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晟玉跟著柳逸軒，林如海還是放心的。他不是嬌慣孩子的父親，尤其是對於男孩子，他一慣不主張過於嬌慣。女兒嬌養著倒還無礙，兒子斷不可這樣，得讓他多鍛煉、多經歷，這樣做事才能果斷、有主張，不然養出一個招搖生事的紈絝子弟或是懦弱怕事的富貴公子，將來何以繼承門楣？

二人又說了幾句話，林如海問：「你這匆匆忙忙的，是要往哪裡去？」

「噢……小婿正要去給太后請安」柳逸軒扯了扯嘴角，笑道。

林如海見他笑的不自然，才想起今兒方才聽說的黛玉也在宮裡的話。黛玉進了宮，自然是在太后那，那麼……柳逸軒這句話的真實性則有待商榷，他若真一心一意的去看太后，何必在自己面前面紅耳赤的，可見給太后請安的成分可能是有幾分，但更多的還是去看黛玉。

從一個父親的角度出發，林如海對他如此關懷女兒的態度甚感欣慰。

他當初之所以把女兒嫁給他，除了自小定下的婚約不好食言外，更多的是看中了柳逸軒的人品。真正打動他的是柳逸軒那句為黛玉願永不納妾的承諾。

如今但凡有些根基的人家，哪個不是姬妾成群，這種情況下很多時候正妻也免不了受委屈。他不想自己的寶貝女兒過這種生活，原想著實在不行就退了婚約，大不了招個女婿，跟基不必多深，也不必入仕途，只以老實穩重為要。橫豎黛玉的嫁妝足夠她們生活了，只要自己在，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便是自己不在了，以晟玉的本事，必定以在朝堂上立住腳跟了；晟玉對他姐姐是極好的，有他在，也出不了事。

他當時真沒想到事情會發展到今天這種狀況，一切像是冥冥中安排好的一樣，讓他這個一向不信命的人也不得不相信一次這是命運的安排。自己不用覺得愧對五王爺，又給女兒謀得了一段好婚姻。

……

暖暖的陽光灑向大地，給寒冷的冬日增加了絲絲的溫暖，太后讓人在院子里擺了桌子、果品、茶水，攜黛玉和宮女們曬太陽。有個宮女長得很俏皮，且極善於說笑話，太后很喜歡，每每無聊時常常讓她說幾段笑話樂樂。這次也是——

黛玉坐在一張小椅子上，只怔怔的看著宮門口，沒顧得上聽笑話。

「玉兒，玉兒！」太后叫了兩聲黛玉才應，於是太后便問：「大家都笑了，只你沒笑，你倒說說為何，可是這笑話不好聽？」

黛玉忙道：「笑話自然是極好的，只是我心裡還有別的事……」

「什麼事？」太后笑眯眯地問。

「這……皇祖母，這茶不錯，呵呵……」黛玉紅了臉，支吾著想把話岔開。太后一見這種情況，也就猜出個七八分，她笑著拉住了黛玉的手，說：「是在等軒兒吧？聽說他今兒回宮了，這麼看你們已經見過了。怎麼，他說來看我這個太婆了？」

正說著外面傳來踢踢踏踏的腳步聲，黛玉抬眼看向宮門，眸子因興奮和激動而閃爍著。片刻后，玉樹臨風威武不凡的柳逸軒昂首闊步的走了進來，身後跟著幾個內侍。

柳逸軒請了安，時不時拿眼盯著黛玉，太后眯著眼問：「見過皇帝了？」

柳逸軒：「見過了。」

太后：「何時回大營？」

柳逸軒：「一會子就回，趕這個空來給皇祖母請個安。」

太后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故意板著臉道：「依我看，也是醉翁之意不在久酒！」

一句話說的柳逸軒和黛玉不禁都紅了臉，太后道：「罷了罷了，我這個老太婆是沒人管嘍，你們小兩口也別在這乾瞪眼了，到屋裡好好說會子話吧，這一走，又得幾天見不了面。」

柳逸軒道：「再回來我就不走了，皇伯父說辦好了這件事，就把我調回朝廷呢。」

太后笑道：「這樣很好，你們也可以長長久久的啦！」

在眾人的嬉笑聲中，柳逸軒那這滿面通紅的黛玉進了內室。一進去黛玉就甩開了柳逸軒的手，氣呼呼的在炕上坐了，不看柳逸軒，也不肯理他，急得後者出搓著手來回走動，嘴裡念念叨叨的，有些不知所措。

「玉兒，你又生我氣了？」他小心翼翼地問。

黛玉哼了一聲，扭過頭仍是不理他，急的柳逸軒轉圈。

「好玉兒，我哪裡錯了，你告訴我，我改！」柳逸軒半蹲在黛玉面前，盯著她的眼，買面誠懇地說。

黛玉氣的臉通紅，用指頭指著他，連說了幾個「你」字，「你，當真知道是為什麼？」

柳逸軒茫然地搖搖頭。

黛玉氣的「噗」的一聲，樂了，她捶著床笑彎了肚子，「你，哈哈……你可真夠遲鈍的！大廳廣眾之下，還是在皇祖母跟前，那麼多宮女太監看著，你盯著我，眼珠子都不帶轉的，像什麼樣子？存心讓人笑話不是？」

柳逸軒「噢」了一聲，「原來就為這事兒，這有什麼，我們可是拜過天地的夫妻，我不看你，難道還看別人不成？他們笑就讓他們笑去，與我沒什麼相干！」

黛玉哼了一聲，嘲諷說：「你倒是豁達！」

柳逸軒便去攬了黛玉的肩膀，賠笑道：「我的好娘子，好夫人，咱們好不容易見個面，我一會子就要走，你這會子別跟我慪氣。有氣咱們先記著，等我下次回來，咱們在一塊兒算，如何？」

