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雪歸人(十)

風雪歸人(十)

劉易財狐疑的看了他一眼,見他目光逐漸放空,也覺得不對勁,心想:病糊塗了?

劉易財看了四周一眼,不由嗅了一下,鼻子里只有荒敗的塵土腐爛味。

薛小公子站起來,對著佛像,聲音怪異的說:「你在這裡站了這麼久,看了這麼多的惡人得不到惡報,是不是心中很累?」

劉易財見他胡話連篇,他心中已不再將這薛小公子放在眼裡,當下冷笑著嚇唬:「莫要再裝神弄鬼,惹惱了老夫,老夫不是個吃素的。」

薛小公子不再說話,轉身憐憫的看了劉易財一眼:「我本來想咬斷你的脖頸,那隻需極短時間。現在不了。」

劉易財聽得毛骨悚然,見他漆黑的眼珠似斷了神,趕緊壯了膽去攔人。只聽見耳邊「嗖嗖」幾聲,如同門外的寒風閃了幾下,黑黝黝的野廟上面悄無聲息的落下幾個黑衣人來。

薛小公子突地笑聲凌厲,在雪夜裡讓人每個毛孔都直立起來:「這麼繞來繞去,還甩不掉你們,算你們厲害!」

「動手吧,等得都不耐煩了!」一雙眼亮得驚人,雙眸威光凜凜,彷彿要吸了這些人進去。

更讓劉易財發抖的是後面這一句,他一聽就軟癱在地:「好久沒喝人血了,正需要滋養!」

幾個黑衣人不聲不響,但黑布蒙住的臉上,目中都露出恐懼來,連連後退,彷彿見到了最可怕的魔鬼。

只聽到一聲暴喝平地起,已臨近死亡的薛小公子如同餓虎,似席地的旋風,撲了過去!

劉易財年少也練過武,但從來沒見過這等打法:薛小公子毫無章法,想打哪兒,直來直去。偏偏那四個黑衣人擋不住他,眼見薛小公子滴溜溜一轉,一個黑衣人的整隻眼珠被摳出來,在地上血淋淋的翻滾,人痛極嚎叫,而薛小公子已飛速咬上另一個黑衣人的脖頸,白生生牙齒一閃,黑衣人甚至來不及尖叫,鮮血整個噴出——饒是劉易財膽大,也馬上昏了過去。

等他醒來時,地上只有四具屍體,野廟裡已沒了薛小公子的人影。

後面有山門「吱呀」「吱呀」幾聲。

時間彷彿停滯,如同劉易財的大腦。

透過破爛的少了小半的山門,清冷的雪地上出現了一個人影,身影快速拉近,靠近野廟。

這荒郊野嶺的雪夜,誰會來臨?劉易財想逃,但全身麻軟,腿兒抖得像篩糠,一下子拖不動身子了。

其實劉易財也沒有逃走的時間。彷彿就在一瞬間,有人已若無其事的推門,走進野廟。

雪色明亮。出乎意料,來人白裘錦袍,一張俊臉如同美玉,一雙鳳眼在黑暗中,墨黑色的眼珠彷彿凌凌發光。

就是這種情境下,劉易財還看直了眼,說不出話來,只覺得此人不會是凡人,只可能是——神仙!

他看著此人一塵不染的白裘就這樣掃過黑漆漆的荒廟的枯枝爛葉,拖著灰土而進,心中直呼「阿彌陀佛」!

「人呢?」此人彷彿一下子就到了他面前,冷冷的問。

劉易財畢竟老奸巨猾,還是反應了過來:「公子找誰?老朽獨自一人趕路,哪裡來的他人?」

此人一動也不動,一雙鳳眼一下子厲光四射,身後閃過一條人影,一把扼住了劉易財的咽喉。

「要生還是要死?」

他的脖頸被提起,快斷了時,又稍稍能透出一點氣來了,隨後又扼緊了。

劉易財的眼睛霎時翻了白,對方稍鬆開手,他才緩回半口氣來,自覺剛才剛從鬼門關走了一遭,誰知沒等他鬆氣,脖頸上又慢慢緊了。

「大爺饒命!」劉易財知道這回碰上的都是殺人不眨眼的真神。

「人在哪裡?」穿白裘的沒眨一下眼,一雙鳳眼裡都是冰冷的殺氣,足以讓劉易財膽寒。

劉易財此時才後悔:早一點送人出密林給嚴家就沒事了,活該!

薛小公子已逃走了。他劉易財一旦說真話,沒了用處,恐怕馬上會沒命。

他本來就知道:沒做好準備,讓薛小公子留了字據和證物之前,不能讓薛大公子抓到,對方可是連親弟弟都殺的。

他現在只指望這些人會留著他,帶著他尋人,他能拖長一點的時間,利用密林,逃了。

他點頭哈腰,滿臉堆笑,連忙指著山神像,「剛才確有一人在廟中,小的見他突地躲到山神像后了,當時還嚇了一跳。」

他面前的人,一雙黑漆漆的眼珠盯著他,聲音不高不低,偏生讓人毛骨悚然:「敢有一字假話,你馬上就會知道什麼叫做生不如死。」

他連連搖手:「不敢!小的不敢!」

此人也不多跟他廢話,轉身一人往大殿深處走去。

「這麼髒的地方,你還呆著幹麼,出來吧。」此人語氣一變,輕輕柔柔,對著佛像后說。

沒人應他,自然。

「你身子都這樣子了,小心凍著再落下毛病。」此人用哄孩子的語氣說來,「快出來,大哥幫你暖暖。」

佛像一動不動,一隻眼似在斜視這暴風雪呼嘯的廟外。

「這次不帶你回去了,你養好了身子,愛去哪兒就去哪兒。」此人卻不像是殺弟弟的人,倒像溺愛弟弟的兄長。

劉易財卻嚇得再也爬不動了:果然是薛小公子的哥哥追來了。

此人俊美無比,卻讓人望而生畏,但又不知畏從何來。彷彿一望他,心頭就會發怵,雙腿就會不由自主的發抖。

那薛小公子,有時說話行事,連神態都酷似這兄長。果然是親兄弟,都冷傲逼人。

「去江南好不好?大哥帶你去聽蘇州小曲兒,給你一條大船,讓你玩去。」聲音中有了顫抖,「大哥後悔了,你出來吧。」

「你不知大哥是怎樣煎熬了一路。你出來吧,大哥都想通了,以後你愛怎樣就怎樣,大哥絕不拘著你在身邊了。」

「你一定要走,也行。給你帶了補湯,你喝幾口,補些元氣再走,如何?」

回答此人的只有腳下的老鼠的「吱吱」叫的聲音。

只是劉易財聽著,驚覺上了老實得不會亂放一個屁的劉老三的當:都這時了,這薛大公子如果想殺人,乾脆動手就是了,用得著這般哄勸么?

這事分明不是劉老三描述的那樣。

面如美玉的俊公子嘆了口氣,伸手往佛像后探去。他上下左右探索了一番,伸出手時,手上除了蛛網,什麼也沒有。

俊公子一把撩起香案正面的桌布,看了一眼,隨後推倒在山神塑像前。

香案下面的小老鼠全部驚著了,一下竄出,「吱吱」的叫著,在此人腳邊打了好幾個圈。

俊公子瞬時臉色鐵青,冰冷得可怕:「點火,立即搜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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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都舊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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