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五章

第三五章

翁涵之喜歡珠寶,林煙盡心陪她逛了一家又一家珠寶商行。她累了,前面那位還精神抖擻。寧則遠說過他母親身體不好,林煙擔心的要命,勸翁涵之讓人將珠寶送到家中慢慢挑,結果翁涵之只是笑眯眯地揶揄:「阿煙,你不願陪我?」

「怎麼會?」林煙搖頭。

「那你心不在焉的……」

想到早上那尷尬的一幕,林煙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只用微笑掩飾情緒。

翁涵之悄悄問她:「和阿則吵架了?」

「哪有?」林煙一口否認,又說,「我們挺好的。」說完又覺得畫蛇添足,不禁有些懊惱。

翁涵之笑了笑,沒有再做聲,轉頭選了顆祖母綠的戒指,又讓店員將大粒大粒的珠寶擺到林煙面前。她笑盈盈地看著林煙,意思不言而喻。一邊的店員也是極力推薦:「寧太太,你手指纖細漂亮,這幾款很適合。」說著就往林煙的手指上試戴。

璀璨的燈光下,纖縴手指上的寶石熠熠生輝,再精緻不過,像大顆晶瑩的淚,讓人心醉。

是真的漂亮……可林煙不能要,她買不起,更不能花寧則遠的錢。

偏偏翁涵之說:「阿煙,如果阿則惹你生氣了,你就使勁花他的錢,別替他心疼。」

林煙這裡有寧則遠的副卡,可她從來沒有用過。今天實在被逼得沒辦法,她最後才小心翼翼地買了那枚心水已久的鉑金戒指。一下子花掉寧則遠兩萬多,林煙心裡不安極了,於是悄悄給他發簡訊,又說回去還他錢。

那邊沒有迴音……林煙氣餒不已,她找寧則遠,永遠沒有一次能順利聯絡上!

直到陪翁涵之去一家私房菜館用餐,寧則遠才回了兩個字過來,「不用。」

真是惜字如金,也真是有錢闊少的口氣!

林煙擱下手機,就聽翁涵之在說:「阿煙,你現在工作空下來,是不是可以考慮生孩子的事?」

孩子?

林煙微微一怔,笑著說:「則遠的應酬多,等他沒那麼忙,我們再考慮吧。」她說假話的時候,常常跟真的似的,很能唬人。

翁涵之聽了忽然嘆氣:「阿則小時候很孤僻,一度有嚴重的躁鬱症,很多時候他不知該怎麼表達,有時候認定了,就以為是一輩子,固執的可怕……可是,阿煙,我看得出來,他是在乎你的。」

林煙默了默,依舊微笑:「我知道……」翁涵之還要說什麼,她匆匆說了句抱歉,打斷她的話,又說:「媽,我去趟洗手間。」

她怕再聽下去,自己會承受不住,演不下去!

這家私房菜以精緻出名,建成江南庭院的樣式,所有包廂坐落在同一側,中間是小花園,後面引活水修成一個半月形的湖。環境很安靜,站在古色古香的走廊里,看著院中鬱鬱蔥蔥的翠竹,心微微平靜下來。

林煙沿走廊往裡走,迎面遇見服務生上菜。走廊有些窄,服務生正要避讓,林煙先他一步稍稍往旁邊避了避。服務生客氣地道了謝,又推開一側的包廂門,林煙順勢往裡看了一眼,心又瞬間沉了下去!

這間包廂不大,景緻卻極好,最適合情人間的幽會。背後是大面的落地窗,能看到後面沉靜灑滿碎金的湖水,陽光落下來,窗前的秦嫣笑語晏晏,不知在說什麼,她對面的那人也笑了,英俊的眉目徹底舒展開,薄薄的唇淺淺上揚,蘊著溫柔與寵溺,是她從未見過的模樣。

原來,他在她面前,就是這樣……

門很快闔上,關住裡面的濃情蜜意,徒留她一人在外面苦笑。

林煙眼睛澀澀地,心裡不痛快,卻不得不盡心提醒:「寧先生,我和寧伯母也在這裡吃飯,你最好換個地方幽會。」語氣有點酸,可她管不了那麼多了!