黛玉一拳捶擂在他胸口上，道：「胡說，哪有你這種邏輯。心裡有氣就得馬上發出來，過個十天半個月的，誰還記得是什麼！」

柳逸軒笑道：「因為咱們是夫妻嘛，床頭吵架床尾和，知道娘子不記我的仇。」

黛玉撒了他一把：「誰跟你說夫妻了？我說的是別人。」

柳逸軒拉過黛玉的手輕輕的捏著，他雙目含情的盯著黛玉看，看了半天才道：「你如何越顯單薄了，可是最近飲食不佳？」

黛玉：「哪有，我一直都是這樣。」

柳逸軒道：「不對，你腰都細了一圈呢！」

黛玉瞪了他一眼，道：「這可是在皇祖母宮裡，你別不正經！」

「我說真的，你是真的瘦了。告訴為夫最近每餐都進了什麼，有多少，吃了什麼補品？」

黛玉笑著推開他：「我吃什麼還要向你報告？別忘了，我的醫術可遠勝於你。告訴你，我的身子好著呢，一點問題都沒有。」

柳逸軒見她如此說，也只得罷了，只是還囑咐她平日多吃些人蔘雪蓮之類的補品，她已經夠單薄了，不能再瘦了。黛玉笑說：「這可是你讓我吃的，若有朝一日我真吃成了胖子，你可不許反悔呀！」

柳逸軒道：「你什麼樣我都喜歡。」

黛玉不屑的哼了聲：「就會說話哄人開心。」臉上的笑卻是真誠而直達心底的。她倚在柳逸軒胸口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多是些瑣事，王府里遇到的奇聞樂事、京中的新聞、賈府和賈元春的糾纏。黛玉嫁進王府成了世子妃，便是皇家正正經經的媳婦，身份自然水漲船高，逢年過節也不必親往賈府去了，派人送些節禮便是給她們面子了。無奈她不去招惹他們，他們偏來招惹她，王熙鳳不時帶著迎春姐妹來王府拜見，話里話外全是讓她幫襯著的意思。

賈府的事，她不想再管了。上次迎春的事兒，白出了一頓力氣、費了一翻口舌，到頭來還是那樣，其餘人她也不想摻和了。你以為自己是好心，可在別人看來說不定還是用心險惡呢，何必又多此一舉？橫豎誰的路都是自己走的，種什麼因結什麼果，怪不得旁人。

她把這些事不論大小，都跟柳逸軒說了一遍，柳逸軒也不嫌她啰嗦，細細的聽著，偶爾插上一兩句。這一刻，他覺得自己離她很近很近，不僅僅是身體的近，更是心靈的近，他無比貪戀這種她把自己當最知心人而傾訴的感覺。這一刻，他才有了自己已被她接納的真實感受。

他喃喃的道：「玉兒，我真捨不得你，捨不得離開你一時一刻。」

她溫柔的摸摸他的臉，道：「又說孩子話！」

柳逸軒笑笑，把手覆在她的手掌上，緩緩拉直唇邊，在她手心輕輕的一吻。黛玉縮了縮手，問：「你下次什麼時候回來？」

「三五天吧，有玉兒在家裡等我，我會用最快速度的。」

黛玉會心的笑笑，心裡流過一股暖流，似乎連身子也跟著癱軟起來。她拉過柳逸軒的手，捏了捏，柔嫩白皙手背滑過他長滿硬繭的掌心，傳來一陣有些尖銳的疼痛，仔細一看，已經刮出一道紅印子。黛玉不滿的掰過他的手，用指甲毫不留情地摳著手心的硬繭。

柳逸軒忙拉過黛玉的手看，小心的用沒有繭子的手指肚揉了揉，問：「划疼了吧？」

黛玉搖搖頭：「不怎麼疼。」

柳逸軒仍是滿臉懊惱的樣子，後來黛玉回想起，也就是從這個時候開始她從來沒有再見過他的手上特別大的硬體。他常年舞刀弄棒，尤其是上了戰場，一天大刀都能砍卷十幾把，磨出硬繭是不可避免的。可只要是去見她，他都會提前把硬繭磨平。

黛玉見他仍是懊惱，只得拿別的話岔開。「晟兒在大營里可有淘氣？」

柳逸軒道：「這你不用擔心，你這個弟弟文才武略都遠勝常人，膽識也夠，行之果斷，臨機多變，他啊，天生就是當將軍的料，以後出將入相不在話下！」

「真的？」黛玉顯然有些不信。

「千真萬確，他才去了幾日邊和那些將軍們混熟了，如今過的是如魚得水。」

黛玉笑著點頭，「這我就放心了，回頭派人把這個消息告訴爹爹、母親。」

柳逸軒說：「依我看這倒不必了，剛剛我碰到了岳父大人，已經都告訴他了。」

黛玉點點頭，道：「雖如此說，你平日還是多注意著他點，別讓他闖了什麼禍。」

柳逸軒忙起身打拱笑道：「遵夫人命，你這個姐姐口下了令，我這個做姐夫的敢不依？」

二人又說了幾句話，柳逸軒便離開了，黛玉縱然不舍，也值得暫且壓了，等來日再聚。一直到近黃昏時分，黛玉才做轎子回府。她手裡捏著一個荷包，是柳逸軒臨走前塞給她的，說回到王府才能打開看。這不奇怪，他又不是第一次送她東西，奇怪的是她竟然真的耐著好奇心的趨勢，一路上都沒打開看。

黛玉一路上催著轎子快些，翠竹倒疑惑自家主子今兒干趕這麼急到底所為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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