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魔族內罅

76.魔族內罅

魔氣速度極快,頃刻便臨近。

涉雲真髮帶飄揚,臨於空中,清俊的面上興味盎然。「前些日子都在頓悟,還未見過這些傳說中的魔族。今日,便讓我好好見識見識這些據傳實力高強的魔族。」

許久不見血,他竟也有些手癢。不是被那嗜血的魔頭傳染了吧?

不知為何……總覺得方才的回答不及讓他錯過了什麼。血止殺莫名火大,有抓住那人讓他回來繼續問的衝動,卻又為自己的想法略感羞赧,一時糾結,卻不想讓涉雲真看出分毫,便未立刻追上,於其後步行向前。

飛至相隔魔軍一定距離處,涉雲真打量著面前的魔族,心下有些失望。

似乎和人類長相併無太大差別……只是身上魔氣澎湃,望之便心生壓抑。

對面眾魔族中似有四位頭領,一女三男,其中一位騎著猙獰魔獸,似是領頭人物。魔獸背生鐵甲,頭有三角,身上皮甲嶙峋,四肢粗壯,呼哧呼哧朝外噴著粗氣。

「閣下何人?」

余者三人帶領魔軍向兩邊退散,露出正中那魔族。魔族頭戴紅纓盔,身穿鐵甲,一身肅殺之氣,重重鎧甲下的臉卻意外英俊。「閣下何人?」

見涉雲真不出聲,他又問了一遍。

「劍閣弟子,涉雲真。」見對方站在地上,涉雲真也不好凌空,同樣落地。

打量他幾眼,一身材窈窕好似好女,卻無胸部,面目妖嬈同樣不分男女的魔族道,「這個修士長得俊,我喜歡。」

他身旁禿頭怪面的女魔族道,「之前那修士長相更英俊,你為什麼不喜歡?」

「哼~人家就喜歡這種白面書生的,那種太凶了。」那魔族大言不慚道,「這種面目清秀的修士,最好拿來做爐鼎,吸干精血後去做花肥,既能讓我增加修為,屍體也不浪費。」

「嘿嘿嘿……」對面老頭模樣的魔族亦聽到此言,怪笑道,「這修士修為不低,可別到時候反是你被採補了!」

血止殺此時方到,不知是否聽見幾魔對話,只冷冷瞪了先前魔族一眼,眼神凶戾。

幾魔族似察覺危險,連忙噤聲。

那修士雖修為不低,但仍有一拼之力,也無需太謹慎,這非人非魔的怪物可不行。

況這怪物還敵我不分。

掃視涉雲真幾眼,這魔族皺眉,心覺這人並非前幾日部下報告的人,看向一旁姍姍來遲的血止殺,才鬆開每天。「閣下與那位是什麼關係?」

問的是涉雲真,看的卻為血止殺。

「他么~」涉雲真笑道,也不在意,「這傢伙是我的……人。」本想說這傢伙是我的刀,不過,放在人形血止殺身上,這說法似乎略怪。

「……」那不自然的停頓略顯怪異,這魔族將領會錯了意,怒道,「爾竟將我魔族血脈收做奴僕,人修,你想觸怒我魔族嗎?」話音未落,可怕的威勢洶湧而來,如洪濤般狠狠砸向涉雲真。

匹夫爾敢!

上古時,多有低階或中階魔族被人修擄去,下了禁制用作奴役。人修品行參差,被奴役的魔修做什麼的都有,魔將誤會涉雲真將血止殺用作爐鼎奴役一流,不禁大怒。

況這魔族少說也是高階,就這麼被人修桎梏,便是他也不禁感同身受,又憤又恨。

考慮到血止殺的心情,這魔族未直接說出自己的猜測,只是再未藏拙,放出全部威壓,勢必要奪回這同胞。

那紅袍魔族修尚在這人修之上,觀其神本事亦然,想來非這人修困住其,如今為這人修所用,怕是當初困住他的修士下了禁制。若能勸其回歸魔界,他魔族高手又增一名!

