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沙桀看着她的臉,從她緊抿的唇角知道她在強忍情緒——他曾經那麼認真地觀察過她每種表情,錯不了的。
「你們年輕人容易交朋友,我就不打擾了。」喬夫人簡單說完,便轉身離開。
喬夫人還沒走遠,沙桀便已朝安西雅靠近一步。
「你以為你在做什麼?」安西雅拉開距離,不客氣地問道。
「如果這是唯一可以和你待在同一個空間超過十五分鐘,而不被你趕走的方法,我沒道理不做。」沙桀低頭打量着她,從她光潔的頸子打量到她那雙美麗得可以去拍廣告的美腿。「你今天很美。」
「我知道,否則幹嘛花這麼多錢。」安西雅面無表情地說道。
「脖子空了一點。」他說。
「不好笑。」她嗄聲說道。
「但你記得。」沙桀圈住她只掛了條細細K金鏈的手腕,痴痴地望着她。
十年前,他要她盛裝打扮,說要帶她去喝喜酒。她穿了件洋裝,梳直長發,走出門前,還害一台腳踏車因為貪看她而撞到電線桿。
安西雅記得那天,沙桀硬說她脖子空了一點,拿出一條很粗的金鏈替她掛上。她簡直快被他的品味笑翻,最後同意把鏈子圈在手腕。
後來她才知道,他給她那條鏈子就是要讓她在需要現金時,拿去典當換現的。
「過去的事已經過去了。」她抽回手,漠然說道。
「梁實秋說過:『人到老年,輒喜回憶。因為峰迴路轉柳暗花明的階段已過……』」
一股熱淚直衝她眼眸,她緊握雙拳,不許自己顯露任何情緒。
沙桀撫着她的發,聲音嗄啞地說道:「在國外時,有一次讀到這一段,硬是背了下來。想說再見到你時,一定要說給你聽。」
安西雅想哭——因為她知道他雖腦子聰明、反應靈活,可要他照書死背,隨便幾行字都要耗上幾天時間。
「你還年輕,你不用浪費時間想找回過去,時間是找不回來的。」她說。
「我沒有要找回過去。」沙桀握住她的下顎,直勾勾地看入她的眼裏。「我要的是你的現在和未來。」
安西雅想揮開他的手,但他不放。
她狠狠掐他,見他絲毫不為所動,她氣得又使了幾分力。
「我的現在和未來,我可以自己走。你如果再出現,我就去警察局告你騷擾。」她說。
「去告吧!我反正是要繼續騷擾下去的。」沙桀笑望着她,斜勾起來的嘴角帶點壞、有點任性,卻也有更多的不顧一切。
安西雅的思緒被這個笑打斷幾秒鐘,以前他只要這麼笑,她的整顆心便會因為太喜歡而整個擰起來。
她驀低頭,強迫自己深呼吸,好讓腦子清醒。
「你追到我之後又如何?」她抬頭,冷靜地問道。
「結婚。」他的笑容熱切,眼神似火。「我的妻子這輩子只有一個。」
「然後——」她心痛,所以故意重重冷哼。「再來一次天翻地覆的家庭革命?我不認為你母親這回會願意接受我。」
「我現在的一切,是用我的雙手打造出來的,誰也干涉不了我。」他的大掌撫上她的頸子,俯身用額頭輕觸着她的。「承認你也在意我,有那麼難嗎?」
「不要逼我承認我不存在的事。」
「你的心跳得這麼快,難道也是不存在的事?」他的手掌撫住她頸間快速跳動的脈搏。
她的呼吸紊亂,驀地別開眼。
「離開我的世界。」她聽見自己聲音在顫抖,但她控制不了。
「什麼是你的世界?這裏嗎?」
「這裏是我公事的世界。」她強迫自己看着他,面無表情地說道:「重點是,不論於公於私,我都不想再看到你。」
「既然這是你的公事世界,顯然還是有某種程度的象徵意義。」
沙桀的大掌從她的頸子滑向她的頸后。
「你——」
她的話落在他的雙唇之中。
她用力推他,他卻吻得更狂。
根據以往經驗,愈阻止他吻人,他的反作用就會足以讓人後空翻三圈。她只得放棄掙扎,由他吻著。
但——他的吻很要命啊!
當他的唇舌在她唇間纏綿時,她感到一陣快感刺向胸口,竄向四肢百駭,讓她連腳趾頭都蜷了起來。她想拉開他的衣服、擁着他的頸子、回咬着他的唇……
可惡!過去根本沒過去!她記得他們之間的所有一切!
