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都往事(五)

西都往事(五)

馬小春才九歲,剛跟著馬璘的二兒子馬騰從上京過來,這小姑娘,一來大營,就看上了小王爺霍昭智。

「可不是,我家老六,去給大中送過次東西,馬姑娘知道了,立馬把她攔在轅門外,警告她不準打小王爺的主意,聲稱人她看中了,還拿出把匕首晃了晃,嚇得我家的老六回家就病了。」

胡副將頗為不滿,乘機告了一狀:「老六也就是過來看一下兄長而已,哪裡會打小王爺的主意?這馬小春是草木皆兵,亂來!」

馮參將更是憤怒:「我家鳳清更慘,因為人白嫩了些,被按倒就打,聲稱他勾引小王爺。」

這下大帳里更是歡騰成一片,誰都不正經起來了:王爺的兩個兒子,長得一個比一個俊美!

馮參將誇張了些,不過是小春嘲笑鳳清是「小白臉」,兩人扭打在一起的,打著打著,小春就教訓了不敵的鳳清幾句:「除了小王爺,誰也不準臉這般白,免得勾走我小春的人,聽清楚了沒有!」

小王爺聽了此話,是視為奇恥大辱,回去后就對著世子又哭又鬧,非要與其他人一起訓練,讓臉曬得「男人些」。

世子是哭笑不得,也從此將馬小春記在了賬上:「這種野丫頭,馬監軍怎麼不管管?」

安西王也嘲笑這昔日同窗:「想給昭智做媳婦?也不去看看轅門口排的隊伍。」

小王爺的「俊名」通過少年營的同窗大力傳揚,成了安西府眾將領的稚齡女兒感興趣的對象,每到少年營放假,轅門口小姑娘成群。

說來說去,歸根到底是安西軍這幫將領各方面都彪悍了些,無論是外貌還是教育自家女兒上。

其實這塊土地上小娘子皆彪悍,拿大魏那邊的老夫子所說的:西部無禮樂,個個淫邪。

世子霍昭武就是一個典型的受害者。據說只要這世子途經西都大街,必遇無數「暗器」襲擊,皆是春心萌動的大姑娘小媳婦投擲的鮮果子示好,害得世子過大街都是匆匆策馬,不敢稍作停留。

現在居然連七歲的小王爺也逃不出「魔爪」,樂得一幫將領都找不到了北。

馬璘與安西王是打穿開襠褲起,就是朋友,馬上回擊:「神氣什麼?論長相自然比不過王爺家的兩個。可嫡出的兒子我有四個,正好是你的一倍!」

「將不在多,在於精良。兒子也是一樣,孤以一抵十。」

大帳里笑聲四起,大家都搭話取笑。大帳里笑聲不斷,人聲鼎沸,熱鬧得如煮開的水一樣翻騰。

安西王喝了很多酒,非常高興,讓人也給小兒子送一杯過來。

也裝模作樣的一氣喝了,贏得了喝彩聲一片:「跟世子一樣,是個安西軍男兒!」

整張小臉都紅透了,還只顧著使勁的按住安西王的手:「父王別喝了,會醉的!」

安西王霍真大笑:「昭武,這下喝多了,快帶他回去。」

大帳里已開始玩笑話一片了,確實不適合小王爺呆著了。

霍真抱起人來,遞給世子昭武時,大帳里還是有瞬間的沉寂:這些人喝了不少酒,但腦袋都清醒著,看著安西王霍真的舉動。

回去的路上,他聽見世子對著懷中人調笑:「你倒是機靈!風頭都讓你搶了。」

懷中人卻答得風牛馬不相及:「大哥,我以後想跟著你!」

「好!」

日子如山上的葉子般飛去,紅了又綠了,綠了又紅了,很快。

一年又過去,漫山遍野的秋葉迎風招展了。

到了秋高氣爽,西部的天很高闊,葉子紅得特明媚。

天空中也熱鬧起來,候鳥常排著長長的隊伍,這小王爺的嘴巴就會閑不住:「今兒在湖邊,發現了野鴨子的蛋,大中他們烤著吃了,我也吃了一個,香得很……」

他跟初月都當聽不見,又都是笑著聽說下去。

「我可沒下水,大哥不知道的......」

那是特意說明的,省得他倆擔心被世子知道了,吃不了兜著走:小王爺現在也會瞞著世子干「壞事」了。

可少年郎誰沒秘密?小王爺這樣的年齡,最怕的是被人孤立。他知道世子從小就是被王爺樹立的安西大營的標杆:冷靜、努力、一切以安西府利益為中心。但小王爺有這樣的兄長,總可以稍微放鬆些。

