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第 68 章

68|第 68 章

這話一出,圍觀的人一片嘩然,這薛遙膽子也太大了吧。

廖府尹還沒說話,旁邊的祁師爺抖著手指頭指著他:「你,你你……你竟然還覺得自己無罪?大燕律例在上,凡冒名頂替參軍者,頂替者與被頂替者同是死罪。你算個什麼東西,竟敢公然反對律例?」

薛遙毫無懼色,問師爺:「師爺,我想請教,我冒充了謝龍參軍,那麼參軍的是我還是謝龍?」

祁師爺不知他葫蘆里賣什麼葯:「當然是你參軍啊。」

薛遙又問:「我在軍中八年,跟著金大將軍衝鋒陷陣,殺敵殺到手軟,追殺敵將,鎮守邊關,這些事情是我做的還是謝龍做的?」

祁師爺答道:「當然是你做的。」

薛遙又說:「謝龍此人一身肥肉,好吃懶做,欺軟怕硬,生性懦弱,若是讓他參了軍,師爺以為他能比的上我所建軍功?我雖頂替他人蔘軍,可也是形勢所迫,迫不得已才冒著砍頭的風險出此下策,若是大人能給我點時間解釋,想必一定能明白我當年的苦衷。」

祁師爺正要擺手,就聽廖府尹說:「你且一一說來。」

薛遙說:「我一個頂天立地的大男人,無意博人可憐,可事到如今我也不得不說。昔日我出生在農家,我爹勤勞肯干,我娘溫柔賢淑,夫妻恩愛,父慈子孝。我十歲那年,家裡大豐收,我爹娘運了多餘的糧食去城裡賣,沒想到過河的時候被淹死了。」

薛遙說到這裡的時候頓了頓:「我舅舅得知此事,遠道而來,事無巨細的安排了我爹娘的後事,並把我接回去,由他來養。可寄人籬下的日子不好過,他雖然寵愛我,可我舅娘和我兩個堂兄對我如同打發乞丐,多吃一口都恐遭他們白眼。」

「後來我漸漸大了,吃的越來越多,人也越來越高,村裡地主家的女兒常給我送吃的來,這一來二去的惹人非議。等我回過神來,舅娘已經偷偷的跟地主家商議著要把我入贅過去,當上門女婿。我當然不同意,和舅娘死扛著。」

「就在這時候,村子里突然來了官兵,拿著公文說要徵兵,舅舅家兩個孩子,必是要出一個孩子出去的。舅娘哪個都寵著愛著,哪個都不肯放,就求我頭上來了,差點兒給我跪下。舅舅不肯,說我是獨子,不能讓他姐姐絕了后。可我不這麼想,舅舅家養我六年,吃了他們家六年的米,如今正是用得上我的時候,也該我還債了。再說,若是不去,怕是要入贅到地主家去。與其入贅了,不如到軍中打拚一番,說不定能掙一份家業呢?」

「我舅舅老實了一輩子,事事都聽舅娘的,唯獨在我這事兒上寸步不讓,我不想讓他難做,連夜收拾了行李,在他們家院子里磕了三個響頭,算是全了禮數。自個兒去官兵那兒報道了,報的是我堂兄謝龍的名字。」

聽到這裡,不少人都唏噓不已,也是,這當兵的都是把腦袋別褲腰帶上的,誰會自個兒頂替別人當兵呢?薛遙的際遇那也是迫不得已才鋌而走險的呀。

廖府尹聽了,半響才說話:「哎,也是個命苦的娃,那啥,你剛剛說的那些個軍功你說來……」

廖府尹話還沒說完,祁師爺突然咳嗽了一聲,用扇子遮著嘴巴,跟廖府尹耳語了幾句。

廖府尹皺著眉頭,很是為難。

祁師爺垂著眼皮子,居高臨下的望著薛遙說:「雖說情有可原,可律例就是律例,哪有因為你一個人而開恩的?你說你不想博人可憐,可你說這麼多不就是博人可憐么?哼,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何況你一個小小百夫長?」

