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章
公孫策睜開眼睛,伸了一個懶腰,打着哈欠看向另外一張床的花滿樓,正打算翻身的時候,一件東西從自己身上掉下去。
公孫策楞了一下看向掉在地上的東西,跳下床撿起來——包袱怎麼會在他身上?昨晚上睡覺前不是放在那邊的柜子上嗎?
正思考着包袱為何會飛到自己身上時,視野里忽然出現一雙腳,公孫策抬頭,「昨晚上我們的房間進來過來,包袱從柜子上到我這裏來了,不過為什麼對方不把東西拿走呢?包袱里的東西一樣都沒少。」
「恩。」
「來過沒有拿走東西,到底是因為什麼呢?」
沉吟了片刻,見花滿樓穿衣束髮,眼睛掃到放在一旁的扇子,公孫策嘴角染上一抹自信的笑,拿着包袱站起來,「我知道了,為什麼對方進來卻沒能把包袱拿走,因為有人在對方拿走包袱之前,已經發現那個小偷進來。」
花滿樓正在系衣帶的動作一頓,道:「你怎麼知道?」
「這個問題太簡單了,你把我當成三歲小孩嗎?我記得你昨夜入睡前,扇子是放在左側的,而且是合上的,而剛才扇子在你的床頭,扇面打開,說明你用過這把扇子,但吹了燈之後你不會無故用扇子,只能說是有賊進來,你用扇子擋住了對方行竊的行為,這也就能解釋為什麼包袱不是在柜子上而是在我的床上。」公孫策說完揚起眉毛,得意之餘瞥見花滿樓臉上早已經料到的表情,瞬間沒了比較的心思,轉身拿起自己的衣服套上,「在這裏休息了晚,晚上能夠能到京城了。」
「應該能到。」
「你又沒來過,你怎麼知道能到?」
「昨天進城時,這裏的人有來自京城的商販,他們說話時,聽到的。」
聞言公孫策怔住,盯着花滿樓看了一會兒,背上包袱,大步往外走,「就你耳聽八方。」
忽然來的脾氣讓花滿樓一愣,隨後笑着拿上自己的包袱跟上去。
這個公孫策,還真是口是心非以及……年輕氣盛。
京城的繁華遠比花滿樓想像的熱鬧,沒想到這個時候也是這麼熱鬧,耳邊全是街道上人們說話的聲音,小販的叫賣聲,還繪聲繪色的說書,花滿樓處於熱鬧中,依舊顯得悠然自得,好似閑庭信步一樣。
公孫策站在街上,忽然想到什麼,連忙揮扇擋住自己的臉,左右看了看,拉着花滿樓道:「我們先去陸神醫那裏。」
「恩。」
花滿樓不知道公孫策為什麼一下子變得有一些小心翼翼,像是在躲什麼。
聯想到之前公孫策和展昭的對話,花滿樓皺起眉——難道是公孫策他們在京城有什麼仇家?
躲躲藏藏小心翼翼來到陸神醫的醫館,公孫策進去,見到陸神醫時有禮貌的行禮道:「晚輩見過陸神醫,冒昧來訪,還請——」
「原來是公孫策啊,半年多不見,看來你還是過得不錯,上次差點丟掉一條命,這一次還來這裏?」
「陸神醫說笑了,這次來,是有事找您。」
陸神醫詫異的挑眉,放下手裏的筆,然後越過公孫策的肩看向他身後的花滿樓道:「你有事找我,看來你們找上門都不是什麼好事,你可是為了你身後這位公子來的?不過,他的病我治不了,他的眼睛已經無法醫治了,你另請高明。」
聞言公孫策吃驚的看着陸神醫,再看看花滿樓。
花滿樓也是不曾料到這個陸神醫竟然一眼就看穿自己眼盲,他行走江湖,跟着陸小鳳也經歷過不少風浪,還是第一次遇上不過一眼就看出他並非常人的人。
當初連陸小鳳都懷疑他是否真實一個瞎子。
「陸神醫,這次前來並非是為了我的事情,而是因為公孫策。」花滿樓拱手道:「他眼睛,近日視物有些模糊。」
花滿樓的話惹來公孫策一個白眼,「要你多事。」
面對公孫策類似小孩的話,花滿樓不理會,只是繼續道:「陸神醫替他把脈,是否只是疲憊所致。」
陸明點點頭,欣賞的看着花滿樓,「公孫策,你這個朋友可比你們之前的來的哪幾個朋友有禮貌多了?以前哪幾個每次來都是大吼大叫的,我這年紀大了,可經不住你們年輕人的大吼大叫。」
