,在宮內,四皇子就像影子,好像從來不存在一樣。六皇子是個病秧子,一年湯藥不斷,只差一口氣了,何況生母已去。

所以,唯一只剩下嫡出的三皇子在礙寧淑妃的眼。而且,礙眼得很:三皇子各方面根本不遜於五皇子。不但不遜色,背後還有個陳家。不過讓寧淑妃欣慰的是:永和帝的心一直在她這兒,永和帝甚至讓五皇子住到他的乾坤殿里,同吃同住,親自教養。直到群臣反對上折勸諫為止。就是陳家一直上折要立三皇子為太子,皇上也以各種借口拖著。

永和帝之心,昭然若揭。

男人的寵愛有時就是最好的烈火,足以讓女人產生燃燒一切的勇氣。寧淑妃就是這樣,她也是個聰明的,早已與高貴妃結成同盟:高相在朝廷與寧閣老時常聯合阻擊陳家,戰果還是顯著的,陳家子弟在要位上被拉下來不少。但越是這樣,陳家就越扶持三皇子。前年,寧家好不容易抓住掌握京師神策軍的陳亮旭的二兒子陳中辰貪污受賄,濫用私權的證據,在朝廷上發起猛攻,結果陳家就是不交出兵符——雙方僵持了很久,朝政一度癱瘓。後來,還是陳皇后出面將陳亮旭夫人請進宮,又哭又說,陳薇本是此長嫂帶大的,陳夫人不忍,回去也又哭又說,最後陳家將兵符交給發了重誓的三皇子了事。

但據赫旦所知:陳家是上了大當了,這陳后和李玄分明是和永和帝唱雙簧的。

懷恩叛亂,永和帝封這中宮嫡子為天下兵馬大元帥,一切號令,「如朕親臨」,已是最好的證明。

但李玄在胡羌人即將進攻大魏腹地的前夕,莫名其妙的死在了黃河邊。

赫旦通過被擄的五皇子李燁得知:李玄死前,曾求得永和帝的聖旨,打算與安西府聯姻。

安西府能配得上李玄的,唯有安西郡主霍昭柔。

當時胡羌正打算東征,在黃河邊有無數細作在活動,有一個密報引起他的注意:就在李玄死前,安西郡主霍昭柔的車駕也出現在那一帶。

「太上皇對當年安西王霍昭智坐視不救大魏一事耿耿於懷。現在又加上此事,李玄可是不明不白死在黃河,任是誰,都不放過皇貴妃了!」

這一擊果然正中。

李恆聽了這隱晦的語言后,氣得一拍大案站起來。

「赫旦,你真是卑鄙!」

「皇上哥哥——」

這時,屏障後面傳來一聲音,好生熟悉,嚇了赫旦一跳,見屏風后露出一臘梅花色的女子衣裳一角來,便目露警惕,直視李恆。

李恆嘆了一口氣,轉頭過去:「這事不好辦,昭柔。」

「赫旦,你膽子不小!」屏風后的笑聲似曾相識,「不過我欣賞你.昭智現在好著呢,你放心。」

「皇上哥哥,赫旦咄咄逼人,所求只不過是見一面而已。我認為他是真心的,就成全他們吧。」

李恆看樣子很是不滿:「昭柔,他們怎麼可能!你不要一再縱容昭智。」

「皇上哥哥迂腐了。赫旦,你要是敢負他,本宮一定殺了你!本宮就這麼一個弟弟,他是本宮的命!」

「皇上哥哥,讓他們見面吧,我看赫旦是個可以託付的人。」

李恆正待說什麼,屏風後面的人不依了,拖長了聲音就叫:「皇上哥哥——我餓了!」

李恆頓時眉開眼笑,趕緊應一聲:「你等著。」

旁邊的一個太監早已三步並做兩步,跑了出去。

李恆的一雙鳳眼裡都是無奈,對他長嘆:「赫旦,你運氣真好,遇上這樣一個姐姐!」

「赫旦,無論發生了什麼事,都跟他無關。」屏風后的人大概知道赫旦的心結,「都是本宮乾的!」

「昭柔!」李恆喝止。

可屏風后的人明顯不怕李恆,相反敲著屏風:「皇上哥哥,赫旦是個有膽量的,正好可以護住昭智。」

「我去吃東西去了,你可不能嚇走人!」

「你和昭智好好跟人家商量,找個完美的法子,不準藉機敲詐他讓步,畢竟他是胡羌的王子,也不容易。」

李恆對著目瞪口呆的赫旦,也很是不快的樣子,半晌才說:「幸虧你來了,否則朕只得去羌都綁你過來。有人絕食不算,連帶著昭柔也不吃東西,朕的皇兒已餓了兩天了。」

「昭智一來就對朕來這套,偏生昭柔,見了人如此,心疼得不成什麼樣子,對朕又哭又鬧,什麼法子都使出來了。」

李恆說著說著,不知想到什麼好笑的事情,竟笑出聲來。

「她倒是為了自家的弟弟,什麼法子都想出來,沒見過護人護到這地步的!」

李恆對著恍然大悟,面紅耳赤的赫旦,不無悻悻然:「此事朕是不贊成的,可架不住他倆這般鬧騰。讓你帶走一個也好,朕省事些!」

「昭柔視昭智如命,你當時勾走了人,她恨不得將你挫骨揚灰。」李恆似笑非笑,算是解釋,「只是你治好了昭智,她心思轉變,現在對你欣賞得很!」

「昭智是摩羯寺長大的,什麼都不懂。當時剛剛接替昭柔,就碰上了你,不知怎麼的,就被你勾去了。」李恆托盤而出,一副后怕的樣子,又似同情赫旦,「這麼個人,加上這麼個維護他的姐姐,出一點事,朕都得擔著不是,昭柔聽不得人說他半句,朕是受夠了,現在輪到你了。」

赫旦跟著人暈乎乎的出去時,李恆居然還拍著他的肩:「赫旦,你厲害,說走就走,想帶人就帶人,天下的人,朕只佩服你!」

赫旦覺得自己被李恆誤會了,可居然不想辯解,只是不好意思的笑。

「可得好好待他。」李恆前半句宛如長兄一般,後半句簡直是發泄,「否則朕肯定會被昭柔折磨死!那混蛋起來可不是昭智能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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