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20發|表

第3章 .20發|表

「這裡是午夜新聞……昨天下午4時56分,本市淮北路段發生一起重大交通事故,肇事司機許某駕駛一輛保時捷越野車……傷者搶救無效死亡……」

房間沒有開燈,只有電視屏幕暗熒熒的光澤,新聞主播正統的聲音配上車禍現場的畫面,足夠讓人感慨生命的無常。

睡前看這些生死別離未免太沉重,沈沉舟正要關電視,鏡頭裡忽然出現死者家屬的一個畫面。出於*,這些畫面通常拍的模糊,可是,他看過一眼便驚住了——

沈沉舟原本靠在枕頭上,這會兒緩緩坐起來,一雙眼直勾勾盯住屏幕,盯著那個白色身影,可惜畫面切的很快,直到這段新聞結束也再沒有出現死者家屬的任何鏡頭。

暗夜裡,鏡片后的目光慢慢亮起來,一顆心心控制不住地突突跳著——難道是她?

難道……阿煙回來了?

這個念頭一起,沈沉舟哪兒還有睡意?他慌忙坐起來。

四年前他沒有機會向林煙道歉,她離開的這幾年又發生了很多事,他永遠都欠一聲對不起,沈沉舟心下難安。

他給相熟的媒體朋友打電話,打聽這則新聞的具體消息,還有死者在哪個醫院。

那人聽沈沉舟問起這樁事,忍不住抱怨內.幕:「這事有人來打過招呼,我們不打算報道的,明天報紙上登個交通事故的新聞就完了,你也知道姓許那小子有點來頭,他爸現在是宏遠老總了,連圈子裡的人都要賣些面子,偏偏那邊不依不撓,非要治他……」

「誰啊?」

「寧家那位。」

「……」

聽到這個名字,沈沉舟沉默下來,他愈發肯定,剛才那個白色身影就是林煙!

林煙真的回來了!

——

林煙不知哭了多久,哀慟、絕望、悔恨種種猶如高高的海浪,鋪天蓋地而來,砸在身上,剜在心上,痛徹入骨!到最後,痛到不行,深深的窒息將她纖細的喉嚨死死扼住,她再也承受不住,就那麼軟綿綿地栽了過去。

她的魂魄卻被巨大的痛楚狠狠撕裂開,一半留在陰森冰冷的太平間,另一半遊盪在塵世上,再也不想回去,回去重複這該死的命運!

她好難受……

耳邊不停有人在喚她的名字,一聲聲急促又焦灼,牽絆著那一半想要離開的魂。

他說,林煙,你千萬不能有事,你還有珍珠,還有我啊……

這漫天的苦雨,有一個人願意陪著她……

林煙微微愣住,身體倏地變得很輕,似乎被人橫抱起來。她飄在上空,看著那個眉眼模糊的男人,還有那個絕望到快死的自己。

……

不知過了許久,身體的痛楚緩緩消下去一些,思維的清明一點點回歸,昏昏沉沉之間,林煙睜開眼,有些不知身在何處的茫然。

一雙眼哭得很腫,跟爛桃子似的,這會兒看到的畫面也格外模糊,林煙眯了眯眼,這才發現自己蜷在一張不大的病床上。這是間單人病房,除了她,沒有人在,卻在床頭留了一盞暈黃的燈。橙暖的光落下來,驅散了夜的暗沉與枯寂。四周是醫院獨有的那種寂靜,只有窗外風吹樹葉的沙沙摩挲聲。

林煙坐起來,一時有些恍惚。

恍恍惚惚之間,突然吱呀一聲,有人推門進來。推門的聲音,還有那人的腳步聲都被刻意壓輕,應該是怕吵醒她。

偏頭望過去,林煙看到一道修長清雋的身影,那人隱在冷冽的暗夜裡,看不清面容,唯獨那雙眼很亮,亮的像是夏夜璀璨的星,又像是湖面沉靜的碎金。

她的眼底卻是暗的,逆在暈暖的燈影下,只剩一個用盡全力卻不停失去的驅殼。

步子頓了頓,寧則遠說:「醒了?」

「嗯。」

林煙的嗓子已經完全啞了,就像石子與水泥攪在一起粗糲摩擦。

寧則遠倒了杯溫開水給她。林煙一口氣喝了下去。像是在沙漠里乾涸許久的魚終於回到了水的溫床,她那副疲憊不堪的身體不得不再次強撐過來。她也想逃避,可是她逃不掉的,她背了債就得去還,用她的一生去還。

「幾點了?」林煙問。還有許多的事等著她處理,還有家裡的珍珠,她真是該死,只顧著自己的痛,什麼都忘了,真是糟糕透頂!