他知道自己「舞弊作私」,但認為自己大致沒錯的。

初月的臉已不是初來的冷淡,時常有笑意。

他有時在內院,會看到胡崢與她正在比試。可惜,兩人總只是研究招數,半途停下,沒有結果。

他知道:這兩人純粹是在為小王爺在琢磨的。

小王爺臂力不行,只能靠招數靈巧取勝。

只是世子,不放在心上:「為將者,重在指揮。昭智將來,是無需親自上戰場廝殺。」

他想:世子其實也想小王爺與自己的經歷有些不同的。

胡崢此人誰也不了解,但對小王爺應該不錯,小王爺的身手就是最好的證明。

他有一次看到小王爺將腿一伸:「師傅,腿又痛了。」

胡崢就幫俯卧著的小王爺邊松大腿的肌肉,邊對他囑咐:「吩咐廚房多熬些骨頭湯來。」

小王爺聽著,嘻嘻的笑。臉是黑了不少,但五官愈發精緻絕美。

他有時也想:幸好小王爺來大營,一開頭就有世子護住了。

安西監軍馬璘的女兒馬小春也愈發過分。天天帶著一大堆好吃的,去少年營門外等人,風雨無阻。

馬夫人來自上京望族寧閣老之家,是宮中受寵的寧淑妃之姐,聽說賢良淑正,有大家之風,治家甚嚴,不知為何會養出這麼個寶貝女兒來。

只是馬家的庖丁也來自上京,治理蔬食有一套,做出來的東西真是精美可口,小王爺大方,時常賞給他們幾個跟隨的,幾個侍衛也沒了怨言,看到馬小春,就個個熱情招呼,出賣起小王爺毫不手軟:

「馬姑娘,又來看小王爺了?你等一等,馬上就出來了。」

他很想罵這幾個侍衛一頓。可一想,馬璘是誰?別說現在幫著世子,就是憑著與王爺的關係,說不準將來真與王爺成了親家。

他也對馬小春很客氣。

但事情真是有幾分麻煩了,安西軍的很多將領的女兒群起響應,呂文煥將軍家的女兒最多,有八個,除了那幾個大的,其他的都是瘋迷小王爺,現在更是多了不少人數。

她們沒馬小春的特權,可出入安西大營,但都打聽好了少年營放假的日子,死守在轅門等人。

轅門口那天是「狂蜂浪蝶」雲集,守衛的士卒也不敢驅趕:個個的爹都有來頭。

據說安西王有一天出去,看見了,大吃一驚,連連吩咐:「去告訴世子,小王爺出去時,一定要多帶些人。」

安西王一臉愁雲,開始覺得此事過了,直為小兒子的一張臉擔心。

於是找來馬璘商量,想「勸退」馬小春這帶頭的:「馬兄你看,這事兒再這樣下去,都影響到安西大營的威嚴了。」

馬璘就不忘踐踏幾句:「小春脾氣犟,我和內人的話都不聽,只能讓馬騰試試看。誰叫王爺當初非要娶那個沈婉約,現在知道後果了吧?」

安西王微微一笑:「眼紅了就直說。」

眾人聽著,都鬆了一口氣,紛紛湊趣。此事就變成安西大營將領們的笑談。

在經歷了沈王妃的「暴斃」事件后,安西王總算慢慢的走出了陰影,大帳內,常可看到安西王在指點大兒子。

世子昭武迅速成長,開始頻頻帶兵出征,獨當一面。

事情漸漸可看出端倪來。老王爺霍震霆駕崩於當年冬天,棺木到陵墓時,浩浩蕩蕩的隊伍中,走在最前面的是六十四位引幡人,高舉萬民旗傘;接著是安西王的鹵薄儀仗隊,他們舉著各種兵器、幡旗和各式各樣的紙紮或綢緞製作的「燒活」,浩浩蕩蕩,十分威風。抬棺木的扛夫,身穿孝服,分三班輪流抬送。在棺木後面是全副武裝的安西軍。然後是文武百官,和宗室的隊伍,車轎連綿不斷。在送葬行列中,還夾有大批的和尚、道士、尼姑、道姑,身著法衣,手執法器,不斷地吹奏、誦經,整個送葬隊伍長達十幾里。路上彩棚高搭,設席張筵,和音奏樂,俱是路祭。而送葬的隊伍里,最引人注目的是被世子昭武牽著手的小王爺霍昭智。

入陵墓,禮畢后。兩人的大堂兄霍襲古過來,領了小王爺過去,與一幫宗室叔伯、兄弟及女眷見面。

小王爺年齡小,但人出眾又大氣,端端的一站在祖廟裡,四處應酬,不見怯色,真是有流壁生輝之感,看得安西王霍真微微一笑。

霍襲古禁不住再三誇獎:「叔王,一眾兄弟姐妹們,就昭智最出色了。」

「這般人材,真是難得!」北庭大將軍霍修明也對安西王霍真說,「人中龍鳳,莫過於此。」

安西王霍真淡淡的回道:「小孩子家,能看出什麼,莫捧壞了他。」

大家都把注意力集中在小王爺身上了,西涼的霍刺史的夫人對小王爺極是喜愛,問東問西,最後邀小王爺過年去西涼看燈會。

倒是一向是中心的世子昭武,這次被冷落在一邊,只是同霍襲古談論北庭的風土人情。

安西王霍真不耐在王府,過了幾日,便帶了兩兄弟回安西大營。回來時,馬車裡安睡的是八歲的小王爺,這幾日累得也瘦了一圈。

霍真對大兒子不經意般的起頭:「據說小孩子睡足了,長得快,不知是否是真的。」

「拔苗助長一說,也是有道理的,昭智不急於一時。你既要帶昭智,還得練兵,外加出征作戰,未免太累了。還是多些時間在大營,順帶幫父王一般吧。」

他在世子的後邊,聽見世子附和了幾句,也謙遜了幾句,心中為世子鬆了一口氣:世子也熬出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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