如今的魔界人口凋零,能有高等魔族加入,哪怕只一人,也是極大的喜事。

「……他?我的奴僕?」涉雲真臉色怪異。那威勢雖可怕,但他尚能應對。

這魔族修為與他不相上下。

雖如今血止殺對他還算客氣,但涉雲真心知,若敢他說出這句話,下一秒他就得躲著那人的血霧找斷肢。這話無論當初,亦或現今,都不能說,更不能想,否則那位大爺能直接狂化。

這人的自尊強到可怕,當初差點被殺的情景,他可一直記得。

雖也不是未做過能徹底收服這人,制霸天下的場景,但……若這人真有一日以奴僕自稱,只怕他會先嚇出毛病。

血止殺冷笑,「不知是否吾久不經殺戮,如今竟被認作奴僕之流,不過,吾不介意以爾血洗吾凡庸之氣。」

涉雲真略有不滿,「說好讓我練手……我還未殺過魔族。」

血止殺不言。

這魔族有些本事……他怕涉雲真招架不來。若是其他三魔任意一個,他也不會有此擔憂。

「閣下既非此人奴僕,為何要與修士混在一起?」魔將道,「還殺了我四統帥,傷我一部下。」他那名忠心的手下自斷一臂也難逃厄運,不知這人那紅霧到底是何,竟能讓斷臂無法再生。

這在生命力旺盛的魔族看來簡直不可思議。斷臂容易,可魔族肢體強悍,總會再生,何況他們也並非無生肢的藥物。

便是法寶,能做到這一點的都甚少。

眼見四手下被害,一人半廢,這魔將修養良好也不禁起了怒氣。

「莫非閣下忘了自己身份?」

他一心認為血止殺乃是魔族。

身為高等魔族中佼佼者,他比之前四魔更具眼界,其人身上魔氣純正且磅礴,毫無雜質,修為更與常人不同,難以境界界定,絕非那等練劣質魔功導致經脈紊亂而成的低劣魔體。怕不是皇族,也是遠古魔族。

若此人能回歸魔界,必是一大助力。

只是不知這魔族與那修士有何干係。

血止殺傲然道,「吾之身份,從不曾忘,更不須爾等提起。」狡猾的繞開自己身份不談,這人打定主意要利用對方的錯誤認知。

「你確定要去?」血止殺隨後悄聲問涉雲真。

涉雲真點頭,胸中戰意升騰。這魔族不弱……

方才喊話時,這魔族放出更強威勢,意在威嚇二人,那磅礴威勢便是他亦暗生一絲危機。

換算為修真境界,怕是最少也有出竅境中期。

且尚不知這魔族是否還隱藏了實力。

「……去吧。」

雖二人並無主從關係,如今關係亦算融洽,但論實力,涉雲真確不比血止殺,見識亦是。畢竟他只是個人。若要確保無失,還是聽血止殺的為妙。

對面那魔族並不簡單。

血止殺隱有所覺。只怕如今的涉雲真對上他,會吃些虧……不過有他在,總不會有性命之危。

涉雲真目光灼灼,單手握住長劍,靈力激發下劍華鋒利,藍氣直入長空。「那我便上了?」

言罷,他已迫不及待上前,劍尖直指眾魔軍中的魔族。

先前所殺皆是魔獸一類,雖各有其本領,亦能大量積累經驗,但總不如魔族狡詐,閱歷廣博。他亦想於此戰中得到靈感,一舉突破。

那魔族眯眼。

「看來閣下是鐵了心要與我魔族作對,既然如此,我便不再予你機會。」魔將也果斷。那魔族於人間不知呆了多少萬年,如今所思所想他亦不能確定,比起受其限制,不如快刀斬亂麻,滅絕了人修,還怕這魔族不悔改?

「人修!我要讓你知道,魔族可不是你能隨意小覷的!」言罷,魔族眼中黑光一閃,周身魔氣翻湧,一陣空間扭曲感以他為中心傳開。「以我血肉為祭,喚無極魔兵!」

「咦?!」

血止殺驚疑一聲。

聽聞魔兵二字,涉雲真也有所停頓,但既已出手便無可後退,當下握緊長劍上前,砍中那片凝固的黑雲。

他有預感,若不將這黑雲驅散待這人意願達成,他怕是再無機會,接下來將是一番苦戰。

見涉雲真攻擊黑雲,魔將只嗤笑一聲。

果然,黑雲紋絲不動,涉雲真卻也感覺不到任何反震,當下抽手,準備攻擊魔將。

可卻也來不及,那魔將已將手伸入黑雲中,拽出一物,然後用力拉出,頓時天地倒轉,昏天黑地,剎那間彷彿萬鬼嚎哭,便是涉雲真也不禁心中一顫,向後退去,卻錯失了襲擊此人良機。

