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城

卡爾隱匿在柱子后的陰影中，側過身，看向醫務室的方向。霍根被半拖半抱着，雙臂垂在身側，看上去是脫臼了，除此之外只是臉色蒼白一點，沒有受太大的傷。

「什麼人？！」

緊隨問話而至的便是一梭子彈，卡爾猛地縮回頭，彈頭擦過柱子，柱子稜角崩裂，碎石塊濺出來，打在卡爾的臉上。卡爾敏銳地聽到身後傳來的死光炮準備發射的聲音，抬起頭看向四五米高的房頂，在死光炮轟擊的一瞬間一躍而起，藉助死光炮轟擊后的煙塵隱藏了行蹤，勾住了房頂上一根歪斜的鋼筋，堪堪吊在搖搖欲墜的鋼筋上。

「你太緊張了。」克里斯蒂安道，「梅森，別看了，沒有人。」

梅森看了一眼霍根，見他疲倦地閉着雙眼，鬆了口氣。他放下了肩頭的攜帶型死光炮，手指微微收緊了一下。

「走吧。」他說。

卡爾盪起身體，悄無聲息地跳到對面的牆上，右手猛地摳入殘損的牆壁上，勉強掛在了上面，但他背上掛着的電磁槍因為這個動作差點撞在了牆壁上，他急忙伸出空閑的手兜住了槍把，冷汗流了下來。

霍根忽然睜開了眼睛。克里斯蒂安低頭一看，抬手推開面前的門，將霍根一把推了進去。梅森不動聲色地扶了他一把。霍根偏過頭目光迷惑地看了他一眼，梅森面無表情地收回手，覷了眼他的肚子。

房間里站着幾個恐怖分子，見到克里斯蒂安，叫了聲「頭兒」。

「這就是梅森說的小肥羊？」

克里斯蒂安道：「差點失手了，你們小心點。蜘蛛，你負責看着他。」

被克里斯蒂安點名的男人點點頭，又問：「這麼說他不是皇太子？」

「不是。很容易判斷，皇室都熏香，是外面沒有的貨。」克里斯蒂安瞥了一眼梅森，「梅森不知道也是正常的。」

蜘蛛湊上去嗅了一口霍根：「還真沒味道。」

「漢克那裏順利嗎？」

蜘蛛道：「那扇破門死活搞不開，媽的，要不一炮轟了它。」

「我們要的是皇太子，活的。」克里斯蒂安強調道，「我去看看，時間不多了。」

「放心吧頭兒。」蜘蛛道，「埃文那小子守着智腦呢，出不了岔子。」

這句話提醒了克里斯蒂安，讓他將自己邁出去的腳又收了回來：「別讓這傢伙碰到智腦。」

蜘蛛笑道：「我還能給他玩遊戲啊？」

梅森提醒道：「也許你該封上他的嘴，頭兒，不能讓霍根和蜘蛛有說話的機會。」

蜘蛛聽了不是滋味：「等等，你什麼意思？你是覺得我會被他三言兩語忽悠着背叛頭兒？」

梅森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他媽什麼意思？」

梅森道：「好心提醒而已。」

蜘蛛火大地看了一眼克里斯蒂安，克里斯蒂安道：「行了。」

蜘蛛和梅森一僵。

「窩裏斗？」克里斯蒂安掃了他們一眼，而後充滿警告地看了霍根一眼，「你行啊。」

霍根真的很無辜：「我一句話都沒說。」

克里斯蒂安看了看梅森，沒說話，走了。梅森卻腳步一頓，突然折回來，拉起霍根將他扯到角落裏的桌子旁邊，用手銬將他反銬在了桌子上。

「用不着這麼小心吧。」霍根說着，餘光看着克里斯蒂安的去向，噢是的，那個自動接通的通話中，他的手下是向他報告新生們躲進了地下一層。

梅森在他耳邊飛快地說：「別去招惹蜘蛛，惹怒了他，他不會顧忌太多。」

霍根還沒反應過來，梅森已經抽身離開，頭也不回地走了。這個人是假扮醫生假扮出了職業病嗎？剛剛也是，扶他那一下，活像個聖手仁心的好醫生。

梅森究竟是怎麼個想法以後再說，現在他已經弄清楚了狀況，這伙恐怖分子不知從哪裏得到了消息，要綁架隱匿在新生中的皇太子。

他艱難地轉動了一下手腕，將手心扣著的納米材料監控攝像頭滑回了袖子中。

雙臂脫臼，又被銬在這裏，痛得他頭皮發麻，卻讓他清醒了很多。他故意暴露後背，讓梅森控制住自己，接着被克里斯蒂安抓到這裏，是想看到更多恐怖分子。之前他雖然只控制住主腦片刻，但獲取了一些基本信息。監控已經基本報廢，他沒辦法通過監控掌控這些恐怖分子的資料，在那短短瞬間他下了這個決定——讓自己被俘虜。

