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6.2.2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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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穀子是一件特別折騰人的活計——又非做不可——特別是在外面悶熱還不停下著腥臭大雨的炎夏。

小莫頓村有一個很大的打穀場,但因為上面沒有遮蔽的涼棚,現在外面又下著讓人毛骨悚然的綠雨,因此只能放棄往日常用的石碾子把麥穗松捆攤平了滾壓——而是啟動了已經很久都沒有用過的老法子,用木杵用力擊打石臼,努力把麥穗里的麥粒一點點的搗出來。大家都累得夠嗆,但沒有一個人撒手不幹。通常是一個累得動彈不得了,就換另一個人上——大家都很清楚現在的機會有多難得,必須要好好珍惜。

「眼看著大家都在忙,就我一個人兩手空空在旁邊站著,我這心坎上實在是過意不去。」蕾羅妮雖然這些年被養得體嬌手嫩,但骨子裡卻自有一股擰拗志氣。儘管她手上沒多久就爬滿了水泡,她也義無反顧的繼續擊搗她特意從母親傑拉太太那裡搶奪過來的一小袋麥穗。

在大家忙碌的頭昏腦脹、氣喘吁吁的時候,阿普麗爾莊園的送信人帶來了拓有菲爾德·前領主夫人和赫華徳·現領主夫人印鑒的通知。在通知上魯米娜夫人言簡意賅的闡述了一把布萊曼家族對領民們再次因為天災而備受折磨的憐憫之情。同時還頗為善心腸的表示阿普麗爾莊園已經深刻了解了領民們目前的處境,很樂意對他們網開一面,今年的賦稅他們可以只交一半,等到來年光景好了再補上今年所欠的三分之一,後年、大後年再依次補上餘下的三分之二。不過,在網開一面的同時,兩位領主夫人也用異常嗟嘆的語氣表示儘管阿普麗爾願意在稅收上高抬貴手,但是軍糧的征繳她們卻再無半點辦法可想——「即便是看在大家正在戰場上奮勇戰鬥的親人份上,也請大家摒除私心,把自己應該繳納的那一部分以最快的速度繳納上去,這關係著我們英勇的戰士們會不會餓肚子,更關係著我們英勇戰士們的寶貴生命。」

在聽蕾羅妮讀了這一段后,傑拉太太擤著鼻涕當著傑拉家所有人的面宣布:「哪怕是省吃儉用、砸鍋賣鐵,我們也要把今年的軍糧全額繳納上去!哦哦,就當是為了我們可憐的傑米……也不知道他現在能不能吃上一頓飽食!也不種地他現在是不是正如兩位仁慈領主夫人所猜忖擔憂的那樣飢腸轆轆……」

對於傑拉太太的提議,家裡人沒有任何意見,全票額通過。

波娜太太因為深深感佩小叔子的偉大行徑,更是毫不猶豫地緊跟著宣稱:「如果家裡的口糧不夠,我還可以去我媽媽那裡背兩袋回來!我家裡就媽媽和弟弟兩個,他們肯定很樂意為傑米做點什麼!」

羅貝爾神情激動地握住妯娌的手,滿懷深情地說:「噢,親愛的波娜,我真不知道該怎樣感謝你……只是你家裡也有軍糧要繳納……到時候會不會感到吃力?」

「即使是再吃力我們也心甘情願呀,」波娜反握住弟媳婦的手,聲音格外誠懇地說:「原本滿心忐忑、坐立不安的人是我才對,親愛的羅貝爾,你代替我承受了這一番苦楚,真正應該感謝的人是我才對!」

這對從嫁進來后就親密無間的妯娌倆抱住彼此情難自已的流下了眼淚。

軍糧在村民們的配合下很快就繳納了上去。

小莫頓村在蕾羅妮的幫助下,日子可比別的地方好過多了——雖然這場雨淋得他們也損失慘重,但還沒到傷筋動骨的地步。大家東挪挪西湊湊的,自然也完成了任務。

事情解決后,日子依然不咸不淡的過。

這時候已經過了八月,進入九月份了。

九月份的小莫頓村依然在下雨,那雨絲絲綿綿的,如同上好的東方綠綢。

「在這樣下去,村子里的田地就徹底廢了。」農事官羅賓先生長吁短嘆。

「即使是廢了我們又能有什麼辦法可想呢,」消息靈通的鄉村警衛羅伯特先生擺著一張苦瓜臉,「雷蒙德大人近段時間雖然一直在研究該怎樣化解那雨滴里的毒素,但卻沒有絲毫進展……而且,據不怎麼準確的傳聞,那毒素已經瞧出了繼續進化的徵兆,如今我們還能披著蓑衣、大斗篷的在村子里到處走,再過段時間,恐怕連門都別想要出去了。」