「你這凡人,倒也有幾分見識決斷。只可惜卻沒有足夠的歷練,這次錯失了時機,」魔將用力一甩手中之劍,將劍上黑霧甩去,道,「便再無第二次機會。」

這劍的本體這才暴露於眾人目光下。

此刻天地仍是昏暗一片,像是蒼天都有所感般,避而不出。然在場者都是高手,便於暗室之中仍能視物,此刻也不至於看不到。

只見這兵器似刀非刀,似劍非劍,渾身黝黑泛藍紫,其上古樸花紋交纏,靠近劍柄出自然匯聚為一枚圓形,外有菱形圈繞,好似眼珠,令人心生不詳。

「……魔兵大戮?」涉雲真心下不安。

傳聞上古有將,勇武善戰,可以一當千,無往而不勝。嗜殺成性,往往坑殺俘虜而不恕,凡其出手,無活俘。長此以往,遭天厭棄,上誅其族群而罪之,將軍不服,殺軍五百,自刎於疆域而大哭。

其所持之兵,便是大戮。

據說這兵器本是尋常,但那將軍極愛惜寶劍,幾經斷裂不更換,找匠人來修,終於一位能工巧匠用奇法鍛造,鍛之做堅銳寶韌。將軍大喜,當場以人試劍,證其固。

這劍噬血不知千萬,日久,成就魔兵。

這也是唯一凡人之物成為魔兵的,於典籍中也有較詳盡的記載,因此,涉雲真也還清楚。

像其他魔兵,由於來源問題,便未有這等清晰的,便是他,也只能了解個大概。

但有一點十分明確,魔兵出世,比起腥風血雨。

「嘖……原來是你兄弟,血止殺,沒什麼想和人家聊聊的嗎?」

一道傳音自腦中響起,血止殺先愣,后怒笑。這傢伙!

不過,儘管不同於尋常兵器,他也確為魔兵。

只有這樣?涉雲真心下略有不安。之前還不覺得,靠近后,更覺這魔族非同尋常。想來也是,能位列魔將,怎可能沒些本事?身處魔界這些年,魔族大概是吃盡了苦頭,最己身的磨練也愈發嚴苛,普通魔軍也有堪比金丹的實力,統領萬軍的魔將總不可能僅是出竅。

鏘!

兵戈相擊之聲響起。

緊握劍柄的手一陣酸麻,涉雲真不由苦笑。

大意了!

這魔族力氣大得很,剛剛的試探,他的劍竟是差點脫手!

魔將則是面露混雜得意與蔑視的笑。

「人修,你們在安逸中生活了太久,都忘了該如何使劍。相反,我魔族與嚴酷的魔界中苟延殘喘了數千萬年,經歷了你們想都想不到的殘酷經歷,早已磨練出一身的本事,如今,是時候該讓爾等狗豚讓出本該屬於我們的地盤了!」

魔將揮舞長劍朝涉雲真劈去,劍勢恢弘,黑氣翻湧,隱隱間天地契合,竟是帶動了法則之力!

糟了……涉雲真不敢硬接,飛身後退,長劍橫擋胸前,激發出劍氣護體。

黑色劍影隨後便至,被靈力與劍氣擋下大半,剩下的劍勢直接與靈劍相撞,涉雲真不敢大意,隨後將靈力灌入長劍,用巧勁一撥,長劍脫手,同時側身躲開。

靈劍發出一聲脆響,隨後斷裂,黑色劍影呼號著消弭。

看著地上的殘劍,涉雲真內心久久不能平息。方才那劍……若是硬接,怕是他此刻便與那靈劍一個下場。

血止殺皺眉。

這才一擊。

涉雲真還是太過謹慎,沒有一名劍客應有的銳意與血性,對敵之時多考慮防守、接招,而非進攻,若他方才用劍意與之對抗,怕是能緩和一二,雖也會損傷靈劍,但接下這劍后趁勢而攻,未必不能重佔先機。

還是歷練不足……亦或是心有擔憂?