低頭看了眼腕錶,「凌晨三點。」寧則遠說。

他的聲音也透著一股子疲倦,雖然極力剋制,卻依舊有些沙沙的喑啞。

林煙驚訝於這個時間點,「這麼晚了?」她連忙起來,誰知她一動,就被寧則遠按住。

他的指尖冰涼,透過衣料按住她的肩上,哪怕只有一點點觸碰,卻也格外灼燙。

林煙身體一僵,寧則遠趕緊紳士地收回手,小心翼翼。

說了一句「抱歉」,他又接著說:「林煙,你先別著急,我剛才已經處理了一些,你聽聽還有沒有什麼遺漏?」

此時此刻兩個人靠的有些近,林煙的視線正好落在他的胸口。橙暖的燈光下,他身上這件版型極佳的襯衫卻皺皺巴巴的,還有些淚漬乾涸的痕迹……那是她留下的淚,在他的胸口凝固的痕迹。

說起來很曖昧,可林煙本意是不願再和這人有什麼牽扯,尤其她因為他那句話而產生的不堪示人的猶豫,正是這點猶豫害了旭東啊……林煙不可能怪寧則遠,這是她自己犯下的錯,她的悔,她的恨,她的罪,怎麼可能怪於旁人?相反,寧則遠對她太好,好到她無力承受心底那種罪惡的折磨,她一輩子都沒辦法再面對這個人了。

林煙縮了縮,寧則遠退了一步,坐到一旁的椅子上。

他定了定心神,說:「我已經讓人去看過珍珠,她在你們樓下的鄰居家裡,你不用擔心;交警那兒我讓律師過去交涉,所有的事情你不用出面,安心等消息和賠償金就好;至於醫院這邊,我也已經處理完了,只有……」

說到這裡,寧則遠稍稍一頓,才又小心翼翼地說:「只有佟先生的後事需要你出面辦。佟先生的父母似乎去世的早,你身體又不好,還帶著珍珠,所以殯儀那邊我聯繫了一家,墓地也暫時挑了一塊,離你父母近,這兩天你可以去看看滿不滿意,滿意了我們再付定金……」

聽他有條不紊的交代這些事情,林煙微微晃神——短短几個小時,他怎麼安排了這麼多事?

對面的寧則遠還在繼續:「林煙,你那邊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可以告訴我。」格外的誠懇,似乎怕她拒絕,所以大概才趁她昏迷過去,所以通通都做了。

自己要辦的事,這人都安排的面面俱到,林煙還能說什麼?她客氣地道了謝,又說麻煩寧先生之類的云云。

這樣的疏離與客套,寧則遠坐在那邊,看著離自己幾步之遙的林煙,心裡是說不出的酸楚。他說:「林煙,你別多心,佟先生也是我的朋友,這是我應該做的。」

他不想讓林煙覺得有負擔才這麼說得,林煙怎麼會不明白?可是他越是這樣,林煙心裡越承受不住。

病房內一時安靜下來,她局促低著頭,只盯著自己的手。

寧則遠坐了一會兒起來說:「我先走了,你再睡一會兒,明早我來接你。」

「不用!」林煙斷然拒絕了他的好意,又撇清關係說,「寧先生,我還欠你醫院的錢。」

暗沉的夜裡,那雙很亮的眸子忽的暗了暗,寧則遠說:「沒多少,就別和我計較這些了。」也不等林煙開口,他闊步離開。

門開門闔,寧則遠走了,又留下一室安靜。

林煙忽然想,如果自己剛才沒有醒過來,那他走進來,會做什麼呢?會待多久?又會想寫什麼?

心頭沉重極了,像是背負著重重的山,她混亂的要命。

窗外樹影婆娑,朦朦朧朧,蒙著淡淡的紗,林煙睡不著,靜靜看著。這樣的安詳讓她的思緒勉強平靜下來。可一想到珍珠,林煙心裡又不住難受和自責——這道沉重的枷鎖註定將永遠陪著她!

就這麼煎熬著迷迷糊糊睡了一會兒,林煙再度醒過來的時候,外面剛剛泛起魚肚白。

寧則遠說要來接她,可林煙真的沒辦法再面對這個人。洗了把臉,清醒了一些,她就準備離開了。經過護士站的時候,林煙停下來問這間單人病房以及佟旭東的費用。護士告訴她一個數字,林煙聽了忍不住皺眉。

她現在無業,還帶著個珍珠,佟旭東的錢她不能動,得留給珍珠上學用……再加上要給佟旭東辦後事,林煙怎麼想怎麼亂,只覺得自己好沒用。

皺著臉匆匆走出醫院,經過停車場時,她又是一滯——寧則遠的車停在那兒,他一夜都在……知道這個事實的一瞬間,林煙心裡不知在想什麼,下一秒,她就慌忙低下頭,盡量避著那個地方快步往外走,似乎生怕被他看見。

「阿煙!」

寂靜的清晨里忽然有人這樣喊她,讓人不容忽視。

林煙怔愣住,循著聲望過去,只見一人從醫院裡走出來,面色焦灼——

沈沉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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