像這種有組織的恐怖分子，一般都會在身上某處有一些特別的標識，雖然能夠幫助他們辨識自己人，但也增加了暴露的危險，尤其是在霍根這樣極其擅長收集情報的人的眼中。

這些人都穿着藍色的作訓服——這是三十年前淘汰下去的帝*常規訓練服的款式。他們和帝*有聯繫？

不，不可能，退伍軍會有一種特殊的氣質，而不管是克里斯蒂安，還是蜘蛛，雖然兇悍，但沒有那種軍隊里鍛鍊出來的氣質，他們之間的交談也太過隨意，不像是軍人。

不是帝*，卻穿着帝*的作訓服……他們和帝*交過手，這是他們的戰利品。

不錯，一定是戰利品。但他們又不是軍人，不可能是遺留的叛軍，有實力和帝*交手的恐怖組織可不多，最出名的就是「科林」。

是……科林嗎？

儘管想了很多，但時間只過去幾秒鐘，霍根看了眼蜘蛛，餘光突然瞥到窗外有個黑影閃過。

卡爾露出側臉，食指放到嘴前，做了個「噓」的動作。

跟着蜘蛛的三個小弟湊在一塊玩牌，喊蜘蛛也去，蜘蛛擺擺手，抓起一個破椅子往霍根旁邊一放，手搭在椅背上，腳尖一點一點的，道：「剛剛梅森跟你說了什麼？」

霍根回過神來，慢吞吞地看了一眼蜘蛛，道：「沒說什麼。」

蜘蛛突然站了起來，一把扯住霍根頭髮將他一拽，迫使他仰頭露出那張蒼白的面孔：「你和梅森是什麼關係？」

霍根「嘶」地抽了口涼氣：「放……」

蜘蛛伸出手去掐他的脖子：「疼嗎？」

霍根還沒回答，一梭子彈倏地穿透了蜘蛛的手腕，蜘蛛悶哼一聲，手上血流不止，但他沒去管，甩開抓住霍根頭髮的手，陰翳的目光掃視房間內外：「誰？」

「怎麼了？」玩牌的三人迅速放下手中的牌。

蜘蛛甩了甩手上的血跡，那三個人迅速拿起手中的電磁槍，霍根狼狽地甩了甩頭髮，什麼都不知道的表情。

周圍靜悄悄的，連呼吸聲都沒有多出來的。

蜘蛛警惕的目光落在霍根身上：「是你乾的？」

霍根抬起手，手銬「咣咣」響。

「嗖——」又是一槍，擊中了蜘蛛身旁一個人的胸口，鮮血濺出，蜘蛛立刻躍上窗戶，從窗戶口沖了出去，剩下兩人一人跟着一人看着霍根，然而下一秒子彈從天花板而來，洞穿了他的太陽穴。

卡爾輕飄飄落在地上，飛快地伸出手接住了倒地的屍體，將他小心地放在了地板上。

「您怎麼樣？」卡爾飛奔過來用槍打掉了手銬，「忍着點。」他說着，手上動作不停，「咔咔」兩聲幫霍根上好了胳膊。

霍根扔掉手心的小刀，手上有的地方被割破了，小刀上有些血。卡爾愣了一下，霍根道：「幸好你來了，不然就要麻煩了。」

卡爾道：「額……看上去沒我也行啊。」他不由看了看霍根身上，夫人究竟是怎麼把各種東西藏在身上，想用的時候就能拿在手心的啊！

「走。」

卡爾點點頭：「您在我身後。」

他「刷」地拉開電磁槍的保險栓，以貓步輕手輕腳走到門口，霍根走在他身後剛要跟着拐彎，就看到他腳步一頓，然後連連後退了好幾步。

十幾個黑洞洞的槍口一起逼近，指着他們兩人。

卡爾：「……」

霍根：「……」

克里斯蒂安道：「看上去我回來得太巧了。」

「啪」，蜘蛛破開窗戶跳進來，正準備開口罵那個偷襲的傢伙，忽然看到一群持槍的人擠在房間里，下意識抬起兩手：「我投降。」

等他定睛一看，原來都是自己人……

再一看，霍根差點跑了。

蜘蛛低聲咒罵了一句，灰溜溜地走到牆根面壁。

霍根和卡爾步步後退，卡爾的槍法精準，身手極好，但是雙拳難敵四手，他不斷淌汗，不斷調整站姿，將霍根掩藏在身後，心越來越沉，心裏翻來覆去全是用身體堵住槍眼讓霍根逃走的辦法。