下手猶豫畏縮不前。

再這樣下去,怕涉雲真不時便要敗陣,那魔族若下狠手,涉雲真就此身亡也非無可能。

或許以往他該收斂些,讓涉雲真多體驗戰鬥,怕今日他就不會犯這等錯誤。

這魔族還只是將軍,據他所知,魔將有十一名,其上尚有三統帥,統帥之上才為魔尊。

若是以他為刃,怕這魔將不出三回合便會敗陣,可如今只涉雲真一人……

果然是自己太強……血止殺頗為自得的想,摸摸下巴。這小子能得到自己,真是三生有幸。

不過,血止殺並不打算出手。

涉雲真渴望變強,而非倚仗自己,這魔族雖有些強,但激發他潛力正合適。於戰鬥中受傷也無妨,有他在。

趙飛霞實力尚可,搜集信息寶物的能力卻是一絕。

若涉雲真受傷,正巧藉此為他鍛骨。當初自己留下的暗傷仍在,他的顧慮無錯,若是就這麼進階,身體強化至分神,怕是再難除暗傷,不止心境難以進步,軀體亦……

「嘖嘖,」魔將諷道,「看你如此囂張,本以為有些本事,沒想到如此不堪一擊。」言罷,騰身而起,正面迎向涉雲真。

涉雲真又召出一把靈劍,灌入靈力與之相對,道,「我也這麼以為……本以為我已算有些本事,沒想到……」

魔將輕笑,「呵,你倒是有自知之明。可惜,我可不會手下留情。」如今凡間與千萬年前亦是大不相同,靈氣稀缺,與大道的感應也日益消弱,但……正是他們魔族的時機!畢竟魔族修鍊可不靠靈氣,只要有凡人,凡人心中存在孽業,他們魔族便能修鍊!

靈氣稀缺反導致修士難以進階,當今凡間怕是無再多高階修士,這正是魔族的機會!若能於此時將他們斬盡殺絕,絕其傳承,人界……就是魔族的!

「……」似乎……

被黑色刀刃切開腹部,鮮血噴涌前一刻,涉雲真苦笑。

為自己挖了個坑呢……

同一時間,天闕城中,魔尊單手握拳撐臉,饒有興緻的看著面前的女人。「心魔附體,走火入魔的修者?」

台階下的女人身著艷紅衣袍,裙腳綉著大片泣血般的牡丹,雖位於人下,卻不弱半分氣勢,墨目朱唇,丹蔻長甲,指尖垂著鮮紅瑪瑙珊瑚珠子,面目艷麗,卻妖冶的令人心慌。

女人不言,只拿如漆似墨的眸子盯著骨台皇椅上的魔族之尊。

魔尊換了個姿勢,但輕蔑之姿依然存在,「不錯的修為,但也僅如此。我魔族中高等……啊,換做你人修,大概是出竅至分神期——這樣的部下並不稀缺,憑什麼你能認為,我會選擇與你合作?」

露出頗為殘酷的笑意,魔尊道,「就憑你如今腐朽衰弱的修真界沒有多少哪怕分神期的修者?啊不對,我說錯了,你如今連修者都不是,頂多,是個魔修。」

「若我未記錯,你們魔修不是被人人喊打的么?只在當初修真輝煌之時正過名,後來卻又很快淪為邪道,怎麼,如今的魔修都如此心懷大義?還是我魔族千萬年未現世,不了解人間了?」

被如此揶揄,司寇繪顏也不怒不燥,淡淡一抹朱唇,道,「同不同意,那是你的事,該做什麼,那是我的事。」

言下之意,竟是催促魔尊早作決定,

「……」魔尊眯眼,恐怖的威壓散開,帶著深淵般的壓迫感,直教人如臨地獄,毛骨悚然「你可知,吾一聲令下,便能讓你無法活著離開這魔尊殿?」

司寇繪顏於袖中端出一杯清茶,道,「魔尊盡可一試。」

大殿陷入無聲,只有二人威壓隱隱對抗。

半晌,魔尊道,「罷了。」

「吾並不急,這人界,總歸是我們魔族的,早一日晚一日,又有何區別?」

「既然如此,那便答應你吧。」

司寇繪顏面上終於露出一絲笑,卻僵硬冰冷的好似假笑,「多謝魔尊。」

一陣紫紅煙霧散開,女魔修消失不見。

皇椅后一陣扭曲,一高挑魔族自黑洞中走出,「魔尊,就這麼讓她走了?」

「不然呢?」魔尊道,慵懶道,「這女人有備而來。更何況……吾等才於魔界出來,尚未完全適應人界,最好稍作休養,等適應了這裡的環境,再大舉進軍不遲。況,他們人修就真的毫無準備?如今情況不明,貿然進攻,只會徒增損傷。」