「呃……」
「不過龐三小姐已經許了小侯爺一事,你不知道吧?」
「飛燕?」
「恩。」
點到為止的談話,花滿樓卻從裏面聽出了端倪。
公孫策不語,臉上閃過一絲落寞,隨後想到什麼,恢復正常道:「多謝神醫告知。」
「你把手伸出來。」陸神醫捋了捋鬍子,看了一眼公孫策的眼睛,「她昨日還來過這裏,看上去,倒是和以往一樣。」說完伸手替公孫策檢查了眼睛,搖了搖頭,收回手。
很細微的嘆氣聲讓花滿樓捕捉到,眉頭不自覺靠攏,他只能靠聽的,而公孫策在第一時間便從陸明臉上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看了那麼多的醫術,早已經料到了結果還是不死心的想來這裏看看。
「多謝陸神醫,公孫策明白了。」
「我這裏有一副方子,你拿着或許能有用。」
「……是。」
花滿樓站在一側,公孫策從他身邊經過時,幾乎是遺忘了他的存在,而花滿樓轉身對着陸明的方向拱手,才追上公孫策。
「公孫策!」
「怎麼了?我們回客棧等包拯,他們知道我會在這裏等他們,來京城可不光是為了拜訪陸神醫,而是因為皇上召見。」公孫策說完,捏著藥方的手一緊,深吸了一口氣,「在眼瞎之前,至少得做一件事情。」
與公孫策並肩而行,花滿樓道:「即使看不見,也不會因此失去整個人生。」
「這就是你的人生嗎?」
「你如果一直糾結於你即將看不見這件事情,你就算是看得見,那也是看不見。」花滿樓的話,讓公孫策覺得有一些刺耳。
看不見?看不見了,他還怎麼贏了包拯?這一次的案子,他早就打聽過來了,他這一次,肯定會比包拯率先一步找到兇手的。
身側的花滿樓搖頭——公孫策不該是這樣的。
兩人一路不做聲回到客棧,剛到客棧大堂前,就聽到一聲熟悉的『公孫大哥』。
展昭不知何時已經來了,花滿樓和公孫策同時抬頭朝着聲音那邊,公孫策幾步上前,伸手搓了搓展昭的小光頭道:「你這個小光頭,來得這麼慢,是不是因為那塊黑炭?」
「哎哎哎,我說公孫策,你這人就不對了,怎麼能在背後詆毀我呢?儘管我的確像是黑炭,但是你作為朋友這麼說就不對了。」
包拯拿着包袱,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笑着說,「你們倆出去做什麼?剛才我們還在問客棧的掌柜,你們出去做什麼了?」
「包兄不知,我第一次來京城,所以公孫策帶着我來到處轉轉。」
公孫策一怔點了點頭,「我帶着他轉轉,對了,待會兒入宮面聖我就不去了,我另外有事在身。」
「啊?你不跟着去了?」
「恩。」
「公孫策,你是不是——」
「包拯,這一次看我們誰先破了案子,我一定會贏你的。」
聞言包拯為難的看向展昭,嘀咕著道:「我早就向你認輸了,到底要比到什麼時候啊……」
「這一次,我要光明正大的和你比。」
公孫策說完,鬆開展昭,拍拍他的肩往樓上走。
展昭看看包拯有看看公孫策,最後求救的看向花滿樓,「花大哥,你說我公孫大哥是怎麼了?他怎麼會這樣啊?以前也不會啊……是不是包大哥惹他生氣了啊?」
「放心,我看着他,你們先進宮面聖。」
「……呃,那就勞煩你了。」
包拯看着花滿樓上樓的背影,拉着展昭出了客棧,走了一會兒才發現,彎腰看着展昭說,「你快老實交代,那個花滿樓什麼來歷,要是壞人的話,你公孫大哥豈不是危險了,我們趕快回去救公孫策,哎呀不對不對,我不會武功,展昭你去!」
展昭攤手,「包大哥,花大哥才不會是那樣的人,你就別這樣一驚一乍的了,我們還是快進宮吧,皇上在等着我們呢!」
「也對,他看上去也不像是壞人,好了,我們進宮!」
花滿樓走到公孫策的房門口,猶豫了之後抬手敲門,「他們進宮了。」
「進來。」