「最近這段時間的日子過得真的是越來越古怪了!」護林官傑拉先生這段時間也忙碌的夠嗆。他把女兒特意給他縫製的水囊木塞拔開,仰脖灌了好幾口清涼冰甜的水,才緊皺著眉頭說:「我聽魯迪先生說,這幾天森林裡的動植物們也被這雨澆淋的發生了許多變化,魯迪先生注意到一些雙眼變紅的動物,不論是食肉的還是食草的,都開始襲擊每一個進入森林裡的人了……昨天下午魯迪先生他們從林子里扛著獵物走出來的時候,就險些被一隻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野豹子啃掉了大半截胳膊……那場面實在是太嚇人了!」

「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我們才能夠過上原來的日子……唉……以前的日子雖然也很辛苦疲累,但也能夠看到奔頭啊!如今呢、如今這算是什麼……簡直讓人絕望!」監工菲力先生也湊過來插上一腳,「有時候我真懷疑……」他暗示性地伸出食指戳了戳天上,「是不是成心和我們過不去!」

「噤聲!」農事官羅賓先生慌不迭呵止他,「這話可不能隨便亂說,要是被有心人聽到了……菲力先生,你這是打算讓自己可憐的脖子和絞刑架上那粗糙的繩索來一回近距離的接觸嘛!」

「……我這不是隨口發發牢騷抱怨兩句嘛,」菲力先生臉色發白的捂住自己的嘴巴,轉換了一個新話題,「聽說隔壁領地的領民因為軍糧的事情吵起來了,還吵的非常的厲害。」

「如果吵得不厲害你又是從哪裡聽說的呢。」羅伯特先生不耐煩地揉了揉這些天板正得都有些僵硬的臉龐。因為這段時間被賴特牧師安排和安東尼副牧一起為征糧而忙活的緣故,羅伯特先生很是擺出了一副生人勿進的架勢,免得有村民占著與他的交情湊過來套近乎,讓他施展點小手段——缺斤少兩什麼的。

「他們怎麼會因為征糧的事情吵起來?按理說大家村子里都有孩子在前線拚命,這時候做吝嗇鬼不是平白惹人生厭嘛。」農事官羅賓先生倒是有些好奇。他對於農業、糧食有關的消息向來十分在意。

「聽說他們領地里的領主在軍需官還沒有到達之前就已經強行把賦稅徵收了……然後村民們兩手空空根本就沒辦法在把足夠的軍糧湊上去,希望軍需官能夠緩幾天讓他們在想點辦法,沒想到那軍需官是個油鹽不進的,堅持規定了哪天必須徵收完畢就不能打半點折扣,於是就這樣起了衝突……現在正鬧得不可開交呢。」監工菲力見總算有人捧場后,連忙把他收集過來的消息說給羅賓先生聽。

沒想到是因為這個原因才吵起來的大家的神情都有些感慨。

「幸好我們的領主大人是仁慈的,否則……我們的日子恐怕未必會比隔壁領的人好過多少。」

在他們你一言我一語聊著閑天的時候,一個執事小跑過來通知他們說牧師大人邀請他們去牧師宅共進晚餐,還說有事情要宣布。

腦袋瓜素來就比尋常人要靈活的村莊警衛羅伯特先生大力一擊掌,「肯定和隔壁領的軍糧征不上去有關——他們總不會想要讓我們領在幫著攤派一點吧?!尊敬的男爵大人不可能會真的同意他們以這樣的方法轉嫁矛盾吧!」

「希望不會像你這個烏鴉嘴一樣,」羅賓先生咬牙切齒,「我們村現在也窮得夠嗆,根本就沒本事再支援其他人。」

他們結伴出現在牧師在的時候,餐桌上已經擺滿了食物——雖然看著比起往日來確實不怎麼豐盛,甚至有些寒酸,但是在目前這樣的環境中,能夠擺出這樣一大桌子足以飽腹的食物來已經是米尼太太的天大本事了!

「來來來,既然都來了,就趕緊過來坐吧。」賴特牧師以從未有過的熱情地招呼農事官先生等人。沃爾森先生也站起身舉起了手裡的啤酒杯,那裡面正不停的冒出白色的泡沫。

「偉大的赫蒂爾斯女神冕下在上!多麼誘人的香味啊,只要稍稍一聞我就知道這是最最純正的麥芽啤酒,」羅伯特先生的喉結上下蠕動了兩下,迫不及待的在其中的一張高背椅上坐了下來,然後一臉感恩之色地接過沃爾森先生親自遞過來的酒杯,小心翼翼地呷了一口,然後心滿意足的長吁了口氣,「唔……就是這個味道……就是這個味道……哎呀呀,真的是太好喝啦……」

