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5.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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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夠在一個天災人禍席捲全大陸的時候,在赫蒂爾斯女神教會謀得一個養家糊口的工作,這些護教衛士自然也有著他們自己的能耐和本事。

按理說應該對任何事情都可以擺出一副屢見不鮮的從容姿態的他們卻在傑米這裡跌了老大一個跟頭。

他們近乎眼睛脫眶的看著傑米在一陣鄭重其事的祈禱過後,將手往橡木桶上方拂過,橡木桶里就憑空生出了讓人看了乾渴的嗓子都情不自禁為之蠕動清水出來。

「我……我們不是在做夢吧?」那個叫湯米的護教衛士罕見的忘記了自己的職責,三步並作兩步地疾躥到傑米身邊,迫不及待地拿了橡木桶旁邊垂掛著的一個水瓢往橡木桶里舀去——他得以實際行動確認一下這裡面的清水到底是他的幻覺還是真實存在的。

隨著他的這一舉動,其他人也如夢初醒般地擁簇過來,眼睛一眨不眨的注視著湯米的每一個舉動。從他們火熱的眼神中就可以看出他們現在的心情是多麼的激動和難以置信。

湯米小心翼翼地將水瓢舉高,微微對著他張開的大口傾斜,一股清冽甘甜的涼意從他喉腔緩緩滑湧進胃袋,讓他整個人都打了個不受控制的哆嗦。

「是……是真的……噢!偉大的赫蒂爾斯女神在上……居然不是幻覺……居然是真實的……」湯米一邊把手中的水瓢遞給另一個迫不及待的伸手來要的同僚,一邊語無倫次地大喊大叫著,他已經被這突如其來的神跡給刺激的徹底失去了理智——只知道睜著一雙血絲密布的眼睛目光炯炯的注視著嘴角含笑,一步步將手拂過橡木大桶的棉袍青年人!

在湯米的眼睛里,此刻的傑米……簡直與他心目中的神靈沒什麼區別!

只有經歷過旱災,嘗受過嗓子冒煙的人才知道乾渴是一種多麼可怕的滋味。這些年因為那綿綿不斷的霉雨不知道毀了多少可以飲用的水源,又破壞了多少可以耕種的田地。

對現在的赫蒂爾斯大陸人民來說,他們的日子簡直比泡在黃連水裡還要苦上千百倍。

他們要備受天災的肆虐,又要飽受戰爭的折磨……他們幾乎看不到生活下去的希望!

湯米等護教衛士雖然身後背靠著赫蒂爾斯女神教會這個龐然大物,但是他們能夠得到的資源也很有限,僅僅維持在一個不餓死不渴死的程度上。

這樣的日子,對從前享盡了福的教會人員來說簡直和酷刑沒什麼區別。

如果不是他們的驕傲和自負不允許他們因此而一蹶不振,恐怕他們已經破罐子破摔的把自己的責任拋諸腦後,想方設法的醉生夢死去了!

作為赫蒂爾斯女神教會的一員,湯米等人雖然並不清楚教會內部的儲存物資還有多少,但是他們也有自己的門路,大概的一些消息還是能夠打聽個大概的。

比方說:眼前極為嚴重的缺水問題!

他們的教宗大人雖然十分能幹又老當益壯,也早早預見了災難來襲後有可能出現的種種困難……但是賴以填飽肚子的糧食能夠儲存,並不意味著清水也能……更別提薩米爾帝國的天氣本來就十分的極端,夏天熱得像火爐,冬天又冷得如同冰窖一般。

赫蒂爾斯女神教會雖然爭分奪秒的建造了不少水塔和儲水窖,但到底杯水車薪,作為赫蒂爾斯大陸當之無愧的第一大國,薩米爾帝國的人口是非常的驚人的,一般的災難應對措施很難讓所有人都能夠幸運的全身而退。

在薩米爾首都有點地位的人還好,哪怕吃不飽穿不暖,但至少不會莫名其妙的就這樣翹了辮子。但沒有地位的,只是勉強在這裡有個棲身之所的普通民眾們卻倒了大霉。茹毛飲血、易子而食已經不再是書中能夠看到的可怖辭彙——相反,它已經在現實中頻頻發生,甚至在薩米爾首都已經有人公然把一些人類充作可食用的肉類,以兩腳羊稱呼!

