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彷彿是為了印證她不祥的預感，原本昏沉的天色在閃爍了幾次刺眼的白光后，大雨立刻伴隨着陣陣作響的雷聲落下，更糟糕的是，山上的氣溫緊隨着傾泄的雨水下降。

「現在該怎麼辦？」兩個女生有些傻眼。

天色已經完全黑下來，在還看得見路況的情況下，她們就很難從這麼多條樣子都差不多的小徑中分辨出哪一條才是回去的路，更何況是現在還下着大雨。

「不行，一定的想辦法回去。」打量著好友凍得發青的臉色，感受到身體傳來的陣陣刺骨寒意，顏慕語當機立斷地拖着就快要哭出來的喬可思艱難地前進。

「小心！」頓時喬可思拉住顏慕語，距離顏慕語僅僅只有半步之遙的山路，無預警地崩坍，就在她們的眼前，一大片的路面混合著渾濁的泥漿水快速下墜。

「慕慕，該么辦？再這樣下去我們也許會……」喬可思沒再說下去，兩個女孩都很清楚如果目前的情況再不改善，等待她們的將是什麼。她們從彼此的眼瞳深處看到了恐懼。

「不管怎麼樣，我們先找一個能擋雨的地方。」顏慕語道。她們不能繼續留在雷雨中，否則遲早會被凍死。

兩人又再度嘗試向前走，轟隆的雷鳴卻選在此刻突然爆發出來，林間深處響起樹林被劈倒的聲音。

「不行，慕慕，這樣下去我們不是被凍死，就是被雷劈死。」喬可思嚇得哭紅眼，身軀一軟，身體整個癱軟向好友。

顏慕語看着陷入昏迷的好友，頭一次感覺到什麼是所謂的萬念俱灰。她用力撐起好友軟綿綿的身體，又走了約莫十五分鐘，每棵樹幾乎大同小異，加上能見度極低的大雨，她幾乎完全失去方向感。

根本不可能找出一個庇護所，更別提走出這片像迷宮一樣的樹林，顏慕語咬着毫無血色的下唇恐懼地想，她們難道真的會死在這裏？

就在這時，她突然聽到有人被壓在轟隆隆的雷鳴聲中低啞的呼喚。「顏慕語……喬可思……你們在哪裏？」是腳步聲，有人踩在枝葉上的腳步聲，而且正朝她的方向接近。

「我們在這裏……」她極力想看清來人的身影，是李老師？或是正好路過的村民？還是他……，揮去腦海中孟宇冉的身影，這怎麼可能，那個人現在一定躲在溫暖舒適的房間和好友玩樂。

腳步聲越來越接近，她更加用力的咬着嘴唇，深怕等待自己的是深不見底的絕望。

閃電亮了整座樹林，觸目可及處除了樹葉飄搖的影子，還有一直牽絆著顏慕語芳心的高大身影。

「你沒事吧？」對方被她現在的狼狽樣嚇了一跳，加快腳步焦急地趕到她身邊。

顏慕語瞪着那個不應該出現的人，為什麼偏偏是孟宇冉？

「慕語，你有沒有受傷？」大步到她面前的男人見她毫無反應，焦急得不斷輕拍她的臉頰詢問。

她的聲音飄忽得簡直像從另一個空間傳過來的「為什麼你會在這裏？」

「現在不是玩你問我答的遊戲的時候。」把雨衣先披到她身上，確認她沒有任何一處會被雨水淋到，才說：「我們得快點離開這裏！」

顏慕語怔怔得看着緊皺起眉頭的孟宇冉，他臉上表露出的不安，是因為怕不能把自己安全地帶出去嗎？眼眶突然變得灼熱難忍，強忍到現在的眼淚突然化洶湧而下的瀑布一樣爭先恐後地流出，哇的一聲后，顏慕語乾脆筆直撲向在心中早已期待良久的溫暖懷抱。

