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4

Chapter 44

第二天,布里托尼的使者如約而至。在聚滿了人的廣場上,他宣布了布里托尼王的口信,要求弗里斯蘭人拱手讓出包括愛森堡在內的布里提亞北方最繁榮的幾片土地,遷居到更北的苦寒之地。在這個前提下,「我們的王將會考慮保留奧蘭多繼續統治他的子民的權力。否則,等待你們的將是滅族厄運。」

布里托尼使者的傲慢態度迅速激怒了在場的所有弗里斯蘭人。

奧蘭多家族世代統治著布里提亞北。到了阿佳妮的外祖父時,他的仁慈和公正更是為他在人民中贏得了深厚的愛戴和尊敬。當使者用倨傲的口吻宣布完他帶來的口信后,民眾憤怒了起來。

離開愛森堡,遷居到更加苦寒的極北之地,這無異於奪走弗里斯蘭人的家園。

「殺死這些無恥的布里托尼人!把他們曾施加在我們身上的一切都還回去!」

「寧可死,也絕不接受這樣的羞辱!」

廣場上響起此起彼伏的吶喊聲。所有的吶喊聲最後匯聚成「殺死他們!」的咆哮。人們面帶憤怒,從四面八方朝著布里托尼使者包圍了過來。

使者臉色大變,在自己帶來的幾個護衛的保護下,不住地往後退,對著奧蘭多大聲吼道:「奧蘭多,我只是為我王傳話的使者,你們不能這樣對我!馬上阻止他們愚蠢的行為!否則,你們一定會為今天的衝動付出永生後悔的代價!」

奧蘭多高舉雙手,等待民眾安靜下來后,他朝使者緩緩走去,說道:「如你所見,人民已經代替我,做出了他們的選擇。今天留你一條命,回去告訴你們的王,你們要戰,我們便迎戰!」

幾個武士一擁而上,斬殺了布里托尼使者的護衛后,一刀割下使者的一隻耳朵。使者捂住流血的半邊臉,在來自四面八方的鬨笑聲中連滾帶爬地逃出了城。

奧蘭多登上廣場的高台,迎著獵獵北風,環顧無數雙注視著自己的眼睛,高聲說道:「弗里斯蘭的手足們,就在昨天,我依然還在為即將發生在這片土地上的一切而感到猶豫不決。今天,是你們的抉擇讓我堅定地站在了這裡。告訴我,我們能讓與羅馬人勾結的敵人侵佔從我們從祖先時代起就養活了我們的富饒土地嗎?」

「不能!」

廣場上發出震天動地的吼聲。

「我們能讓他們殺死無辜的民眾,搶走我們的女人和孩子嗎?」

「不能!」

「那麼從現在開始,讓我們為了我們的土地、女人和孩子而戰!即便敵人比我們強大十倍、百倍,你們的王奧蘭多,也將會和你們每一個人一起並肩戰鬥,誓死捍衛弗里斯蘭人的自由和榮耀!」

「自由——」

「榮耀——」

吶喊聲響徹廣場,久久回蕩不息。

————

布里托尼王很快就發動了蓄謀已久的戰爭。他親自率大約兩萬人的武裝從布蘭托城浩浩蕩蕩地出發,朝著北方的愛森堡迅速推進。

這支由他驅使的軍隊的構成,除了布里托尼人之外,剩下大約一半都是雇傭軍。這些雇傭軍來自日耳曼各族。他們有些是部族之間經年不斷的大大小小的征伐戰中失敗一方的逃脫者,有些純粹就是為了金錢和戰利品而受雇傭去打仗。他們沒有自己的立場,但驍勇善戰,個個幾乎都是亡命之徒。

反觀弗里斯蘭人,具備正面對抗能力的成年戰士總數不到一萬之眾。開戰之後,弗里斯蘭人奮勇殺敵,憑著一腔血氣,用慘重的傷亡代價延緩了敵人北上的步伐,但實力實在太過懸殊,陣地迫不得已慢慢後退,幾場戰事過後,剩下的戰士最後全部退守愛森堡。