這是何等的可怕,又是何等的讓人不寒而慄!

在確定教會裡的水資源儲備已經隱隱有告竭跡象的湯米等人十分的害怕,他們知道如果教會的水資源真的出現供應中斷的情況,那麼最先倒霉的就是他們這些底層的炮灰!他們很可能倒霉透頂的在有朝一日連現在這種吃不飽穿不暖的日子都指望不上!

這樣的認真讓他們感到異常的恐懼和彷徨,只是在害怕又如何,他們能夠讓高高在上的教會高層體會到他們此刻的恐懼,能夠厚顏無恥的說出放棄外面這些殷殷期盼著一點清水的信徒,自私自利的自顧著自己嗎?

他們說不出口,他們也知道,以他們教宗大人的仁慈也做不出這種袖手旁觀,眼睜睜的看著自家信仰女神信徒們走投無路的可悲場景。

正是因為這份自知之明,讓他們心中哪怕再惶恐再害怕,最終都選擇了安分下來,按捺下來,老老實實的繼續盡職盡責的完成自己的工作!

他們只能往好的方面想……

最起碼的,他們現在還沒有陷入絕境;最起碼的,他們還沒有淪落到城外貧民窟那群可憐人一樣的可悲下場。

在這樣的痛苦煎熬和苦苦壓抑中,他們在例行的站崗和維護日,見到了一個能夠憑空變出水源來的人。

他身上穿著一身白色的棉布袍子,腳上穿著一雙用麻繩編織而成的麻鞋——他有著一頭金燦燦的堪比太陽一樣奪目的精神短髮,和一雙溫柔的彷彿湛藍天空一樣的睿智眼眸。

他在把所有的橡木大桶都變出了水后,然後一臉微笑的重新走回到他們身邊,用善意又充滿著神聖意味的嗓音問他們:現在能不能把他引見給尊敬的教宗大人了。

湯米等人的腦子幾乎沒怎麼思考,就條件反射地把腦袋瓜點成了小雞啄米。

他們要多殷勤就有多殷勤的把傑米請到了他們換崗時的樹蔭下稍坐,然後彷彿屁·股後面有什麼猛獸再追一般的以飛一般的速度往教會內里狂奔而去!

他們得儘快找到一個能夠在教宗大人面前能夠說得上話的人出來!

他們得儘快的把赫蒂爾斯女神教會迎接頂級貴賓的陣勢擺將出來!

他們深信不疑的堅信著此刻坐在樹蔭下靜靜等候的那個青年人必然是女神冕下特地派來拯救他們脫離苦海的使者!

是的,使者!

偉大的神之神者!

赫蒂爾斯女神教會的教宗大人從來就不是一個放不下身份和地位的人。在聽了湯米亢奮的近乎語無倫次的彙報后,他當即就出來最為明智的決定!

他命人敲響了教會裡已經很長時間沒有響起的聖鍾!

他通知教會裡的所有神職人員列隊出來迎接傑米的到來!

他深知,只要那位先生真的如湯米所說的那樣能夠憑空生水,那麼……他就有資格能夠得到赫蒂爾斯女神教會最崇高的接見禮儀!

他甚至在心裡盤算,如果確認湯米所言真的屬實的話,即便是要他讓出自己腦袋上的這頂教宗冠冕,他也甘之如飴!

傑米沒想到這位在整個大陸都赫赫有名的教宗大人居然能夠如此這般的當機立斷!僅僅是憑藉著幾個守門護教衛士的寥寥數語,就做出了敲響聖鍾,命令所有神職人員出迎的舉措出來。

不過從這一點也可以看出,赫蒂爾斯女神教會確實如同他的妹妹蕾羅妮所說的那樣——已經元氣大傷,甚至頗有幾分力有未逮了。

心有中有了計較的傑米撣了撣身上並不存在的灰塵,步履從容的朝著那位尊貴老人的方向緩緩行去,嘴角也適時的勾出一抹謙卑又不失矜持的溫和笑容。

也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那個原本只知道跟在岳父托里特管家後面做個小跑腿的少年已經有了這樣一番翻天覆地一般的變化。

時勢造英雄!