這話說的薛遙滿臉通紅,滿肚子的話堵在喉嚨里出不來,竟不知道如何反駁。

祁師爺搖一搖扇子,又說:「還有,你這說法實在不足以法外開恩,看起來你似乎無路可走,只能去參軍,可是呢,你大可以一走了之啊。你十六歲有手有腳,就不能去尋個生活做?到時候把娶媳婦兒的錢掙到了,也不用在軍中提心弔膽的過活,你說是不?」

顧柔一看情況不對,急的不行,正在這時候,周老四竟然還落井下石:「大人,不是我說,這人虛偽的很,可千萬別讓他給騙了!當時在外頭搞女人,人家挺著肚子找上門來的事兒整個村子都知道!」

他不說話還好,一說話大傢伙兒都指著他罵。彭大磊嗓門大,他的聲音尤其響亮:「殺人犯還敢在這兒嘚瑟!削不死你!」

廖府尹一聽,臉色頓時肅然:「殺人犯?啥殺人犯?說來聽聽!」

周老四一聽,連忙擺手:「大人!大人千萬別聽他們胡說!這沒證據的,我沒殺人!」

廖府尹卻認出了彭大磊:「你不是上次送那個女山匪過來的村長么?是你不?來來來,進來說,平安放他進來。」

周老四慌的不行,欲從地上起來:「大人別聽他們……」還沒說完就被趙平安踢了一腳,被迫重新跪了下去。趙平安喝道:「跪好了!大人問你啥就答,急啥呢?」

彭大磊進了內堂,先跪拜了一下,再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說了一遍,又說:「此事有好幾個人證,互相印證,不存在串供的說法,薛家媳婦兒親口所述和證人說法一致。咱們村偏遠,不好來麻煩府尹,便自作主張的把周老四往山上運,讓他自生自滅,沒想到竟然讓他逃城裡來了。自做主的事兒,請大人恕罪。」

周老四急忙擺手:「沒有的事兒!他們陷害我!是那婆娘自個兒掐的!大人您……」

廖府尹不耐煩的敲敲驚堂木:「肅靜肅靜!這裡是讓你亂嚷嚷的地兒嘛?再亂喊,先吃我十大板子再說!」

周老四焉了,仍不死心的拿眼睛亂瞄亂瞥。

廖府尹問道:「薛家媳婦兒來了沒?」

顧柔連忙從宋奶奶身後走出來,跪在薛遙旁邊,行了禮:「草民在。」

廖府尹說:「你,把那天的事兒給講一遍。」

顧柔這兩天準備了不少,這事兒也打好了腹稿,有條不紊的敘述了起來,最後揭開滿滿脖子上的布:「大人請看,這是當日周老四留下的傷痕,上頭還有指頭印子。大人可以請人來驗一下,到底是周老四的手指頭還是我的。」

廖府尹果真讓人去驗了,那人仔細查看了說:「大人,從孩子的傷痕上來看,肯定是男人的手指印子,男人手指頭指節寬大,女人的則纖細,薛家媳婦兒的手更是如此,所以不可能看錯。」

廖府尹點點頭,又讓當時的證人進來問話,這期間周老四幾次急著要插嘴,反而讓廖府尹不斷皺眉頭,更加坐實了他殺人未遂的罪名。

最後廖府尹全問清楚了,拍拍驚堂木說:「周老四,你這是被抓了個現行啊!這還有啥可說的?平安,把人給我帶下去,七日後,斬立決!」

周老四一聽,臉色煞白,死到臨頭,頭腦反而清晰了,大聲嚷嚷的所有人都能聽見:「大人!若是我犯了死罪,那麼薛遙也是死罪,你若是要給他開恩,那麼也應該給我開恩。你若是只判我死罪而不判他,那便是不公!」

廖府尹一聽,勃然大怒:「你個殺人犯還教我怎麼判案了?我是府尹你是府尹?平安,讓人把他拖下去!」

周老四死到臨頭仍然不忘拉著薛遙墊背:「大人開恩啊!您給薛遙開恩咋不給我開恩哪?」說著被趙平安拉了下去,一邊被拉,一邊還不忘喊,「大人啊,他那也是死罪啊大人,他是死罪……」

