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5.11

192.5.11

蕾羅妮綳著一張因為懷孕已經越發顯得圓潤的小臉把丈夫的手從自己鼻子上打落——為了讓對方深刻感受一把她此刻的怒火,她還狠狠地瞪了前者一眼以作強調。

一孕傻三年的蕾羅妮自以為她這樣的表現足以充分讓奧蘭多認識到自己這時候的糟糕心情,卻不知道她這時候的情態和小孩兒鬧彆扭沒什麼區別,奧蘭多即便是瞧了,也只有忍俊不禁的份。

「這母子之間哪裡來的隔夜仇,小阿爾又是個才剛滿六歲沒多久的小孩子,你這樣和他慪氣……是不是有點說不過去呀?」奧蘭多不顧蕾羅妮抗議地把她抱懷裡晃悠,還用手指溫柔地給蕾羅妮梳那頭頗有些蓬鬆凌亂的烏亮黑鬈髮。

這段時間因為孕吐頻繁的緣故,蕾羅妮也懶得在認真打理自己,因此整個人瞧著都有些蔫噠噠的感覺。

蕾羅妮被奧蘭多溫柔又磁性的嗓音誘哄的蹙緊地眉頭都不由得鬆了開來。她孩子氣地癟了癟嘴巴,神情憤憤地嘟嚷了兩句:「你們就這麼無底線的寵著他吧,等到寵出一個紈絝出來,可別怪我不陪著你們哭!」

「紈絝?親愛的蕾妮,我們的兒子有多乖巧懂事你又不是不知道,你怎麼會覺得大家會把他寵成一個紈絝出來呢?」奧蘭多揚了揚眉毛,黝黑的眸子里是貨真價實的不解。

這些年與蕾羅妮朝夕相處,對於蕾羅妮口中的一些辭彙奧蘭多和賴特牧師等人也算是有所了解,也能夠聽得懂意思,接得下話頭。

「難道不是嗎?哪個孩子像他那麼調皮!都這麼晚了還在森林裡晃悠?他不就是占著沒人敢也沒人捨得傷害他嗎?是!他是這個世界的寵兒!是萬物生靈的瑰寶!可是他身邊的人呢?他不會出事,不代表他身邊的人也不會出事啊!」蕾羅妮一說起這個就氣不打一處來,「作為兩條被殃及的池魚,小格尼爾和希森特何其無辜?!」

「蕾妮,你把我們的孩子說得這麼的……唔……讓你不喜……那你又知不知道他為什麼都這麼晚了還在森林裡逗留呢?」奧蘭多捧起妻子的臉,神情嚴肅的與她對視。

蕾羅妮皺了皺眉,「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她從丈夫的語氣里聽出了幾分她所不知道的言下之意。

「阿爾之所以那麼晚還在森林裡逗留,是因為他想要給你找一些緩解孕吐的野果子,他知道你喜歡吃這些東西,」奧蘭多一臉認真地看著蕾羅妮,「他是擔心你,才會難得擰拗了這一回。如今,他也算是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剛剛在外面,還當著我們的面正式向格尼爾和希森特道了歉,聽了這些,你還打算和他慪氣,不理睬他嗎?」

「……他是為了去森林裡給我找野果子?」蕾羅妮有些怔愣的重複。

「是啊,」奧蘭多聞言趕忙為兒子趁熱打鐵,「這些天他一直都很擔心你的情況,總問我有沒有辦法讓你好起來——他說你肚子里懷著妹妹又吃不下東西,他很害怕你的身體會因此承受不了……正是因為這份擔心,才促使他跑到森林裡去找能夠讓你開胃的東西……」

這段時間因為孕吐和食難下咽的關係已經在無意識中把兒子忽視了個徹底的蕾羅妮在聽了奧蘭多的這番話后,很長時間都沒有吭聲,直到奧蘭多以為自己這回是別想要說服妻子的時候,蕾羅妮才慢吞吞地把奧蘭多的手從自己的腦袋上拿開了——她這次的動作可比上回要溫柔多了,至少這回奧蘭多的手背上沒被她拍出紅印子來。「就算他是一門心思的念著我,也不應該做出那樣胡鬧的事情來!」