英雄又何嘗不造時勢?

「尊敬的聖·布魯諾大人,我一直都盼望著有一日能夠與您相見,今日能夠得到您如此慎重其事的款待,真的是……不勝榮幸!」坐在赫蒂爾斯女神教會的一間會客室里,傑米舉起自己面前的茶杯對著雖然垂垂老矣,但依然精神矍鑠不改往昔的教宗大人舉起了他手中的高腳酒杯。

「我也很高興能夠認識您這位朋友。」布魯諾教宗臉上也露出一個和藹的微笑。他老人家哪怕積威慎重,但只要他願意收斂氣勢,與他接觸的人根本就覺察不到半點架子,相反,只會覺得他慈愛可親的讓人本能的就對其產生無法言說的信賴之情。

……真是讓人驚嘆的能力!

傑米在心裡默默感嘆。

比起他小外甥阿爾伯特那與生俱來的親和力,布魯諾教宗身上的人格魅力無疑來自於他多年的積累和努力……這樣一位心如大海一樣遼闊又舉止寬宥善意的仁厚長者,真的很難不讓人為之心生敬意。

兩人經過一陣你來我往的寒暄后,布魯諾教宗手腕自然又不曾有絲毫唐突的掌握了話題的主控權。

他開門見山的問傑米的來意,還十分坦誠的表示只要是他能夠做到的,哪怕是看在傑米那一手憑空生水的手段份上,他也願意無條件為他辦到。

「……您難道就不擔心我獅子大開口嗎?」傑米故意做出一個驚詫的表情,這樣對布魯諾教宗說道。

「是的,哪怕是您獅子大開口。」布魯諾教宗臉上露出一個充滿善意的微笑,「親愛的傑米先生,您也別再和我繞彎子了,我相信您此番願意找到教會總部來,必然有著自己的緣由和考量,我也很樂意配合您做任何事情……即便是……讓我把腦袋上的這頂冠冕轉戴到您的腦袋上我也心甘情願。」

「噢噢,尊敬的教宗大人,您把我想得也太貪得無厭了,在我心裡這片大陸上,可再沒有比您更合格更出色的教會教宗了,我怎麼可能不知天高地厚的去謀奪您的位置呢?這和痴心妄想又有什麼分別?」傑米只差沒把兩隻手搖成蒲扇,「我此次前來,確實由著我的緣由和考量……不過在我說之前,您能否聽我給您講一個故事呢?一個很長很長的……絕對不會讓人您感到浪費寶貴的時間的重要故事。」

「這些日子為了更好的照顧好偉大赫蒂爾斯女神的信徒,我已經不知道有多少天沒有好好的休息一下了,如今,傑米先生願意給我講個故事,緩和一下我沉重的心理壓力,我當然是求之不得。」布魯諾教宗做出一個洗耳恭聽的動作,「還請您趕緊開口吧,我想,我已經迫不及待啦。」

傑米因為布魯諾教宗的舉動臉上也不由得露出了一個輕鬆的微笑,他對著布魯諾教宗點點頭,又給自己倒了杯清水潤了潤嗓子,這才開口把他要說的故事娓娓道來。

「我要講的,是關於我妹妹的故事,認真追溯起來,這個故事,應該從我妹妹被我們村子里的牧師大人選作聖嬰開始……」

傑米僅僅一個開口就徹底吸引了布魯諾教宗的全部注意力。

顯然……他沒有想到傑米所說的這個故事居然和他們教會的一位普通鄉村牧師和他親手選中的聖嬰有關。

傑米這個故事一說就整整說了大半天,布魯諾教宗也一直都耐心十足的聽他有條不紊的把這個故事一五一十的講述給他聽。

等到傑米說到「我妹妹從小被賴特牧師教養長大,對哺育她長大的赫蒂爾斯教會有著很深、很深的好感,她不忍心眼看著在您手中好不容易重新復興的赫蒂爾斯教會就這麼一點點的重新因為天災人禍而跌入萬丈深淵,在經過一段漫長的思索和考量后,終於選擇把我這個做哥哥的派到您面前來,希望能夠和您好好的交談一番,盡量在最後得出一個對雙方都有利的結果出來……」