「既然你這麼喜歡喝,那就再多喝一點吧,」沃爾森先生笑容滿地說:「這可是牧師大人收藏的最後一木桶麥芽啤酒了。」

「唉,就如今這年景,好酒當然是越喝越少啦……畢竟現在誰還捨得拿寶貴的糧食來釀酒呢!」羅伯特先生臉頰上的肌肉猛然抽搐了兩下,重新把手中的杯子如獲至寶般捧了起來,小口小口的呷飲,那模樣,簡直和剛剛幸運品嘗到主人恩賜的一小塊珍貴黃砂糖的馬兒一樣小心翼翼,珍之重之。

這邊村莊警衛羅伯特先生被酒精迷住了,那邊羅賓先生的心卻還懸挂在這格外突然的邀請上。他憂心忡忡地坐到賴特牧師身邊,緊張兮兮地問他把他們邀請過來的原因所在。

「還能有什麼事,不過是看著軍糧總算平平安安的徵收完了,苦中作樂罷了。」賴特牧師嘆了口氣,眼神有些閃爍。

「苦中作樂也是樂,可是我卻沒有在大人臉上看到絲毫的快樂呀。」羅賓先生不是個喜歡與人周旋的人,他只是略略躊躇,就挺直了胸膛讓賴特牧師把今日宴請他們的真實理由告訴他,「您這樣七上八下的吊著我,反倒更讓我感到難受。」

賴特牧師忍不住又嘆了口氣,他親自取了一塊小肉排放到羅賓先生的盤子里讓他先墊墊肚子,「還是等吃了晚餐再說吧。」

「可我現在就想知道呀,大人!」羅賓先生急得額頭都冒汗了,「您就直接把原因告訴我吧。」

一直都保持著沉默的監工菲力先生也在旁邊小心翼翼的附和,表示他也想知道牧師大人怎麼會突然宴請他們,是不是出了事情要藉由宴請的方式通知給他們知道。

「在座的,都是我最信任的人,也都為村子里做過偌大的貢獻,」賴特牧師用勺子敲了敲旁邊的高腳杯,那是一隻質地有些渾濁的玻璃杯,卻是賴特牧師最珍貴的寶貝,基本上村子里的人都知道只要是重大場合,牧師大人總是會把這個玻璃高腳杯拿出來與他們一起宴飲,藉此來表達他的喜悅歡欣之情。「這個消息,原本我打算一直隱瞞著大家,直到紙包不住火的時候……但是沃爾森先生和安東尼副牧勸住了我的這一行徑,他們認為我不該因為一時的惻隱之心而讓大家沉浸在虛無的歡愉中,無視了近在咫尺的危機。」

賴特牧師在說這番話后的時候,蕾羅妮不知道什麼時候偷偷從樓上下來了。她提著裙擺,躡手躡腳地坐在了賴特牧師座位的另一邊。一心沉浸在美酒中的羅伯特先生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放下了自己手裡有些粗糙的橡木高腳酒杯,目不轉睛的望著滿臉苦澀難過的賴特牧師,小莫頓村說一不二的主宰。羅賓先生和菲力先生也同樣如此,他們神情凝重的來回看著賴特牧師和沃爾森先生臉上的表情,試圖從他們的神色變幻間覺察出些許有用的答案出來。

賴特牧師很有技巧性的停了停自己的聲音,在大家的眼睛不自覺的流露出焦灼和催促后,才一臉無奈地把他向來頗為喜愛的玻璃杯用力砸扣在橡木長桌上!

在座的沒人不知道他對這隻玻璃杯的重視,除沃爾森先生以外的其他人臉上都不自覺流露出了些許驚愕和恐慌之色!到底是怎樣可怕的事情……竟然嚴重到了讓牧師大人恨不能砸他寶貝玻璃杯的地步?!

「這件事,我也是才收到的消息不久,」賴特牧師用力閉了閉眼睛,臉上的表情羞慚又苦澀,甚至都到了扭曲和難以啟齒的地步,「鎮上的凱奇主教大人親自給我寫了一封信……教會缺糧缺的厲害……凱奇主教大人過幾日,將以教會的名義……來……來村子里收糧。」

除沃爾森先生以外的所有人(包括蕾羅妮)都不由自主的睜大了眼睛。

他……他們的耳朵難道出了問題嗎?!