「蕾妮……」奧蘭多一臉無奈地看著妻子。

「他這次犯了錯是事實,但是也不能把所有的事都怪到他頭上去,我這個做媽媽的也有錯,」蕾羅妮話鋒一轉,「你去把他叫進來吧,我想和他說說話。」

很高興妻子不再和兒子慪氣的奧蘭多喜出望外,「我這就把他叫進來,你們兩個好好說。」

為了讓妻兒早日解開心結,奧蘭多把蹲守在門口的兒子推進卧房裡的時候,還不忘把賴特牧師等關心的人攔住,又親自把卧室的大門關上,盡量給母子倆一個隱秘溫馨的談話空間。

知道自己這回是把母親氣了個夠嗆的阿爾伯特一走進卧室的大門,就老老實實地再次向母親認錯,表示他以後絕對不會再像今天這樣任性了。

蕾羅妮板著一張面孔,「你的道歉非常的誠懇,我也相信絕對是出自真心,但是,你卻沒有真正的認識到自己的錯誤,你根本就沒有弄清楚媽媽這次為什麼會發這麼大的脾氣,你——」蕾羅妮滔滔不絕的話語聲在兒子的眼淚中陡然停住了。

根本就控制不住自己眼淚的阿爾伯特抽著小鼻子,拖著還沒有褪盡的奶腔哽咽說:「媽媽,我也不想哭……但我忍不住……你……你把我隨便丟到空間里哪個沒有人煙的地方去吧……我……嗝……我嗝……」努力下止住哭腔,卻變本加厲的連打了好幾個哭嗝的阿爾伯特心裡難受的更厲害了。

蕾羅妮看著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兒子,這回才真真切切的認識到站在眼前的還是一個孩子,他和她是不一樣的,他不是偽兒童,不是她這條刷了綠漆的老黃瓜。

思及自己這幾年來對兒子的嚴格要求,和逼迫著他說什麼都不能哭泣以免打擾到其他人的苛刻的模樣……這樣的她,有什麼資格被稱作為一個好母親?!她又怎麼能為了自己的所謂顏面而讓自己的孩子委屈成這個樣子?甚至到了小小年紀就知道說出『你把我隨便丟到神佑之地里哪個沒有人煙的地方去吧』這樣的話來?

她是他的親生母親啊!

她應該是他最值得依靠和信賴的人啊!

回想起自己這幾年來的惡劣行徑,蕾羅妮心裡不受控制的就生出了幾分自慚形穢的感覺出來。

虧得她剛才還沒臉沒皮的在丈夫面前說什麼教出個紈絝來別怪我不陪著你們哭的蠢話!

如果不是她這個做母親的對自己的親兒子太過嚴苛,她的丈夫和教父,她的長輩親人們又怎麼會對兒子千依百順到這樣一個程度?他們是在替她描補呀!替她這個不合格的母親描補呀!

內心情緒說不出五味雜陳的蕾羅妮對臉上表情越來越驚恐慌亂的兒子張開了手臂,「來,媽媽的小阿爾,到媽媽懷裡來。」

她的語氣是阿爾伯特已經很久很久不曾感受到過的溫柔和寵溺。

阿爾伯特一時間整個人都有些呆住了。

連哭得止不住的打嗝都奇迹般的止住了。

「還愣在哪裡做什麼?沒聽見媽媽在叫你嗎?」眼眶也隱隱有些泛潮的蕾羅妮繼續朝前伸著手臂——陡然就覺得自己真的是委屈壞了的阿爾伯特三步並作兩步走地就躥到了母親面前,不過到了床邊的時候,他的動作卻毫無徵兆的停住了——在蕾羅妮滿眼疑惑地去看他的時候,他才小心翼翼地爬上·床依偎進母親已經可以說是久違了的溫暖懷抱里,小小聲的用還有些嘶啞地小奶腔一本正經地說:「媽媽肚子里有妹妹,要小心一點,不能隨便撲。」

阿爾伯特這番乖巧懂事的話頓時讓因為懷孕而脾性格外情緒化的蕾羅妮眼淚奪眶而出!