周老四的聲音漸行漸遠,顧柔一看,不少人望著薛遙竊竊私語,周老四喊的那一番話確實有用,殺人未遂是死罪,頂替別人蔘軍也是死罪,那怎麼能只判一人死罪而給另外一人開後門呢。

顧柔一看,這局面對薛遙是大大的不利,忙磕了頭,對府尹說:「大人,能否看在孩子的份上,容我講兩句?」

廖府尹點點頭:「你講。」

顧柔說:「剛剛祁師爺說,我家男人大可一走了之,即避免了入贅,也不至於犯法,可在我看來,任何一個有情有義的人都會像我男人這麼做。舅舅家養了他六年,若不是他舅舅家,一個十歲的孩子能活?舅舅家在阿遙最困難的時候收留了他,如今他舅舅家有難,他難道就置身事外?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吃了六年的米,睡了六年的床,正因為無以為報,只有在舅舅家有難的時候挺身而出。」

「大人,阿遙並非只有一個舅舅,可當年只有這個舅舅頂住了家裡的壓力收留了他。當年他舅舅主動把阿遙帶了回來,所謂有因必有果,動物都知道報恩,何況人呢?祁師爺所說當然可行,可是這樣將舅舅的好心置於何處?六年的米難道就吃出了一個不知報答不負責任的廢物?」

顧柔又磕了下頭:「大人,今上以孝治天下,敢問阿遙所做是不是孝道?正因為阿遙孝順他舅舅,才不願意讓他舅舅難做,便是拼著被人戳穿身份的風險也要參軍,保住他舅舅家的骨血。再說,若是天下所有人都如祁師爺所說,遇事便一走了之的話,今後還有多少人願意收留孩子呢?天下又要多出多少冤魂?請大人三思。」

顧柔一番話說得全場都鎮住了,只有祁師爺氣的臉色發白,扇子都不搖了:「你,你你……你說我不孝?這律例便是這樣寫的,誰來了都一樣,死罪,全是死罪!」

廖府尹皺著眉頭,一臉的不悅:「你是府尹我是府尹?要不這位子讓給你,你來判?」

祁師爺半點不讓步:「大人,律例寫的明明白白,誰都改不了!若是不按著律例來,還要律例何用?若是您要法外開恩,我第一個不同意!」

廖府尹不願意讓人看見他們兩個爭論,就小聲說:「哪裡不能法外開恩了?人家戰功赫赫,若是讓那個真的謝龍來,能砍掉敵將的胳膊?」

顧柔此時恰到好處的□□話來:「大人,這是陳情書,薛遙當兵這幾年,所有的戰功全部記在上頭了。」說著把陳情書捧在手上。

廖府尹比劃了下,趙平安立馬把陳情書接過,遞了上去。

廖府尹打開一看,一條一條的列了三張紙,每一條單獨拎出來都是大功一件。

廖府尹心裡不禁佩服不已,疑惑道:「這戰功是厲害。可是你有這麼多戰功,咋還是小小一個百夫長呢?」

趙平安知道內情,悄悄在廖府尹耳邊說:「金大將軍早就知道了,生怕他的身份被揭穿,就沒給他升上去,平時就用銀子做獎勵。若是照他這功勞,怕是能做少將都不一定。」

廖府尹恍然大悟,有心想給薛遙開個恩,誰知道祁師爺又來了:「大人三思!剛剛那周老四說的對,兩人都是死罪,為啥不給他開恩,給這薛遙開恩?您就不怕大家說您不公么?」

廖府尹不耐煩的說:「這兩人能放一塊兒比對?一個連嬰兒都下手,一個是為了報恩,這哪裡不公了?大傢伙兒都看著呢!」

祁師爺死活不肯,一開始還小聲的說說,後來大有將事情鬧大的意思,掀起下擺就要跪,把廖府尹氣的不行。

最後他一拍驚堂木:「退堂退堂!這案子押后再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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農家臘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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