「慕語，你怎麼突然哭了？是哪裏痛嗎？」孟宇冉手忙腳亂地承接住撞進懷抱里的嬌軀，差一點就被突然撲上來的重量壓倒。

他很想推開懷裏的人兒重新確認一遍她的身體是否真的毫髮無傷，可因為她緊抱住自己，不住瑟瑟發抖的樣子停下了所有動作。

顏慕語緊摟住溫熱的身軀，他真的來了，她從來沒期望過他能出現，可他就站在跟前，眼裏滿是因她而起的擔憂。

「我一直很害怕……」她不斷磨蹭著臉頰下溫暖的人體，一逕地喃喃低語，放任自己像一個任性的孩子般撒嬌「你能來我真的好高興。」

背後的那雙手將自己抱得更緊了，耳邊隨後響起了他充滿自責的懊悔：「對不起，如果我能早一點發現……如果我能早一點找到你們……」

顏慕語抬眼偷瞧他沉鬱的臉龐，淚水撲簌簌地滑下來，與此相反地，一股暖意卻悄悄流進心房。

冷風夾雜着雨水突然吹過來，兩人同時打了個寒顫。

「不能再耽擱了！」孟宇冉先接過壓在顏慕語身上的喬可思，再讓她站穩，這才問道：「你能自己走嗎？」

「可以。」帶着濃濃的不舍離開那個充滿安全感的胸膛。

於是孟宇冉背着喬可思在前頭領路，顏慕語緊隨其後。

「不要怕。」走在前面的人突然反手握住她的手，「我一定能帶你們走出去。」

臉頰上突然感到一陣陣的燥熱，她第一次有些慶幸天色這麼黑，前面的人完全看不到正掛在自己嘴邊的那抹甜笑。

孟宇冉說喜歡她還不顧自身的危險來解救她！

顏慕語藉着不時閃爍的亮光偷偷打量孟宇冉挺拔的背影，他先前曾問過她能不能接受他的感情，她想她現在就可以答覆他了。

雷電擊中道路旁的高杉，樹榦晃了兩下，突然當着她的頭倒下來。

「慕語，快躲開！」孟宇冉驚恐得大叫。

孟宇冉在喊什麼？顏慕語疑惑得看他的嘴唇幾次張合，表情看上去很驚惶，似乎要她遠離某種突如其來的危險，可此刻盤旋在耳邊的卻只有轟隆作響的雷鳴。

他突然快速沖向她，然後撞開她，自己卻被一棵砰然倒下的樹木重重壓倒……

「孟宇冉！」她聽見一道撕心裂肺的尖銳叫聲從自己的吼嚨里逸出，那真是她所發出的叫聲嗎？這麼揪心絕望，彷彿世界末日在此時降臨。

【第三章】

「只是輕微的腦震蕩，孟同學已經沒事了，顏同學你可以去休息了。」處理完床上傷患的傷勢，校醫終於可以休息一下，喘一口氣了。

但在打量了一下靠在床邊，眼睛哭得紅紅腫腫的女孩青黑色的眼袋后，還是忍不住好心提醒一句。

「謝謝老師，但是我還不是很累。」聽出了他話里的善意，顏慕語轉過來柔柔一笑，立刻又轉頭注意力集中在孟宇冉蒼白的臉上。

他一定很難受，一定很需要有人陪在身邊照顧。

顏慕語的手指梳理他的亂髮，再順手抹去他額頭上冒出的幾滴汗水。

「咳咳……」

意識到在場的還有第三者，顏慕語立刻漲紅臉，卻捨不得縮回手：「麻煩老師了，既然已經沒其他問題，這裏有我照顧就可以了。」

校醫配合地起身離開，卻在走出房門口時，故意用顏慕語能聽到的音量小聲嘀咕：「現在的年輕人，一點都不懂得尊老，怎麼說我也幫忙包紮了男朋友的傷口，可一等沒有利用價值后，就把我一腳踢開。」

回頭再看看狠心的顏慕語小臉都快垂到胸口了，校醫終於帶着滿意的微笑離開。

是不是表現得太露骨了？顏慕語心虛得反省剛才的所作所為。可她又不是故意的，還不是因為太擔心孟宇冉的傷勢。

還好，他總算沒事了。顏慕語忍不住綻放出如負重擔的微笑，閉上沉重的眼帘，將頭擱在孟宇冉枕邊沉沉睡去。

就算在睡夢中，顏慕語還是止不住唇際接二連三閃現的微笑。

而沒多久將顏慕語從美夢中喚醒的，是孟宇冉一聲緊接着一聲的痛苦呻/吟。

彷彿正被某一個噩夢糾纏，孟宇冉的眉頭整個都糾纏了起來，嘴裏不住痛苦的反覆囈語：「慕語……快……快躲開……」

「我很安全，反倒是你……」想說的話剛到嘴邊卻被她打住了，顏慕語眼神複雜的看着熟睡中的孟宇冉，他到現在居然還挂念著自己的安危……

他是孟宇冉，外形出眾，優秀能力卓越的王子情人，可為什麼他會青睞除了比較會讀書，在外貌上毫不起眼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