「你在生自己的氣還是生包拯的氣?」
花滿樓一進門就開口問,「我猜你是在和自己過不去,把包拯換做是任何一個人你也會生氣,所以你不是針對包拯,你只是在生自己的氣,滿腹詩書,學富五車,自問不必包拯差卻次次都差了一點,因而你在生氣。」
公孫策一邊把東西給收拾起來一邊道:「待會兒我會去襄陽王那裏一趟,你在客棧里,若是有什麼需要叫小二就是。」
「襄陽王?」
「這一次的事情,分別是三濂王和襄陽王調查,三濂王偏向皇上,包拯就是替他們做事,我要和他一較高低,自然得靠襄陽王。」說完公孫策伸了一個懶腰,胸有成竹的看着花滿樓道:「我這一次一定會比包拯先破解謎題。」
花滿樓卻搖了搖頭,「公孫策,你已經看不見了。」
勝負輸贏看得太重,求勝心會讓本該發現的細節被忽視掉,真相被掩蓋住。
不理會花滿樓,公孫策理了理衣服,便出了門。
踏出客棧,公孫策深吸了一口氣。
這一次,他不會輸的,在他看不見之前,和包拯來一次真正的較量。
自那日公孫策離開后,花滿樓在客棧里等了有五日,公孫策沒有出現。
「這位公子,你那位朋友,怕是不會出現了。」
「啊?」
「據說那件案子已經破了,襄陽王給了那位破案的公子一副題字,皇上親筆題字——天下第一聰明人,日後飛黃騰達,怕是記不得您了。」小二說完之後放下手裏的飯菜退了出去。
花滿樓聞言卻楞了一下,心裏漫上不安——公孫策真的破了案子?
夜間,花滿樓正要睡下,忽然有人敲門。
「公子,有人給你的信。」
「……多謝。」
接過信,花滿樓憑着感覺把信拆開,指腹剛觸到信的時候便知道這寫信之人肯定是知道他眼盲的事,因為這人下筆很重,他憑着觸覺都能辨認出來是什麼字。
——公孫策客棧外。
花滿樓叫住剛才的小二,「這位小兄弟,能否跟我一塊到客棧外把我朋友抬進來,他受了一些傷,不過這件事情不能讓其餘人知道,這是一點心意。」花滿樓將手中的碎銀遞過去,拱手道:「他傷勢怕是很重,不能耽誤。」
「不敢當不敢當,你跟着我來便是。」
花滿樓和小二一塊下樓,打開客棧的門,公孫策被人扔在地上,額頭上還有傷,渾身淋得濕透,昏迷不醒。
小二嚇了一跳,連忙道:「這位不是白日裏還為人津津樂道的公孫公子嗎?」
「小兄弟,幫我把他抬上樓,我一個人不便。」
「哎?」
「我怕我看不見,讓他磕到別的地方。」
小二徹底愣住了,「原來你……看不見啊。」
聞言花滿樓一笑,「在下的確是看不見,不過,看不見與看得見都一樣,只要心能看得見就好。」
小二摸了摸頭,幫着花滿樓一塊把公孫策往樓上抬,「您說的話太深,我也不明白,不過看您生活自如的樣子,這天下的瞎子都得向您學習,這樣的人可是不多,大多數人一旦瞎了,便跟着心也盲了。」
「心盲才是最可悲的事情。」
將公孫策安置在床上,花滿樓對小二道謝,讓他再端一盆熱水上來,便可以不用再忙了。
小二也是熱心腸,端來一盆熱水不說,還給兩人拿了熱湯和饅頭,「有什麼事可以叫我,今晚上,我當值呢。」
「多謝了。」
花滿樓聽見小二關上門的聲音,這才伸手去探公孫策額頭的溫度,摸索著找到他額頭上的傷,放輕了動作,側身擰乾帕子,替花滿樓將臉上的混著血的水跡擦掉。觸手可及全是一片濕潤,花滿樓無奈搖頭。
伸手貼著公孫策臉頰,滾燙的溫度然花滿樓意識到,他這樣照顧不過來公孫策。
艱難的替公孫策把衣服換上,花滿樓背着公孫策下樓。
小二見到花滿樓背着公孫策,疑惑的問道:「怎麼了?公孫公子莫不是病得厲害?」
「恩,我帶他去醫館。」
說完,花滿樓就要往外走,小二一把拉住花滿樓,往他手裏塞了一把傘,「外面下着雨。」
花滿樓一愣,笑着道:「多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