「媽媽的小阿爾真是個好哥哥,等妹妹出來后一定最喜歡最喜歡你了。」蕾羅妮摸著兒子毛茸茸的小腦袋瓜,在他軟軟滑滑的小臉蛋上啃了一口又一口。

阿爾伯特被她啃得暈陶陶的,漂亮的大眼睛也明亮的閃閃發光,「我也最喜歡、最喜歡妹妹了!」他很是認真地向好不容易對他和顏悅色的媽媽保證,「我也會做一個最好、最好的哥哥,以後最疼、最疼她!」

母子倆個你來我往的說了一大籮筐的肉麻話,直到阿爾伯特發現母親的眼梢眉角都變得分外柔和后,他才小心翼翼地把蕾羅妮開先訓斥他的那一番疑惑問出來——他是真心想知道什麼叫沒有真正認識到自己的錯誤。

在阿爾伯特小小的心靈里覺得,只要是媽媽說的,那就一定是正確的,他是媽媽的乖寶寶,錯了就一定要積極的改正!他不想惹媽媽傷心,特別是在媽媽肚子里還懷著他可愛的小妹妹的時候!

同樣認識到自己錯誤的蕾羅妮自然不會像過往一樣操之過急。

面對兒子充滿孺慕又滿懷疑惑的目光時,蕾羅妮先是親昵地在他肉嘟嘟的小臉蛋上又啃了好幾口,只把他啃得小身子重新放鬆,安然依偎在她懷中后,才語氣格外溫柔地和解釋起來。

當阿爾伯特全神貫注地聽完了蕾羅妮的解說,臉上的表情才真真切切的變得心悅誠服。

他抿了抿粉嫩嫩的小嘴巴,神情很是認真的看著自己母親說:「媽媽,我總算知道你這次為什麼會這麼生氣了。你說得對……這次確實是我錯了,」他在母親的懷裡挺直背脊,表情格外認真地說:「我不該仗著自己的能力就有恃無恐……我應該多為我身邊的人想想的。」

「大家是因為信賴你喜愛你才會無條件追隨你守護你,阿爾,媽媽小時候和你一樣,也是在萬千寵愛中長大的,媽媽理解你此時的心情,也知道你不是成心想要傷害到那些真心實意想要保護你的人。」蕾羅妮溫柔地給阿爾伯特順毛,「媽媽也要向你道歉,媽媽是第一次做母親,很多時候做事都是依憑本心,自以為自己是為你好,卻忘記了你也還只是個需要媽媽保護和疼愛的小孩子……阿爾,你是媽媽的心肝寶貝,媽媽卻做了這麼多讓你傷心的事情……媽媽真的很難過,也很感到內疚。」

「……我也最喜歡媽媽,媽媽也是我的寶貝!」阿爾伯特兩眼笑彎彎地蹭了蹭蕾羅妮的臉頰,「我知道媽媽也是為了我好,爸爸也不止一次的告訴我媽媽雖然嘴上不說,但心裡有多喜歡多愛我……我從來就沒有怪過媽媽!我知道我在媽媽心裡的重要性!我也會很努力的在以後做到最好,直到終有一天成為媽媽最驕傲的存在!」

蕾羅妮看著這樣的兒子,臉上的笑容要有多溫柔就有多溫柔地吻了吻兒子紅腫的眼帘。與此同時,她也在心裡默默發誓:她以後也要做一個真真正正的好媽媽,也要在以後的日子裡,努力成為兒子最驕傲最信賴的存在!