這次寧則遠反應倒是挺快的。

那扇闔上的門倏地又被推開,一道沉峻修長的身影走出來,目光清冷,薄唇微抿,哪兒還有先前的模樣?

視線撞在一起,看著他一臉陰鬱沉暗的表情,好像以為她特地來捉姦似的!林煙心裡更難受了,她低頭往回走,不願再看他。

寧則遠動了動嘴角,最終,只靜靜目送她離開。他的身形孤單單的,像一旁筆直的竹。

整理完情緒回到包廂,卻還是被翁涵之看出不對勁:「阿煙,你臉色很難看,要不要去醫院?」

抿了一小口茶,掩飾掉眼底的難過,林煙笑著說:「沒事,我只是……有點冷。」

這一天寧則遠沒有回來。

漆黑的屋子很空,林煙不知道他去哪兒過夜,想了想,終於鼓起勇氣問他回不回來。

消息石沉大海,像航行在無邊無際大海中的紙船,永不會有回應。

林煙蜷在那裡,安靜地看著床頭那盞啄木鳥檯燈,橙黃的光傾瀉下來,一如往昔那般溫暖,可她的心卻一點點、一點點沉下去,沉到海底,摔碎了,再拼湊不起來。

她的愛戀剛剛開始,就這樣在沒有人知道的地方,悄無聲息的結束……

來不及告白,更來不及好好道別,便被殘酷的現實碾個粉碎,好絕望!

這世間,又只剩她一個人了……

林煙捂著臉,不願再看。

接下來兩天寧則遠都沒有出現,林煙往他的戶頭存了那筆買戒指的錢,他依舊沒有任何消息,再等了一天,她的心徹底涼下來。

在父母墓前靜靜坐了許久,林煙回來立刻聯繫了幾家房產中介。——當初沈沉舟幫她還了一大筆債,她不想離開后還欠任何東西,所以需要儘快籌措到錢。林煙沒有別的辦法,只能賣房子。

她因為急於脫手,價位開得並不高,再加上家私全送、地段又好,所以剛一掛盤就有不少人來看房。忙了一整天,林煙又累又倦,索性留在自己這裡過夜,反正回去了,也只是面對自己失敗透頂的人生,沒有任何意義。

林煙害怕看見可憐的自己,害怕看見那個孤孤單單、可憐巴巴等著他消息的自己。

糟糕透了!

——

賣房子的事情進行的異常順遂。

不過第二天晚上,就有人決定要買,林煙自然欣喜同意,於是和對方約好明天下午簽合同,商量細節。

突然少了一樁事,林煙心頭輕鬆不少,喜滋滋查了下自己戶頭,一加一減……

林煙皺眉。

她就是個窮光蛋,什麼都沒有!

林煙重重嘆氣,開始收拾東西。她的東西不多,就一些衣服。

她想過了,翁涵之身體不大好,這兩天就要回瑞士,等她一走,她就該和寧則遠離婚。這邊交房的期限可以稍微拖幾天,不至於無家可歸,這樣什麼都能辦妥,她離開的也會安心。

哦,寧則遠送的那顆鑽戒要還給他……從公司帶回來的東西還放在他那兒,也得拿回來。

林煙嘆氣,不得不再回那邊一趟。

已經很晚了,頂樓公寓依舊沒有亮燈,林煙仰頭靜靜看著,心裡空落落的。

開門進去,一團漆黑,只有客廳邊緣有少許月光落進來,灰濛濛的,清冷又孤寂。

林煙順手打開燈,這才發現沙發里陷著個人,她嚇了一跳。那人半眯著眼,側身望過來,白皙的面容蒼白,顯然不太舒服。

他說:「把燈關掉。」

聲音喑啞,沙沙的,大概是喝過酒的緣故。

林煙將燈關了,偌大的客廳重新陷入黑暗。眼睛漸漸適應了,她看見寧則遠搖搖晃晃站起來,挺拔的身影度著朦朧的光,暗沉的夜裡,英俊的眉眼並不清晰,僅僅能看到那雙亮如星辰的眸子,雖亮,卻也蒙著一層淡淡的紗。