愛森堡城牆高大而堅固,加上弗里斯蘭人死守著這個最後的堡壘,所以布里托尼人雖然佔有人數上的絕對優勢,但一時也難以攻克。雙方就在攻城與守城的狀態中膠著著。投石機、火油、雲梯、弓箭,你來我往,城牆腳下堆滿一層又一層被冰雪凍住了的屍體,但布里托尼人依然無法攻陷城池。

攻城戰持續了大約半個月後,布里托尼人忽然停止了進攻,在城牆附近的地方,搭起了一座座的帳篷。

愛森堡里除了戰士和原來的居民,還容納了許多因為戰事從別地逃進來避難的弗里斯蘭人,總共不下四五萬的人口。這麼多的人,每天需要消耗大量的糧食。現在是冬天,布里托尼人的進攻又來得突然,城內並沒有準備好可以長久消耗的糧食。只要布里托尼人再這樣圍上一兩個月,到時候糧食吃光,不用他們攻打,裡面的人自己就會餓死。

布里托尼人能想到的事,奧蘭多心裡自然更加清楚。

他在幾天之前親臨城牆指揮防守戰的時候,被一支流箭射中。雖然暫時沒有生命危險,但精神顯得萎靡了許多。此刻半躺半卧在榻上,凝神聽完軍事護民官報告的城中糧草情況后,一時沒有說話。

根據軍事護民官的回報,城裡的糧食,現在最多只能再支撐半個月。半個月後,如果無法解除圍城,包括守城戰士在內的這四五萬人,都將面臨挨餓的困境。

與奧蘭多一樣,在場的愛森堡軍事官全都眉頭緊鎖。

「和他們拼了!奧蘭多王,我願意率領我們的戰士出城和他們決一死戰!」

一個名叫的沃爾夫的年輕軍事官猛地拍案而起。

「還有我們!與其這樣被活活餓死,不如趁著還有力氣,和他們拼了!」

男人們紛紛表態。

「算我一個!」蓋亞也騰一聲站了起來,臉上滿是激動之色,「我的母親是弗里斯蘭人,我身體里也流著和你們一樣的血!我一定會和你們並肩作戰到底!」

奧蘭多忽然劇烈地咳嗽起來,阿佳妮急忙扶住他。

他咳了一陣,等緩和了些后,說道:「這樣太過冒險。幾乎沒有勝算的可能。我們已經損失慘重。不到萬不得已,不能讓我們的戰士拿性命去和他們同歸於盡。」

「難道等著我們餓得沒有力氣了,再任由他們攻破城池?」一個軍事官嚷道。

「我有一個想法,雖然也很冒險,但或許可以試一試。」

阿佳妮忽然說道。

軍事官們紛紛看向她。

在之前的護城戰中,她與男人一樣堅守城頭,打退了布里托尼人一次又一次的進攻,她所表現出來的頑強和英勇讓弗里斯蘭人印象深刻。所以此刻她這樣開口,雖然有點突兀,但並沒人質疑她的插嘴。

「說來聽聽。」奧蘭多望著她。

阿佳妮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眾人一時陷入沉默。

阿佳妮望著面前的男人們,緩緩道:「如我剛才所提,這確實是個冒險的計劃。如果失敗,代價就是派出去的那三百勇士的生命。但是如果成功了,至少可以解決我們目前的圍城之困。如果你們認可我的這個計劃的話,我願意成為這三百勇士中的一個。」

沃爾夫盯著阿佳妮,臉膛漸漸漲得通紅,忽然大聲說道:「我贊同她的這個計劃!她說的沒錯,即便失敗了,也不過是損失三百個戰士!與其被困在城裡活活餓死,我寧願去拼一下!也算我一個!」

「我也同意!」

剩下的人跟著紛紛點頭,一齊看向奧蘭多。

奧蘭多注視著阿佳妮,眼睛里漸漸露出驚訝的神色。沉吟了片刻后,說道:「這確實是個很妙的計劃。我沒有理由反對。但是阿佳妮,你可以不用去的。留在這裡,和我一起等著這三百勇士給我們帶來的好消息。」