「放手。」安西雅感覺一顆熱淚滑出眼眶,她嗚咽地說道。
沙桀嘗到了那滴淚,他詫然地抬頭,撫去那顆淚水。
「為什麼?」
安西雅沒回答,推開他,不用抬頭也知道現在有多少隻眼睛緊盯着她瞧。這不是一個適合情不自禁的地方。明天開始,他們的舉動就會傳遍這個圈子,所有看着她的目光,都會眼帶曖昧。
「這算什麼?」她板着臉問道。
「在你可能會出現的地方,宣示主權。」沙桀一聳肩說道。
安西雅瞪他一眼,揚手給了他一巴掌。
在他還來不及轉身之前,她已經轉身大步走開。
「你敢追上來,我明天就接受鍾南的求婚。」她頭也不回地說道。
沙桀詛咒一聲,硬生生停住腳步,氣自己居然沒算計到鍾南這一塊。但他無所謂,他明日就找鍾南攤牌。他就不信有任何男人會比他更適合安西雅。
「安西雅,嫁給我!」沙桀對着她的背影,大聲說道。
安西雅加快腳步,創下台灣穿着高跟鞋跑百米的最快紀錄!
【第九章】
因為兩位同學要求緊急聚會,夏子初推掉一位美女的宵夜邀請,在家備好兩杯花草茶,等待着在十點才抵達的她們。
安西雅盤著髮髻、一身黑色小禮服,一身貴氣而來。
韋樹樹穿着合身白上衣、花長裙,掛着大耳環,背着一個布制大背包,一到他家就鑽進沙發里。
「十二點離開,不會打擾你太久。」安西雅訂好鬧鐘,坐到了韋樹樹身邊。
「我先——我完蛋了。」韋樹樹把握時間,抓住安西雅的手立刻哇哇叫。「我現在看到喬振宇會起雞皮疙瘩,心臟還會怦怦跳。我這輩子除了金城武之外,還沒對人起這麼大的反應。怎麼辦?難道因為我現在是空窗期,所以見一個愛一個嗎?」
那她幹嘛不愛他?夏子初的笑臉當場垮下,可憐兮兮地在沙發邊的地板坐下。
「我就知道你懂我的心。」韋樹樹一看他也垂頭喪氣,馬上跳起來抓住他的手。「你是不是也有同樣經驗,愛上不該愛的人,對不對?」
夏子初用力點頭,把她的手握得更緊。
「給我醒醒,喬振宇是另一個世界的人。而且你不是對於那種沒有結婚可能的人都免疫嗎……」安西雅一把抓住韋樹樹肩膀轉過她,卻眼尖地看到一樣眼熟的東西。「你脖子上的東西是什麼?我老闆的領巾為何會出現在你脖子上?你們做了什麼?」
「那個……那個他怕我冷。」喬振宇替她圍領巾的親昵閃過腦海,她連忙把領巾拿下來捂住臉龐,卻沒法遮住發紅的耳朵。
夏子初沒有勇氣再聽下去,急忙起身走到廚房。聽着喜歡的人述說着她的戀愛,簡直是割心之痛啊!
「不可能,我家老闆根本不管別人冷不冷。」安西雅扯起那方領巾。
「可他管了,而且好像還滿常管的。而且他一對我笑,我就四肢無力。」韋樹樹捧著發燙的臉,眼裏儘是水光。
「他對你笑?」喬振宇豈是會莫名其妙對人好的人,一定是別有意圖。
「對,他笑起來好燦爛。我終於知道什麼叫做酒不醉人、人自醉了。」韋樹樹捂著發燙的臉龐,真不知道之後要怎麼看着他而不胡思亂想。
「訪談結束后,不要再跟他聯絡了。」安西雅嚴肅地看着韋樹樹,直到她斂去所有笑意為止。
「我和他這麼不可能嗎?」韋樹樹輕聲問道。
「喬振宇家族的階級標準比沙桀他家更高一籌——你們家主編Janet跟他相親過,這樣你知道他挑選妻子的家世標準了吧。」安西雅不客氣說道。
「啊!」韋樹樹捂著耳朵慘叫一聲。「好了,我懂了,死心了。一個平凡女人是不該妄想和金城武及王子的結合體談戀愛的。」
「大家是怕你受傷。」夏子初端著花草茶走到她們身邊,臉上很是無奈。
「是我不應該太陶醉。」韋樹樹接過茶,也不管燙,一股腦兒地全喝完。「我現在不要戀愛,要的是婚姻——這才是最務實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