霍根安撫地拍拍他，這個動作一下子讓所有槍口都對準了他。霍根乖乖抬手：「抱歉，我只是活動一下手臂……脫臼太久了。」

克里斯蒂安道：「你是覺得我肯定不會殺你？」

「老實說，我的贖金肯定很貴。」霍根乾巴巴地說，「但是可能你不在乎這些錢。」

克里斯蒂安皺了皺眉，回頭看了一眼蜘蛛：「你的智腦呢？」

蜘蛛拍了拍作訓服：「一直放在裏邊的口袋裏，他沒那個本事從我身上把東西摸走。」

那他為什麼那麼淡定？正常人都下意識地覺得有陰謀。

卡爾持槍對峙的手穩了一點，不知道霍根究竟有什麼辦法可以逃離眼下的絕境。不會是虛張聲勢吧……

「game——」

「什麼聲音？」

機械音尖叫起來，帶着讓人顫抖的那種變態味道：「——start！」

恐怖分子們面色一變，紛紛舉槍，但找不到目標。

「冷靜。」克里斯蒂安說，騷動平息下來，克里斯蒂安難以置信地看着霍根，「你做了什麼？」

一直坐在最後面，沒人看得清的一個年輕人道：「頭兒，安保系統中了病毒。」

克里斯蒂安看向那個年輕人：「你一直守着智腦發獃嗎？」

他沒有得到回應。

克里斯蒂安憤怒地瞪了那個人一眼，深吸了口氣，轉頭冷冷看向霍根：「這是什麼把戲？」

霍根垂下空空的手，道：「就像你們聽見的那樣，一個小小的遊戲而已。」他將卡爾拉開，走到那些槍口面前，掃了這些迷茫而有些不安的亡命分子一眼，，打了個響指，「ok，主導權逆轉，需要我解釋一下規則嗎？」

