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心悸
周書豪面色不善，轉到院子，沒有人，轉到廚房，裡面只有一個蒸籠在慢慢冒著熱氣，打開蒸籠，一股熱氣迎面噴來，熱乎乎的，還帶著白面的甜膩味，等蒸汽散開，才看清楚裡面蒸著的白黃交雜的饅頭。
忍不住捻起一個，咬了一口。「這破媳婦，膽子肥了！」周書豪自言自語道，又糯又軟的麵糰里，明顯就雜了麥麩在裡面嘛！雖然味道很香甜，完全沒有之前刮著口腔的感覺，但是，他以為這樣我就嘗不出來了嗎？豈有此理！
陳三揉麵糰的時候確實是以為他嘗不出來的，麵粉就這麼點，經不起吃的，吃完過後就只剩下麥麩，夫君根本就吃不了，所以只能混在一起，希望能夠吃得久一點，為了防止夫君發現，陳三可是動了心思的，把麥麩用細簺子簺得細細的，然後還特意用熱水過了一道，把生臭味給去掉，估摸著夫君看著像個讀書人，應該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沒想到周書豪的嘴這麼刁鑽，還是嘗出來了......
吃飽喝足了，周書豪才負手走出家門，一晃一晃的去找那個做了壞事還一大早就跑得無影無蹤的人。
現在正是春耕時節，一路上都是忙忙碌碌庄稼人，看著周書豪一路的閑逛，都是滿臉的鄙夷，一個大漢子，整天不務正業，連媳婦都養不起，不過，有個五大三粗的漢子一般的媳婦，估計也沒有幾個人會樂意養。漢子們看著自己旁邊幫忙的嬌嬌弱弱的媳婦兒，都忍不住朝周書豪炫耀似的看上一眼。
周書豪一路也在留意，這邊的哥兒、女人，都是一副嬌小的模樣，難怪大家看著陳三的樣子都像看怪物一樣，可是他們不知道的是，周書豪有點癖好，喜歡細膩光滑的大長腿，知道他這種癖好的人只有一個，就是和他一起長大的哥們兒吳子毅，他從來不會把自己的癖好暴露出來給人把柄，所以對於別人有意送過來的人，不管什麼樣的，他都來者不拒。陳三雖然骨架子大，但是那雙腿確實是長到了周書豪的心裡，又筆直又有勁兒，摸上去也沒有多餘的體毛，滑溜溜的，哪像這些個矮戳戳的小哥女人，腿跟火柴棍一樣，還短！你看，這個小腿這麼粗，走路還帶外八字，那邊那個有點羅圈腿，真是……
周書豪一臉嫌棄，卻不知道在別人眼裡以為他是在羨慕嫉妒恨，看向他的眼神又帶了點同情……
轉了半天，太陽都正當午了，還沒找到那個離家出走的罪犯，周書豪窩了一肚子的火，看來昨天家訓上的得還不夠！回去看我怎麼收拾他！
正準備往回趕，結果轉頭就看見了他找了一早上的人。
陳三今天起了一個大早，起來的時候周書豪像八爪魚一樣把自己抱得緊緊的，好不容易才挪開他，抓緊時間揉好麵糰蒸上后，立刻趕到趙大寶家的地里，前幾天就答應了他家哥兒今天來幫他們犁地的，到了地里的時候，趙大寶家兩口子已經到了，看他來晚了，臉色都不好。
「喲！這太陽都爬到坡上了，才來呀，這耽擱了我們種莊稼了，你怎麼賠啊？」陳燕斜著眼，陰陽怪氣道，他和趙大寶其實也就是剛到，但是他就是對陳三不爽，雖然他和陳三都是一個村的，可他提都不想提這樁子，陳三他阿嬤生下他之後，就跟個賣油翁跑了，那可是陳家村的大丑聞，再加上後來陳三成為附近村落里遠近聞名的丑哥兒，害得來陳家村提親的人都少了一大截，等他好不容易嫁出去了，又出了被休回家這一茬，簡直成了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
陳三沒有吭聲，熟練的套起犁耙，想儘早的把地給弄好后好回家做午飯，其實之前的時候大傢伙犁地都用村長家的牛來拉犁耙，一天給個15銅錢就好，但是牛速度很慢，陳三的婆家地又多，看著陳三力氣大，又想省那點錢，直接就讓陳三來拉梨，結果反而比用牛耕地還快，所以現在要是有哪家沒有借到牛的，或者是小心眼的不想花錢的，都是讓他來幫忙，當然也不會給他錢，大方的人家會給幾升糙米，小氣點的，就像趙大寶家，直接就給點不值錢的紅薯之類的。
套上梨耙，陳三就開始吭哧吭哧的干起活來，趙大寶家的這三塊地都種的有紅薯，犁的時候要犁得深一點，好不損壞一些種的深的紅薯，雖然陳三已經很小心了，但是還是會有一些被梨刀柄劃成兩半的紅薯，陳燕可不幹了，在一旁罵罵咧咧的。
好不容易耕完三塊地，太陽已經升到大半空了。陳三急了，趕緊向陳燕要酬勞，陳燕一臉的不樂意，癟癟嘴，凈挑出那些被划壞的紅薯給他，陳三沒有接，「不要這個，要那邊的」他指的是那堆個大完整的紅薯。