一直都在擔心蕾羅妮母子倆個鬧彆扭的奧蘭多等人見他們和好,心裡真是說不出的高興,也有心情在哄睡了孩子后坐在一起商量那些綠衣人的事情了。

賴特牧師和他的老搭檔沃爾森先生哪怕已經正式退休了,工作的效率依然高得讓人敬佩。

在蕾羅妮因為小情緒和丈夫兒子鬧彆扭的時候,他們已經用他們的辦法把那幾個綠衣人的嘴給強行撬開了。

這時候,就是跟著他們一起去忙活的安東尼先生在向大家解釋綠衣人的來歷和他們此行潛入布萊曼領的目的所在。

在聽完了安東尼先生的報告后,大家臉上的表情是三分糟糕七分『終於來了』的唏噓感。

「還記得蕾妮以前給阿爾講的那個靴子落地的故事嗎?」賴特牧師的雙手十指交叉,交疊在小腹上,綠眼睛里的鋒芒銳利的讓人幾乎不敢與之對視。

「我們一直都在等著這天的到來,也已經做足了能夠做的所有準備——不論最終的結果如何,我相信我們都能夠平靜從容的接受。」奧蘭多臉上露出一個淡定的笑容,自從他的嗓子治好后,他說話的聲音越來越流利悅耳。

蕾羅妮深有同感的附和道:「我也是這個意思,而且我也不覺得我們就比他們差多少!」

「不錯,我們的底蘊雖然不如他們,但是我們也擁有著他們做夢都想要得到的寶貴底牌!我們有真神!有聖女!有聖子!他們有什麼?!他們有的全部都是冒牌貨!都是糊弄世人的虛假傀儡!」現下前途越來越光明的安東尼先生重重一拳砸在辦公桌上,臉上的神情盡顯意氣風發之色。

「如今我們的存在已經曝光,大家心裡可有什麼想法和章程拿出來參考一二?」賴特牧師目光炯炯地看著在座諸人,「別指望著我們還能夠在逃避下去了!有一就有二,赫蒂爾斯女神教會最不缺少的就是死忠的支持者,我們捉了一隊還有一堆。」

「辦法?我們除了被動挨打外,還能有什麼辦法?總不能就這麼帶著大家一起躲進神佑之地里去吧?那地方好是好,但並不意味著我們能夠在裡面一呆就是一輩子啊!」也趕過來代表舅公雷蒙德巫醫和父親傑弗里先生過來開會的尤金先生聳了聳肩膀,臉上也露出一個無可奈何的表情出來。他因為舅公雷蒙德巫醫的關係對赫蒂爾斯女神教會可謂是了解甚深,他心裡很清楚,現在的水神教會倘若真的杠上了赫蒂爾斯女神教會,那麼與雞蛋碰石頭也沒什麼分別,別的不說,單單是赫蒂爾斯教會的信眾就能夠把水神教會的信徒踩來踏去的折騰數十個來回了。水神教會除了擁有真神和神佑之地以外,再拿不出什麼別的東西能夠和赫蒂爾斯女神教會抗衡了。

尤金先生的話讓辦公室的氣氛有瞬間的凝重。

但很快的,蕾羅妮就緊跟著開口說話了。

她用一種近乎質疑地腔調問著在座的所有人,「為什麼我們就一定會和赫蒂爾斯女神教會打起來呢?難道我們就不能想想其他的辦法,來儘可能的做到雙贏嗎?」

「雙贏?」賴特牧師和沃爾森先生還有奧蘭多三人交換了個若有所思的眼神。

「蕾妮,你所說的雙贏是什麼意思?」賴特牧師幾乎是用一種迫不及待的口吻問自己的教女。他對自己的教女充滿信心,也相信她定然能夠找出什麼有用的辦法來改變他們這時候所面臨的危險處境。

——畢竟,在賴特牧師的心裡,他的教女蕾羅妮·布萊曼一直以來都是代表著希望的存在和奇迹的象徵。

「其實這個想法我早在很久以前就有了,」蕾羅妮見大家都聚精會神地往她這邊瞧過來,也不怯場,她略略在腦子裡整理歸納了一下思路,就把目光轉向了同樣滿臉好奇之色的沃爾森先生,「認真說起來,我們與赫蒂爾斯女神教會也沒什麼深仇大恨,未必就不能講和……當然,在我把我的想法提出來之前,我也想問問看沃爾森先生的意見,不知道您對我們與赫蒂爾斯女神教會合作……甚至是融合在一起這件事有沒有什麼別的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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蕾羅妮的春天(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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