他問:「你去哪兒了?」

輕輕的,像是淅瀝瀝的小雨,可以撥動人心底最深的弦。

林煙微微怔愣,他又別下眼,嗤嗤地笑:「你這麼晚還不回來,我以為……」

他以為什麼?心底像是被刀子割了一樣,鈍痛慢慢瀰漫……林煙慌忙移開視線。

寧則遠晃晃悠悠走過來。隔了那麼遠,林煙都能聞到他身上嗆人的酒味,,也不知他喝了多少,還剩几絲清醒!幸好寧則的酒品比她好,他喝多了一向都是乖乖洗澡睡覺,不像她啰里啰嗦的,該講的不該講的,一股腦都倒出來。

林煙嘆氣,勸他去洗澡睡覺,可他只是走過來,深深看了她一眼,然後,將她丟到沙發上!

又來了!

沙發再軟,林煙還是摔疼了,眼冒金星,她剛要掙扎坐起來,寧則遠就壓上來。

他死死壓著她,陰惻惻地問:「你到底去哪兒了?」一雙漆黑的眼卸去淡淡的紗,通通是駭人的陰鷙。

兩個人靠得很近,鼻尖抵在一起,嘴唇幾乎就要碰上了,撲面而來的,全是惱人的酒氣。

林煙厭惡地偏頭一躲,他卻掐住她的下巴,逼得她不得不正視他。

那樣的兇悍……可倏地,他眨了眨眼,眼底那層淡淡的紗又回來了,他無力地抵著她的額頭,低低地說:「我到處都找不到你,你到底去哪兒了?」聲音沉沉地,像世間最美的一把大提琴。

林煙心裡又難受起來,他這算什麼呢?

習慣了家裡有人等他,還是習慣身邊多個保姆,床伴,泄.欲對象?

可那個人明明已經回來了呀……

她心裡難過的要命,於是用盡全力推他,他便將她的手扣到頭頂,她狠狠踢他,他就用腿將她的腿壓住。林煙動彈不得,只剩柔軟的胸口急劇起伏。

寧則遠稍稍離開一些距離,狹長的眼半眯著,挺秀的長眉緊蹙,痛苦又掙扎。視線悉數落在林煙臉上,從她的眉眼間一點點拂過去,最後,落在那張紅唇上。

怔了怔,他低頭吻了下來。

他的唇很涼,很冷,全是熏人的酒意。他吻她,吻的那樣的深,那樣的沉,林煙喘不過氣,掙了掙,他才離開一點,卻又在她的脖子里流連吮吸。他的唇又很軟,軟的不可思議,經過的每個地方都掠起一陣戰慄,還很癢。

林煙受不了,連名帶姓的喊他,「寧則遠,你個混蛋,把我當什麼了?」

寧則遠停下動作,眉心擰得更緊,眼底有絲猙獰,亦愈發痛苦。

壓了壓太陽穴,他緊緊擁住身下的人,重新開始親她,從眉心一直親到唇畔,又含住她的耳垂。

他閉著眼,頭抵在她柔軟的頸窩裡,含混地說了一句話。

林煙渾身血液通通凝固住,她睜大了眼,只覺得自己一點點、一點點墜入了深海,快要……窒息而死。

他居然說,阿嫣,我們做……愛吧。

那顆可憐又卑微的心被他徹底蹂.躪成碎瓣,比殺了她還難受!

她受不了,根本受不了!

使出渾身力道將他掀翻在旁邊,林煙慌忙坐起來。

寧則遠臉對著裡面,黑暗中看不清他英俊的面容,只有纖細的眼睫輕顫,他怔怔盯著前面,嘴角掛著詭異的笑,反手捉住她的腰,將她拖了過去……

他在她的耳畔喚著那兩個字,是一種行刑,更是一場……自戕。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盲愛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都市青春 盲愛
上一章下一章

第三五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