居然聽到……聽到向來以仁慈寬宥著稱的女神教會竟然也……竟然也……

「教會中的上層人物特地為這次征糧起了個很好聽的名,叫做『愛心捐』,還說……這些糧食在送到教會總部后,會陸續發放到那些急需糧食救命的信徒們手中去……所有人都必須繳納……包括甚至還在母腹中的嬰兒也一樣……任誰都不能拒絕反抗,否則——否則就是與教會為敵……」

「可問題是我們已經沒什麼糧食了呀……」半晌才從呆若木雞中回過神來的農事官羅賓先生磕磕絆絆地說:「尊敬的牧師大人,我們已經沒糧食了呀……這次真的是嚴重到了老鼠都能在穀倉里餓死的程度啦!」

「在收到信后,我連著又給凱奇主教寄了好幾封快信卻解釋我們村的為難之處,但是——凱奇主教對此不置可否,他在信中也只給我回了少得可憐的一句話……」

「一句什麼話?」羅伯特先生殷勤地探了探身體。

「……愛心捐是女神教會特地為偉大冕下的虔誠信徒發起的慈善義舉,他只要結果不論過程。」賴特牧師說這話的時候,聲音里都幾乎滲透著苦水。

而在場諸人卻清楚的從他這句話中察覺到了……幾乎讓所有人都慄慄危懼的殘酷殺機。

「……教父,如果我們抗捐的話……凱奇主教會……會怎樣對付我們?」蕾羅妮咬著嘴唇,「以及,假若我們真的把僅剩的有點口糧捐出去了……它們真的能夠落到那些無處依歸的可憐人手中嘛?您確定……確定教會不是在囤積居奇……不是在……為一己之私謀福利嘛?」

賴特牧師臉色異常難看地摸了摸自己教女的頭,不住嘆氣地再不發表任何言論。

反倒是沃爾森先生用同樣乾澀的嗓音回答了蕾羅妮的疑問。

「親愛的蕾妮小姐,如果我們真的抗捐的話,法不責眾,村子里的人雖然會吃點苦頭,但應該不會丟掉性命……但是大人和我們……恐怕就危險了。至於……我們捐出去的那些東西……」沃爾森先生語氣一頓,眼睛在除賴特牧師以外的所有人面上掃過,「我認為……是到不了那些貧苦百姓們手上的,因為……這個所謂的愛心捐,就是教會裡的圖蒙斯特大人弄出來的。」

「圖蒙斯特大人?」蕾羅妮不在狀態的重複。

「竟然是他?!」羅賓先生等人卻不約而同齊齊倒抽了一口涼氣。

喬納森·圖蒙斯特就是當年把平民中間宛若天之驕子一樣的沃爾森先生踩進泥地里的罪魁禍首。

他在很小的時候就因為能夠把一整本《女神教義》倒背如流而備受教宗大人的喜愛,十五歲就從一個小小的副執事連跨數階成為一鎮主牧,等到三十歲的時候,他在教會的地位更是一發不可收拾的不住扶搖攀升,很快就成為了此次欲藉由天災吞併克倫維亞公國的薩米爾帝國牧首,同時即便如今戰火燎原,克倫維亞的信仰也一直都在他的掌控之下——這也是沃爾森先生不得不早早放棄了運作主牧位置而是選擇偷偷培養繼承人的原因所在。

這樣的一個人在赫蒂爾斯大陸無疑是威名赫赫光明灼灼的,不過,最讓人瞠目的不是他的升遷速度,而是摟錢時近乎貪婪的殘酷!

簡直可以說是把金幣當做了他真正信仰的牧首大人即便是為了一個銅幣也能把他的同類吸髓敲骨甚至剖棺戮屍!他那如同饕餮一樣的貪婪行徑讓所有人知曉他的人都不寒而慄。

「……怎……怎麼會是他呢?他怎麼會突然把眼睛盯到這上面來?他這不是成心要害我們的命嘛!」羅賓先生情緒激動的整個人都要崩潰了。他不敢想象被這樣一條可怕毒蛇盯上的他們還有什麼樣的活路可走,特別是只要往深里琢磨一下喬納森·圖蒙斯特曾經為了金錢所施展的那些讓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慄的手段,羅賓先生的牙齒就不受控制的咯吱作響。

「只要是和有錢有關的好事,即便是他今天沒發現,明天、後天、大後天也總會一臉貪婪傲慢相的出現在我們面前的,」賴特牧師長長的嘆了口氣,「現在我們該考慮的是怎樣應對這該死的愛心捐!」

「我們還能怎樣應對呢,如今那可怕的饕餮魔已經向我們張開了血盆大口,我們除了認命還能怎麼做呢?」鄉村警衛羅伯特先生是個欺軟怕硬的人。他最害怕的就是得罪那些他根本就不能得罪的大人物,因此在賴特牧師把那個要敲他們竹杠的混蛋的名字說出來的時候,他就已經有了被動挨宰的覺悟。

「……哦,偉大的赫蒂爾斯女神在上!您即便是對所有信徒都一視同仁也不該把這樣冷酷無情的惡棍收歸您的麾下呀……您這樣可是坑苦了我們呀!」警衛羅伯特先生的認命讓赫蒂爾斯女神的虔誠信徒監工菲力先生滿心難受的只差沒捶胸頓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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蕾羅妮的春天(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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