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5.5.28

205.5.28

賴特牧師一直都說他是最了解蕾羅妮的人,事實上奧蘭多對蕾羅妮的了解並不比他少。

他很清楚自己妻子的脾性有多固執和倔強,因此這些年來,他從未想過要和她對著干,總是無條件的縱寵著她。

今天這回,自然也不會有絲毫例外。

哪怕奧蘭多明知前面是一條已經註定了的絕路也同樣如此。

在與賴特牧師仔細商量了一下蕾羅妮補天很可能出現的意外情形應該怎樣收尾以後,奧蘭多神情如同前不久與蕾羅妮交談過般過的喜不自勝。

從他那毫無異樣的面上去瞧,真的是半點都瞧不出他已經知曉了真相,此刻心中更是猶如烈火炙燙著皮肉一樣的苦痛難當。

奧蘭多很小的時候就開始學著怎樣隱藏自己的真實情緒而不被人覺察。

他也一直都做得很好。

除非他自己願意,否則人們很難從他的臉上瞧出他心裡的真實意圖。

而蕾羅妮則是他所接觸的人中獨有的例外。

即便是在自己尊敬的老師雷蒙德巫醫面前都會用上些許小心機的奧蘭多在他心愛的蕾妮妹妹面前卻是個全然不設防的。

他把自己最真實也最坦誠的一面毫無保留的展現在了這個他看著長大的小姑娘面前,寵她入心,疼她入骨。

等到蕾羅妮嫁給他后,他更是在心裡默默起誓,一定要對得起心愛女孩給予他的這份寶貴情誼,盡他所能的對她好。

奧蘭多愛了蕾羅妮這麼多年,從不曾有一回像今天這樣口不對心的與她周旋,是的周旋!——為的還是讓她能夠安安心心的走!

在奧蘭多的刻意掩蓋下,蕾羅妮並沒有察覺出自己丈夫的異壯,聽他說已經把羊奶餵了給兒子喝后,也只是彎了彎嘴角,輕輕地說了句,「等阿爾醒來的時候……你好好的和他解釋一下……別……別讓他恨我。」

蕾羅妮說著話的時候,聲音裡帶著她自己都不曾發覺的祈求和凄涼之情。

不曾深里探究的奧蘭多恐怕注意不到妻子這點不經意泄露出來的真情流露,而知道了事情真相的奧蘭多卻險些沒因為妻子這點不經意泄露出來的真情流露而痛斷肝腸。

「母子之間又哪裡來的隔夜仇,放心吧,他會知道你這樣做也是為他好的。」奧蘭多把妻子溫柔地圈在自己懷抱里,如同得了皮膚饑渴症一樣的不停與她唇齒交纏,偶爾還會落下兩滴情難自控的淚灼燙的滴在蕾羅妮的臉頰上,頸子上。

「抱歉……」每次發現自己又流了淚的奧蘭多總是會和妻子道歉,邊道歉邊繼續親吻她。

蕾羅妮的嘴唇被他親吻的又紅又腫還有些刺痛破皮。

不過哪怕嘴唇上再怎麼難受,蕾羅妮也不會說出口,相反,她每一次都會熱情無比的回應,他們知道,像現在這樣親密無間的相處以後恐怕是別想有什麼指望了。

在他們夫妻倆耳鬢廝磨眷念難捨的時候,蕾羅妮即將回歸神國的消息已經在赫蒂爾斯大陸傳得沸沸揚揚。

只要是有那麼丁點條件的都會想方設法的跑到阿普麗爾莊園來觀禮。

反正現在神佑之地還沒有消失,他們還能夠憑藉神佑之地的瞬移點來到這裡親眼見證那恐怕畢生都沒辦法忘懷的神聖盛筵。

壓根就不知道這所謂的登天之路對蕾羅妮是一條死亡之路的布魯諾教宗使出了全身的力氣,把個登天盛筵舉辦的轟轟烈烈!

當坐在丈夫的膝蓋上懷中抱著小女兒眼睛看著兒子的蕾羅妮感覺到一股無形的壓力在拽著她往上浮的時候,蕾羅妮心裡就已然明白這是那神秘的聲音在提醒她補天的時間已經到了。

原本覺得自己早已經想得清楚明白,早已經有了足夠覺悟的蕾羅妮在第一時間望向丈夫的眼神卻帶上了驚怕和恐慌的神色,她祖母綠的大眼睛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布滿了絕望的水霧,「奧蘭多哥哥……」她低低地喚著緊緊摟抱著她腰肢的丈夫,紅潤的櫻唇輕輕顫顫的想要翕動著說出一句抱緊我!用力抱緊我的話來!可是她到底沒有將這番發自靈魂的訴求說出口!她淚眼盈盈地沖他笑,邊笑邊把懷中的小女嬰重新放回小床·上,她直起身一一親吻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三個人,然後用一種彷彿行屍走肉一樣的空洞聲音嘶啞而慘淡地開口道:「時間已經到了,我們出去吧。」

「蕾妮!」奧蘭多聽了蕾羅妮的話下意識地又抱緊了她!

那是一種幾乎要將蕾羅妮五臟六腑都要悉數擠出來的巨大力道!