克里斯蒂安面無表情，他一定在後悔為什麼沒有一槍解決了霍根，但好在他的聲音比表情友好一些：「你說。」

霍根往前走去，槍口跟着後退，卡爾立刻跟上，他們主動走到了恐怖分子包圍之中。

「別太擔心，先生們。」霍根很有禮貌地說，「這只是個很小的遊戲，接下來我要說規則了。」

「規則1，拒絕暴力帶來的不幸……也就是說，我希望大家放下手中的槍，在接下來的三秒內，如果有誰還拿着槍，將會被抹殺。」

「別信他的！」這簡直是神跡，誰會相信？

但下一秒，這個高聲嚷嚷的傢伙被天花板上安裝的激光發射裝置在太陽穴上開了個洞，簡單地說，就是他死了。

克里斯蒂安吃過這種裝置的虧，但他發現這些裝置該死的結實，畢竟是軍事基地，安保系統不是那麼容易攻克的。

不應該待在房間里。克里斯蒂安發現自己犯了致命的錯誤。

「放下槍。」克里斯蒂安沉聲道。

霍根將卡爾手上的槍接過來，拿在了自己手裏。

有人質疑道：「為什麼你還拿着？」

霍根舉槍，從瞄準鏡里看着他：「因為我是遊戲的主宰，有意見嗎？」

克里斯蒂安道：「閉嘴。」

霍根放下槍，從容地轉了個圈，走回了剛才的位置，這個舉動再次讓所有人迷惑：難道這是真的，他不想逃跑？

可是他究竟是怎麼控制住安保系統的主腦的？難道是用的腦電波？

卡爾一直緊緊跟着霍根。

霍根單手提着槍晃了晃：「規則2，距離產生美……請各位離開這間房間。」

他想逃跑！

所有目光匯聚到了克里斯蒂安身上，克里斯蒂安看了眼那扇唯一能逃生的窗戶，往後方看了一眼蜘蛛，蜘蛛輕輕點頭，克里斯蒂安道：「我們退出去。」

「他絕對是要逃，不可能有這種規則。」

霍根看了一眼那個提出意見的人，輕聲道：「你質疑我？」

「老子還就不信了……」又是「嗖」的一聲，激光發射裝置啟動，又殺了一個人。

房間內頓時一片死寂。相信也好，不相信也好，「規則」真的運行了。

「出去。」克里斯蒂安道，「都出去。」

接連兩個人的死亡讓濃重的血腥味蔓延開來，這些經歷過許多兇險的恐怖分子也有些臉色發白：他們可沒見過這種戲法！

「質疑者死。」霍根聳肩，「忘了說，這是潛規則。」

克里斯蒂安深深看了一眼霍根，帶着他的人出去了。那個捧著智腦的傢伙是被架出去的，他實在想不出什麼病毒有這麼神奇的能力，兩眼黏在智腦上已經下不來了。

但事實上在所有人都已經半信半疑的時候，克里斯蒂安並不相信，他確定霍根搞了鬼，他只是想弄清楚這是怎麼一回事。就算霍根真的勉強控制住了房間內的激光發射裝置，那也不可能在那麼短的時間裏控制住整個基地的安保系統，在外面對他們來說更有利。

克里斯蒂安猜的沒錯。

所有人都退出，只剩下霍根和卡爾後，霍根將槍塞進卡爾手裏：「走。」

卡爾沒反應過來：「走去哪裏？」

霍根用行動回答，爬上窗戶，窗戶根有個蜘蛛安排在這的人，是剛才和蜘蛛一起跑出去的，霍根的瞳孔在瞬間緊縮成一條緊張鋒利的直線，他顧不上太多，在那個人開口之前猛地撲過去，雙手掐住了他的喉嚨，但對方畢竟是戰鬥經驗豐富的恐怖分子，條件反射地反抗，卡爾爬上窗戶，來不及下來，直接開槍，子彈擦過霍根的脖子和手掌，穿透了那個人的脖子，血汩汩流出來。

「你不會都是騙他們的吧？」

「快走。」霍根一邊說一邊帶着卡爾向前飛奔，斷斷續續地解釋道，「如果給我一個智腦，我的確能跟他們玩一個遊戲，可從我見到那個恐怖分子的頭兒到現在，智腦只在我手上待了五分鐘……你有沒有智腦？」

「之前被教官收掉了，但是我在機甲里藏了一個。」卡爾滿肚子疑問，「可是不對啊，那聲古怪的聲音，還有你說的規則……小心！」他一把抓住霍根將他身體按下，躲開了追擊而來的克里斯蒂安的一槍，隨即掏出一個□□向後一擲，藉著爆炸拽著霍根向前飛奔。

「頭兒……我被他騙了……他的病毒程序只有那句開場白，充其量還有一段關鍵程序！」

「現在發現也不晚。」克里斯蒂安看向前方模模糊糊的背影，抹掉臉上被濺起的小石子劃出的血跡，「追。」他的聲音里透出股冷冰冰的占-有-欲。

蜘蛛咧嘴一笑，給手下打了個手勢：別弄死了，頭兒感興趣。

軍事訓練基地本來就不大，地方還在一處孤島上，他們能跑到哪去？白費功夫而已。

霍根氣喘吁吁，一邊說話一邊奔跑讓他開始吃不消了：「我只是設定了允許的聲音分貝，聲音超過那個分貝就會觸發房間內的激光發射裝置。」

卡爾恍然大悟：「怪不得你故意激怒他們……」

「別管這個了。」霍根喘了口氣，看了眼身後越來越近的追兵，和卡爾一起跳下一個矮坡，「空間鈕帶了嗎？」

「帶了。」卡爾道，話音剛落，空間一陣扭曲，機甲從空間鈕中躍出，這是一架火紅的機甲，全身的裝備十分耀眼，裝載的武器系統都是當下最先進的。

但現在不是欣賞機甲的時候，卡爾伸手一托，將霍根送入機甲副駕駛艙內，而後自己跳入駕駛艙，克里斯蒂安半路上按下空間鈕，進入了機甲，蜘蛛和其餘人紛紛進入機甲，十餘架機甲一起追擊，卡爾只駕駛過模擬機甲，第一次上手跑起來還磕磕絆絆，更別提在槍林彈雨中前行。

不多一會，卡爾漂亮的機甲身上就多了好幾處創痕。

「混蛋。」卡爾紅了眼睛，一咬牙，猛地躍上一個建築的樓頂，衝力過大速度過快讓機甲直接從樓頂滾了下去，他迅速抱頭，一路在建築牆面碾過去。

霍根抱着智腦不撒手，在這劇烈的旋轉中手指飛快地動作，敵人的技術員的確有些本領，但雖然棘手，還可以解決。奪過基地安保控制系統主腦的控制權后，霍根直接放大招，按下了導彈發射，一顆導彈飛射而出，當空砸在追過來的克里斯蒂安機甲上，克里斯蒂安一晃躲開，導彈落地，沒炸。

居然是啞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