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雪歸人(十八)

風雪歸人(十八)

一言嚇壞他們四個:大中居然居心叵測,想拐了小王爺!

炕上沒了聲音,半天出來了一句:「大中,你存了多少?」

「能養活你我!」大中賭誓一般,鄭重其事,「你放心好了,到時瞅准機會,咱們跑掉!」

大中說完,將鞋子一踢,也進了鋪蓋,命令他們四個:「是朋友的,當做什麼也不知道,睡覺!」

怎麼睡得著,他人生第一次失眠:小王爺頸上是一圈青黑!

這安西大營,誰敢對小王爺下手?答案自然明了。可大中竟然不顧家族、身份,想帶著人跑掉!

心中有隱隱約約的失落感,一直到發酸,直至痛苦萬分:原來大中對小王爺這般好!竟好到如此地步!

隨後兩個月的與小王爺同居的生活,其實讓他和滄海、鳳清及蔣敏認識到:大中對小王爺,好到讓人無法理解的地步。

小王爺被鄭源一再的戲耍,每日挑落下馬,都是大中攔在前面,語帶威脅,最終每次背起人來,回住處。

又一次,他端來吃的東西,比那三個早些回去。由於兩手都有東西,便用腳輕輕的頂開房間門,省得驚醒每日必上藥先睡的小王爺。

他為自己看到的一幕震驚無比:大中也在炕上,合衣躺著,緊緊的摟著蓋著被子的小王爺。

他心中很有數,小王爺長得好,王爺和世子本來都是睜著眼盯著的。小王爺在少年營,即使只是偶然休息一下,也有自己獨用的起居地方。大中這樣,未必是褻瀆,但被人知道了,難免會嘀咕。

他叫醒兩人用飯,看著惺忪著睡眼坐在被窩裡吃著飯菜的小王爺,不動聲色的說:「我讓人去家裡拿了秘制的藥膏,對擦傷特別有效,只是這葯是幾種藥膏和在一起塗抹的,我懶得說用法,大中,這幾日咱倆的鋪蓋位置換一下吧。」

大中沒說什麼,換了鋪蓋,只是對他,態度有些冷淡。

他在夜裡將藥膏和好,遞給小王爺,有時也幫著塗擦開後背,大中雖然也端燈幫忙,但態度愈發冷漠。

他感覺到痛苦。這份莫名其妙的進據內心的不知為何的痛苦比後來的小王爺刀斬鄭源半臂,還讓他震驚難忘。

他不知為何,此事結束後跟大中和小王爺都隔開了距離。小王爺最終被兄長庇護著,去了戰場磨練,后又快速登位,成為新安西王,他們自然與小王爺主下之分,唯有大中,表面恭敬無比,私下裡仍喊「昭智」。

他知道,年幼的安西王無數次半夜出來,跟大中他們「廝混」。他好幾次因此事勸過大中,甚至義正詞嚴的警告過大中。

大中終於被他惹火了:「不做好萬全準備,我敢帶王爺出來?你小子一副為王爺著想的樣子,肚內安得什麼心,你以為我不知道?」

他大怒,痛罵大中:「我安得什麼心,你說說看!倒是胡大中,你摸摸自己的心口想想,王爺雖年幼,可是你我主上,你是否忘了為臣之根本,想把王爺往歪路上帶!」

胡大中昏頭了!

他鐵青著臉問大中:「你我同窗,曾學過《臣道》,我背給你聽聽:上不忠乎君,下善取譽乎民,不恤公道通義,朋黨比周,以環主圖私為務,是篡臣者也。內足使以一民,外足使以距難,民親之,士信之,上忠乎君,下愛百姓而不倦,是功臣者也。上則能尊君,下則能愛民,政令教化,刑下如影,應卒遇變,齊給如響,推類接譽,以待無方,曲成制象,是聖臣者也。胡大中,你覺得自己是哪一類?」

大中那天喝了三壇酒,對著臉色一直不善的他敞開心扉:「增古,你誤會我了。只是我大中本以為自己也算是高門大戶出身,現在才明白,什麼狗屁都不是!」

「是我痴心妄想了,兄弟!」

喝醉了大中趴在他身上,放聲大哭。醒了后,總算徹底明白了「為臣之根本」。

他比大中始終清醒:安西府其實還一直掌控在老安西王霍真手裡,大中的行為近乎於瘋狂,一旦被得知,別想有一絲活路。

他無法理解大中,大中這個人,正經得很,他們有時去喝「花酒」,碰到別人說起「斷袖」之類的事來,都是一臉的嫌惡,沒想到會有這等心思。

小王爺雖然愛湊熱鬧,其實對於情事,一無所知,林滄海試過幾次,見小王爺裝模作樣,實則一無所知,背後一眾人都笑到肚疼。

大中,糊塗!

其實還有一人,如得知絕不會饒過大中。

他至今記得所有細節。那一次,讓大中和他,馮鳳青,林滄海,蔣敏都終身難忘。

那天,呂文煥將軍親自監斬,痛罵他們五個:「一日為師,終生為父。你們這幾個畜生,竟敢殺自己的師傅鄭源,就是死了,也令家族蒙羞。」

「行刑!」

林滄海意味深長不無感激的看了他們四個一眼:「好兄弟!來世再會!」

他們集體望天,不無矯情的大喊:「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

「慢!」遠遠的走來的就是這一向為他們「頂罪」的小王爺。只是這次,他們知道事大,不敢扯上他。

那時,他們也從家人那裡隱隱約約得知了一些這小王爺的身世,也不敢扯上他了。

「是我乾的,放了他們。」小王爺霍昭智臉上仍是一貫的心知肚明般的「壞笑」,安慰似的看了他們幾個一眼,如同往常他們「犯事了」去找他一樣。

只是他們幾個,這次都是失聲痛哭。

那天的事情范增古打聽到了一些:世子聞訊,將小王爺帶走。安西王派人去向世子霍昭武索人,世子霍昭武堅決不放幼第出營。世子營里的侍衛接到命令,死守營地,世子營差點兵變。但世子霍昭武最終護著這幼弟出營到大帳時,聽說還是有將領趕去向安西王求情。

世子被下了兵權,與幼弟回到了安西王府。但那事,外界一點風聲都沒有,連他們都被警告,不準漏一字出去。

范增古無限羨慕:有這樣的大哥,真是人生最大的幸運。

安西大營都知道這少年成名,十四歲就領兵直追敵軍到沙漠深處,斬敵首而歸,從無敗績的世子霍昭武的弱點:不能動他的「眼珠子」。

霍昭武的「眼珠子」就是小王爺霍昭智。

小王爺霍昭智其實並不是循規蹈矩之人。從小到大,惹出的事無數,但世子霍昭武將人護在自己的羽翼之下,誰也不敢多說一句,就是安西王霍真,也是無可奈何。

在這之前,范增古最後一次見到安西王霍昭智是老安西王霍真崩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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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都舊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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