那魔族道,「可萬一在此間內,人修也做好了部署……」

魔尊一揮袖,「但凡戰爭,必有戰略與消耗,便是如今,人界又毫無準備了?更何況,太輕易得來的勝利,反而無趣。」

魔族似有異議,面帶不滿,卻未再開口。

魔尊背對他,卻似對他的心思一清二楚,道,「留青,是否當初父尊將魔尊之位傳於我,令你不滿?」

這話誅心之至,留青心頭一顫,恭敬低頭道,「怎會?兄長你無論修為謀略皆遠高於我,父尊將魔尊之位傳給你,才是眾望所歸。」

「眾望所歸啊……」

留赤手指輕敲扶手,道,「怕只是在魔界吧。如今到了人界,見了這麼多好東西,有的人只怕要開始嫌我礙事了……」

留青一凜,心知那些魔族長老的事曝光,轉念間便有了決斷,堅定道,「兄長您放心,這魔尊之位,只有您能,也只有您配坐上去!」

留赤不發一言,只半闔雙目倚在椅上,似在淺寐。

魔族保持低頭的恭敬姿勢,退入黑洞,於大殿內消失。

本想看在那些長老年邁又是難得的高修為上替之掩飾一二,沒想到兄長的消息遠比自己想象中靈敏,那些長老留不得……否則,他們兄弟二人因此生了嫌隙反不好。

雖他並無二心,對兄長也崇敬仰慕的很,但自小關注兄長長大的他比他人更了解這位異母兄長多疑果決而狠辣的個性,若有人威脅到他的位置,便是親兄弟,他也絕不手軟。

不過……

正是由於他缺了這份果斷,才無緣與兄長一爭魔尊之位的吧?父親明察秋毫,對他們二人的個性一清二楚。

也正是兄長的狠辣,讓他對兄長極為仰慕。狠而不智是為燥,辣而不謀是為蠢,狠辣的同時,卻能收攏人心運於掌,翻覆間成就謀略,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只有兄長這般的人物,才配得上魔尊之名!

儘管可惜……但若兄長不喜,再多的魔族,他都可以殺掉!

回到自己洞府,留青驚覺有人的氣息,剛要出手,卻聞一蒼老聲音道,「慢。」

「……是您啊,長流長老。」

留青收回魔氣,面色淡然。

這些長老仗著輩分高修為深,總直接入他洞府。

長流長老面容蒼老卻目蘊精光,在下垂的眼皮下不時閃現,精光亦掩藏不住的,是他蓬勃的野心。

留赤雖好,可壞就壞在太好,而且太過保守。

如今他們已突破了間天隙,可他卻仍固守魔界,不願傾全力佔領人界,眼見美好的人界就在眼前,卻要讓他們生生忍住!

尤其他們幾位老魔族,都已年過上千,尚不知還有幾日可活,能於人界享受最後的時光,並看著魔族佔領人界一統人、魔兩界,簡直是他們最後的願望!可那留赤不知何故竟要他們一同留在魔界!

別人不知,他們魔族還不知?魔界遠比外人想的更為艱險,每一口空氣皆帶有硫磺與酸水的味道,每一絲空氣都混合著毒氣與酸霧,土地堅實幹涸,少有的幾條河流都渾濁無比。

能於魔界生長的植物不是兇殘的以魔物、魔族為食,便是粗糙的難以下咽,便是隨便一匹魔獸都極難捕捉,他們高等魔族還罷,低等魔族甫至魔界便死傷過半,剩下的都進化的更為強悍,便是高等魔族亦都受到了不小的影響,像他們生活的時日久了,又年邁的難以適應,甚至留下了暗傷。

他們還有幾年好活!

定要在身隕前一舉攻陷人界,徹底佔領,令其淪為魔族的天下!倒是,人界鮮美的瓜果,鮮嫩的肉食,還有特殊的畜牲——人,都是屬於他們的!

六界分割,仙界神界與人界便與魔界一般不再聯繫,便是倒是二界發現,人界也早成了魔族的地盤,再無力回天!

人界……是屬於魔族的!