陳燕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還有得讓你挑？但是陳三也不說話，就是固執的站在那堆好的紅薯邊，趙大寶煩了，上前隨便撿了十多個，塞進他拿來的籃子里，「走走走！」揮手不耐煩的把他趕走了。
等陳三轉身準備提著好不容易得來的紅薯急忙往家趕的時候，才發現周書豪不動聲色的站在離他不遠的田坎處看著他，不知道站了多久，他趕緊上前去，走到一半，貌似也發現周書豪有點不對勁，吶吶的停在不遠處。
「夫君」
見周書豪沒有理他，他神色有些慌張，把籃子舉到周書豪面前，帶著討好的語氣。「你看，又有了，甜的，給你煮粥喝......」
周書豪默默的看著他蹩腳的討好，胸口悶悶的，其實在陳三快耕完地的時候他就在這了，看著他賣命似的往前拉扯著犁，身子弓得像蝦米，看他累得氣喘吁吁，還沒時間擦拭汗水，看他被罵了也不敢吭聲，獃獃的站在一旁......那一瞬間，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就在心裡徘徊，像是生氣，可是又有點酸酸的心疼，明明又蠢又沒用，但是卻偏偏讓自己挪不開眼，也放不下，這種陌生的情感讓他有點恐慌，一時間不知道怎麼面對。
「回去」周書豪悶聲說了一句，木著臉轉身朝家門走去，陳三緊了緊握著籃子的手，低著頭不安的默默跟上了前面的人影。
沒有多久，陳三不討新夫婿喜歡，剛成婚就挨了一頓狠揍的消息就傳遍了整個趙家村。
回到家，周書豪就自己進了裡屋，陳三慢慢放下了懸在半空中的心，趕緊進廚房去做午飯，希望夫君吃了頓好吃了，就不會生氣，也不會揍自己。廚房裡今天早上做的大饅頭，還剩幾個，看來夫君吃了不少，那他應該也沒有發現自己偷偷的加了麥麩吧？緊張的心情放鬆了不少，把昨天的雞蛋拿出來，準備煮個雞蛋野菜湯，再抓了把腌得正好的大頭菜來準備炒盤臘肉。
周書豪坐在裡屋的座椅上，眉頭緊鎖，心情像一團亂麻。第一次有人居然真心實意的記掛著自己，而且還不是為了名和利，這讓他陡然升起一種渴望，想要一直擁有這樣美好的東西，想要好好保護著它，不讓它被人輕易打碎，可是又覺得這樣的自己陌生又懦弱，思來想去，鬱郁不解。過了好半天，才定下神來，既然自己不排斥，甚至有點喜歡著，還猶豫什麼，直接圈進自己的勢力範圍，不容許別靠近一步不就行了？想通了這點，周書豪緊縮的眉頭放鬆開來，才發現屋裡飄蕩著飯菜的香味以及鍋鏟的敲擊聲，一切都那麼陌生，卻又那麼吸引著他，像是有一股暖流，慢慢充滿著自己冰冷空虛的胸膛，帶來從未有過的滿足感。
吃飯的時候，陳三不敢坐在飯桌上，擺好飯菜之後，就自己溜到大門口，早上的饅頭是麵粉做的，那是給夫君吃的，他沒敢動，餓到現在也是餓狠了，他自己偷偷盛了滿滿的一碗糙米紅薯飯，蹲在門口的角落裡狼吞虎咽。
周書豪看著桌上的一菜一湯孤零零的擺著，真是簡陋，但是味道卻是異常的好，引得他悄悄吞了吞口水，肚子也咕咕叫了幾聲，可是等了大半還不見陳三來，他不耐煩了，起身去看他在磨蹭什麼，走到大門口就看見他縮成一團躲在角落裡吭哧吭哧的刨著飯，莫名的讓周書豪覺得喜感，那麼一大團，躲得住嗎？
走過去毫不客氣的踹了他屁股一腳，「進去！」，陳三被踹了一腳，險些被噎著，站起來跟周書豪進了屋，還心虛的掩著自己的碗，他一向吃得很多，以前因為這個，不知道被婆婆夫君甚至他阿爹和后哥嬤罵過多少次，所以他一直不能上桌，只能撿他們吃剩的吃，可是一大家子剩下的東西又會有多少呢？他很少有吃飽的時候，餓的狠了，就只能偷偷的趁干農活的時候吃點地里的蘿蔔紅薯之類的，有時候運氣好，還會撿到野雞蛋，他都是直接生吞的。
周書豪端起飯碗，看見某人還在一旁遮遮掩掩、躲躲藏藏的，肚子里猛地升起一股子氣。
「蹭什麼蹭，一點規矩都沒有！給我坐好了！」既氣這個白痴看上去就小家子氣，更氣自己怎麼就看上了這樣一個帶不出去的玩意兒！要是讓吳子毅看到他現在這幅摸樣，還指不定怎麼笑話自己呢！
被罵了之後，陳三老老實實的坐在飯桌旁，頭差不多埋進碗了，周書豪夾了一筷子的雞蛋不耐煩的放到他碗里。
「吃飯都要別人顧著，沒手啊？」
陳三從碗里抬眼看了他一眼，心裡不知道為什麼，咚咚的跳著，伸手夾了一筷子野菜。
「哼！」周書豪嫌棄的看了他一眼，倒也沒有再說什麼，只是又幫他夾了一筷子的臘肉，陳三臉嗖的一下漲紅了，燙的可以煎雞蛋。
吃完飯，周書豪拿著一把砍刀便出了門，今天他出去轉悠的時候路過一片金剛竹林，這種竹子雖然細，但是韌性極佳，用來做魚竿再好不過了，竹林在離家裡不遠的山坳里，雖然現在只是初春，但是葉子已經長得非常的茂密了，嫩綠的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