「不,外祖父,我最好過去。我想我能讓布蘭托的城門以最小的代價和最快的速度被我們開啟。」阿佳妮微笑著道。

————

半夜,睡夢中的布里托尼人被一陣突如其來的呼嘯聲驚醒。他們匆匆跑出營帳,看見不遠處的前方,愛森堡城牆的牆頭上用射石機發射下無數燃燒著的火石和箭弩,城門開啟,從裡面殺出至少上千的騎兵,喊聲驚天動地。

布里托尼人做夢也沒想到,一直處於被動防守局面的弗里斯蘭人會在半夜打開城門,向人數多過他們數倍的自己發動自殺式的進攻。一陣手忙腳亂之後,等他們終於進入戰鬥狀態時,奇怪的一幕又發生了,弗里斯蘭人彷彿一下又失去了戰鬥意志,在火石和箭弩的掩護下且打且退,退到城門口時,一窩蜂地往裡面跑去,等布里托尼人追到近前,城門再次緊緊關閉,任憑布里托尼人怎麼叫罵也不加理睬。

布里托尼人氣急敗壞,在布里托尼王的指揮下,對著城頭再次發動進攻。但和從前一樣,除了城牆下新堆出來的屍體,他們並沒有佔到多大的便宜。

天亮之後,這場有點莫名其妙的攻城戰暫時結束,雙方依然維持著原來的局面。

在布里托尼人罵罵咧咧的時候,他們不知道的是,一支由兩百個精選出來的勇士組成的敢死隊,已經趁著一開始的混局面從布里托尼人防守的薄弱點突出重圍,日夜兼程風馳電掣地去往布里提亞南——他們的目標,就是布里托尼人的老巢布蘭托城。

布里托尼王對愛森堡一役勢在必得,此次親自領軍北上,幾乎到了傾巢的地步。他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他的敵人會在這種時刻對他的後方發動突然襲擊,所以在離開之前,他只留下了一支不到五百人的護衛保護著布蘭托城和城中的王宮。

這其實是一個「圍魏救趙」的軍事行動。

————

三天之後,幾乎沒有遇到任何阻攔,阿佳妮一行人就抵達了布蘭托城。

因為和羅馬接壤,這座城池裡,到處可以見到仿羅馬式的建築。因為王軍出城,現在城門關閉,禁止任何人出入,一支大約一百人的士兵守著城牆。

傍晚時分,一個年輕女人步履蹣跚地朝城門走了過來。

她長得非常美,當她的赤腳在雪地上踩出一個個的足印,最後停在城門下,仰頭朝著城牆上的守衛喊話,央求他們打開城門讓她進去的時候,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求你們行行好,」她用顫抖的聲音哀求道,「我是從弗里斯蘭一個貴族家裡逃出來的奴隸。弗里斯蘭人就要被你們打敗了,我無處可去,流浪到了這裡,天快黑了,請你們可憐可憐我,收容我吧,讓我做什麼都行……」

她說著,忽然一頭栽倒在雪地里,暈厥了過去。

一個守衛去報告頭目。頭目探身看了下,見是個年輕女人,又聽手下說她自稱弗里斯蘭來的女奴隸,心裡起了邪念,於是下令打開城門,自己出來,朝她走了過去。

走得近了,看得愈發清楚。這年輕女人倒在雪地里,雙目緊閉,雖然衣衫襤褸,卻掩不住絕世的美貌,大喜過望。原本還為自己只能留在城中守城,無法跟隨軍隊北上,從而失去了破城后大肆搶奪戰利品的機會而耿耿於懷。這一下,所有的鬱悶全都不翼而飛了。又見天寒地凍的,她卻衣不蔽體,一雙玉足赤著,被冰雪凍得通紅,心裡憐惜不已,急忙湊了過去,俯身要抱她起來。

就在他的手剛碰到她的那一剎那,阿佳妮猛地睜開眼睛,手心一翻,掌心裡的匕首快速劃過對方的咽喉,一道熱血噴射而出,男人龐大的身軀隨之栽倒在了雪地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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