留赤雖強悍,但留青也不錯。如今留赤畏縮不前,年輕有衝勁的留青反而更適合那個位置,而且留赤太聰明,聰明的難以掌握,便不好了……

長流眼中精光閃爍,與漆黑的洞府中看來尤為可怖。

留青不以為然,揮手點亮長明燈,將佩刀魔兵彰歌放於桌上,在一側坐下,為自己斟了杯酒,「長老難得來一趟,不如坐下好好聊。便是你們魔翁府,也少有酒庫存吧?」

聞著絲絲酒香,長流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嘖嘖,他沒別的嗜好,就好這杯中物,可魔界能釀酒之植奇少,少有的釀造之物也大多成了皇族內貢,這讓他們這些早先享受慣了的老魔簡直難以忍受。

幸而他輩分較高,每十年上貢的酒釀,分到魔翁府的裡面,他總能憑藉武力與輩分多拿一些。

可便是如此,仍是太少。

留青似不經意道,「其他長老呢?今日怎的只有您一位前來?」

長流眯眼,「殿下這是……?」

留青道,「拖了這麼久,總歸要有個說法。」

長流也不饞了,露出高深莫測的微笑,道,「殿下說的是,總要有個說法。老朽這便叫其他人前來,一起來品酒。」言罷,他敲敲手中骨杖,杖頂骷髏頭哀嚎一聲,張嘴吐出一口黑氣,那黑氣彷彿有生命,尖嘯著迅速飛離。

長流並不確定留青是否會同意,但他便不信,這二殿下會不憧憬那個位子。

況這二殿下性子較溫和,此前一直對此避而不談,要麼便是拖延,雖不同意,但也未徹底拒絕過,這讓他們也有了希望。這次說要做個決斷,想來拒絕的可能性很大。但拒絕了也並非無望,反倒是二殿下拒絕時內心一定十分糾結,這也給了他們可乘之機。

說起來,他們也一直在等這個時候。

畢竟二殿下對內對外向來都極為崇敬魔尊,若是真無心尊位,一開始便會強硬拒絕,但他卻一直不溫不火……看來也並非毫無想法。

如今決定拒絕,也不過是被魔尊瞧出了馬腳敲打過,才下了決心。

沒錯,那馬腳,正是他們故意透露,便是要引出這個契機。在魔尊發現的危機下,二殿下要麼徹底放棄尊位,要麼便投向他們,趁機造反,一舉改朝,從此成為魔族之尊。

魔尊之位,吸引力遠比常人想象中大。

長流算盤打得響,更是為此做足了準備,他有此把握,不只是因為猜測二殿下亦有不臣之心,更是因為他的殺手鐧——長老之一,魘卒。

魘卒有惑人心神的術法,加之他最善挑動人心,放大欲|望,倒是先一齊上,將這二殿下勸的頭昏腦漲,再趁之心煩意亂時出手……哼!不怕不成功!

便是失敗,這二殿下的心思被他們知道,有了把柄,也不怕其敢向魔尊告狀!

不多時,其他參與的魔族長老便呼嘯而至,一灰發雜亂的老翁打了個哈欠,「哎呦你們這就喝上了?居然也不等等我們!」說著直接衝到桌前,給自己倒了滿滿一杯,稀罕著慢慢飲。

一個老的好似只剩骨頭,用酸棗木做了扭曲的拐杖的老嫗一步一步走過來,走一走顫一顫,讓人擔心她下一步便會散架。「我……來,啦!你,有沒有……做,決定?」這老嫗聲音干嘶的很,每一句都如從喉嚨中擠出,說的吃力,他人聽的亦是。

加上長流,才三個……

留青不動聲色道,「其他二位長老呢?」

長流臉不動,眼珠卻自眼皮下朝上轉,隔著酒杯盯向他,「要商量事,我們三個還不夠?」

「哼……」留青緩緩放下手臂,將酒杯重重磕在桌上,「雖說你們說,會助我成尊,可現在看來,你們似乎對此並無誠意。長老對魔尊,可不是這態度吧?」

「哦?」

長流面色露出幾分驚異,急忙放下酒杯,道,「你言下之意……是同意了?」

「……」留青淡淡道,「我可沒這麼說。」然後閉嘴,繼續淺飲。

便是口上,他亦不願對兄長不敬,方才見那長老態度輕慢,他不知怎的就冒出這樣一句話。

長流卻笑得怪異。

有意思。

他本以為,這小子能忍的很,便是滋生了野心也能控制,才做了最壞打算,可如今……若他好好言語一番,想來這二殿下便是不用秘術,也能控制。

不管是什麼生物,只要心中有欲|望,便易操控的很。

作為吞噬了原主的心魔化形,他對自己極有信心。

離開座位走至留青身旁,長流的話語滿是誘惑,「二殿下,我們知道您極尊重魔尊,只是,便是魔尊也有犯錯的時候,這個時候,就該您來提醒魔尊了……」

「……」留青眸光閃爍,「我要你們全部親口保證。」

長流心下略有不安,卻很快被野心壓下,道,「好!我這就讓他們都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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