「看樣子,我是真的有些老了……居然連這片大陸上又有一個教會在遙遠的克倫維亞郡建立發展也一無所覺……」布魯諾教宗靜靜地聽傑米把話說完,他揉了揉自己的鼻樑,鴿子灰色的眼睛里流露出幾分自嘲的感慨出來。

「也是我們太過低調……」傑米臉上浮現出一抹慚愧的笑容,「我們也是沒辦法,妹妹是蕾羅妮神的轉世……她身上的光芒實在是太過耀眼奪目……我們沒辦法違背神明的旨意……只能一步步的看著她越走越高、越走越遠……如今我們唯一能夠感到欣慰的是……我妹妹她並沒有真正覺醒……她還是她……還是那個溫柔體貼又善解人意的好女子。」

「從你的語氣里我也能夠聽出她確實非常的不錯,」布魯諾教宗附和地說,「如果她真的如你們所認為的那樣是一位天上神祇的轉世,那麼她就是擁有在高尚的美德也不為過……」布魯諾教宗一邊說一邊若有所思地注視著傑米臉上的每一個表情,「親愛的傑米先生……你……你確定你妹妹她……她真的曾經讓護送一個信徒的靈魂進入神國嗎?」

「是的,確實如此。」傑米毫不猶豫地說:「雖然那個時候我並不在現場,但是還有許許多多的人見證了那一幕,他們親眼看到那個老寡婦在我妹妹的幫助下進入了神國,成為永生不死的存在。」

布魯諾教宗的眼神有瞬間的銳利,但這份比刀鋒還要凌厲的銳利很快就被他遮掩在無邊的寬宥和慈祥中去了,「你剛才還說……你妹妹能夠讓死去的人重新轉世,是這樣嘛?」

「是的,確實是這樣,」傑米再次用斬釘截鐵地語氣肯定了自己剛才的說法,「我妹妹確實曾經就這點和我們仔細討論過,她說只要是蕾羅妮神的信徒,只要是能夠承受她接引進入神國的人,都能夠依憑自己本心的就自己未來的生活做出選擇。可以轉世,也可以留在神國為她效勞——對於她忠誠的信徒,她願意開放給他們這份難能可貴的資格,她覺得這是他們應得的。」

「應得的……應得的……」布魯諾教宗喃喃重複,「看樣子,你們信奉了一位為你們著想的好神靈啊!」

傑米聞聽此言嘴角勾出一個深有同感的微笑,「我們也為我們能夠信仰那樣一位偉大的神祇而感到驕傲和自豪。」

「親愛的傑米先生,我這都快土埋半截的老頭子還真的是說不出的羨慕你們啊,」布魯諾教宗臉上表情分外複雜地嘆息一聲,語出肺腑地搖頭感嘆了一句,「你們可真的不是一般的幸運啊……」

那樣一位高貴聖潔的神祇轉世怎麼就沒有投生到他們這樣一個繁華的所在地,反倒選擇在那樣一個堪稱窮鄉僻壤的地方邁出了她此生的第一步呢?

心裡說不出感嘆和複雜的布魯諾教宗嘴角習慣性地牽起一抹和藹可親的笑容,那笑容如同千錘百鍊一般的讓每一個看到的人都忍不住附和著與之一同上揚唇角,「對於令妹的青睞,我們赫蒂爾斯女神教會真的是說不出的感激和榮幸,只不過,教會到底不是我個人的一言堂,如果傑米先生不介意的話,能否讓我們赫蒂爾斯女神教會內部開一個小型會議,然後在對您作出答覆。您放心,我可以用我的畢生榮譽作保,不論最終的結果如何,我們都不會對水神教會有半分的打壓和不利手段——畢竟,你們的身後,還站著一位偉大的真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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蕾羅妮的春天(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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