這樣的力道倘若是以前的蕾羅妮受了,肯定會生氣地揪住丈夫的耳朵狠狠地轉上好幾個圈,然後再氣咻咻的問他是不是誠心想要勒死她!

現在的蕾羅妮承受了這股力道,心裡卻是歡喜的不行!她巴不得奧蘭多抱得再用力一點、再再用力一點!

但是……她知道即便再怎麼拖延,再怎麼想要反悔,開弓依然沒有回頭箭!

而且,她也捨不得自己的丈夫在與天斗的情況下受到傷害,畢竟,她不能眼瞅著自己可憐的兩個孩子在沒了母親后又失了父親!

她不能那麼自私!

認識到這一點的蕾羅妮沒有再有任何遲疑,她用力拽了兩下床頭的拉鈴繩,提醒外面靜候的人做好準備,另一隻手也沒閑著的·異常堅持的·一點點地用力掰開了奧蘭多緊緊勒住她腰部的胳膊。

「蕾妮……不要……不要……」奧蘭多的眼睛里充滿著乞求的味道。

蕾羅妮硬著心腸不去看那雙讓她頭一回見就倍感親近的黑眼睛,牙根緊咬地堅持從那個溫暖的怎麼都捨不得脫身的寬廣懷抱中掙扎出來,「別忘記我們的約定,」她盡量平穩著聲線叮囑自己的丈夫,「照顧好我們的孩子,我會一直在神國里等著你的到來的。」

蕾羅妮的這句話就彷彿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讓奧蘭多徹底失了控!

大腦瞬間變得一片空白的他不知道怎麼的就從床上一躍而起,陡然把已經如同凌波微步一樣飄往房門口的蕾羅妮緊緊抱在了自己的懷中!

「蕾妮!我的好妹妹!你就不要再欺——」奧蘭多即將脫口而出的毫無徵兆的戛然而止!他神情異常灰敗和后怕的抬眼望向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來到了房門口的賴特牧師和沃爾森先生等人。

「我們聽到了拉鈴聲,」賴特牧師暗地裡給了奧蘭多警告地一瞥,面上不動聲色地走過來分開了因為奧蘭多的話眼睛里已經隱隱流露出了幾分狐疑之色的蕾羅妮兩人。「蕾妮,是登天的時間已經到了嗎?」心肝難受的直抽抽的賴特牧師臉上擺出一副很是鎮定歡喜的表情問。

雖然這鎮定歡喜有些名不副實。

仔細去研究,很容易就能夠察覺到眉角眼梢那暗藏不住的一絲悲涼和慟色。

最起碼的,沃爾森先生這個朝夕和賴特牧師相對的敏銳老副牧就已經發現了幾分不對勁了。

「是的,已經到了。」心裡惴惴難安的蕾羅妮強擠出一個笑臉來,「我已經能夠清晰的感覺到來自於天上的拉扯力道了。」

「既然這樣,那我們就趕緊出去吧,別錯過了時間。」賴特牧師給了沃爾森先生和安東尼先生一個異常隱晦的眼神。

沃爾森先生和安東尼先生雖然不清楚賴特牧師為什麼會突然暗示他們,但還是配合默契地上前兩步,把奧蘭多那張複雜莫名的臉面遮了個嚴嚴實實。

蕾羅妮在大家的眾星拱月下一步步的往外走。

在快要走出迴廊去往樓下的時候,她情不自禁地回了一回頭,然後語意含糊的問了自己教父一句,「教父,你說,奧蘭多哥哥他是不是知道了些什麼?」

肚子里把奧蘭多臭罵了個狗血淋頭的賴特牧師表情格外鎮定的回望自己捧在手心裡養大的教女,語帶不解地問:「知道什麼?他又能夠知道些什麼?」

是啊,他又能夠知道些什麼呢。

她在被教父揪著審問的時候,奧蘭多還在哄著兒子餵羊奶呢!

他又怎麼可能知道呢!

在這些人裡面,蕾羅妮最害怕的就是讓丈夫和兒子知道真相,如此,賴特牧師的這番話可以說是極大的安撫了她那顆惶恐不安的心。

原本滿心驚懼的她重新變得從容下來。

她抿了抿還有些紅腫的嘴唇,在大家疑惑的注視中露出一個淺淺的微笑,「現在我都要走了,自然也就沒什麼好隱瞞的了。」蕾羅妮扭頭對站在不遠處的丈夫招了招手——這時候的奧蘭多已經宛如當頭被人澆了一桶冰水一樣,整個人都徹底冷靜了下來——讓他到自己身邊來。

蕾羅妮沖著自己眼眶依然紅紅的丈夫微笑,「這些日子以來,我除了與你們相處外,還偷偷寫了許許多多的信,都是留給你和兩個孩子們的,你們每年過聖誕節的時候,都可以一起拆,就當我還陪著你們一起過節一樣。」

「你放心吧,我不會忘記的。」臉上彷彿糊了一張□□的奧蘭多衝著他笑靨如花的妻子機械地勾了勾嘴角,那是一個和妻子一樣的,標準、公式化的足以能夠寫進教科書里的刻板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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蕾羅妮的春天(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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