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圩六章 火燒周家巷

第圩六章 火燒周家巷

在張均枼看來,南絮素來是臨危不亂,從容不迫之人。平日里,旁人眼中的大事,在南絮眼中只是小事,可想南絮口中的大事,定然便是極其駭人之事了。而今南絮同張均枼說出事了,偏偏她神色又是張皇不已,這在張均枼看來,恐怕真的是出大事了!

張均枼聽聞南絮說出了大事,並未急著詢問她到底出了什麼事,反而是頓了頓,她素來便是如此,以往每每聽聞有大事發生,她必定要緩緩才能聽下去。

停頓了片刻,張均枼再回過神時,也沒了起初的忐忑,反是泰然問道:「什麼事?」

南絮待她如此詢問了,方才暗暗轉眸瞥了張延齡一眼,張均枼自已是瞧見了他的眼色,只是這張延齡總歸是她弟弟,她若是就此將他支出去,恐怕得傷了姐弟和氣。張均枼正尋思著需得用什麼法子將張延齡支出去,垂眸望見朱厚照也在暖閣中,便借了朱厚照之故。

張均枼這便微微躬身,正望著朱厚照,露出溫婉笑容,柔聲喚道:「照兒,你先出去,好不好?母后要同你南絮姑姑說些事情。」

想這朱厚照也是倔脾氣,他哪裡是好應付的人,不過既然是張均枼的吩咐,那朱厚照也不得不從,只是心底里總帶著一絲倔性,便仰面眼巴巴的望著張均枼,撅起嘴,嘟囔道:「為什麼?」

張均枼竟是受了他的影響,也如他那般嘟嘟囔囔言道:「母后要同你南絮姑姑說事情嘛。你先出去,母后待會兒給你糖吃。」

聽聞出去了便會有糖吃,朱厚照自然欣喜不已。只是仍作出一幅委屈的模樣,垂首黯然道:「那好吧。」

見朱厚照答應了,張均枼便直起身,側首望向張延齡,吩咐道:「延齡,你帶照兒去御膳房。」

聽著吩咐,張延齡臉上略帶不滿。道:「為什麼要我去,御膳房那麼遠。」

張均枼一愣,轉瞬間冷下臉。不悅道:「你不去?難道讓我去?」

見張均枼冷下臉來,張延齡頓時後悔說了這話,當即應道:「我去我去我去。」張延齡說著急急忙忙走至朱厚照跟前,喚道一句「小光頭。過來」。言罷這便躬著身子欲要將他抱起來,哪知他一時口無遮攔,又說錯了話,竟又惹得朱厚照不高興。

張延齡垂首望見朱厚照張大了嘴,眼看著就要嚎出來,他生怕張均枼責備,於是連忙道:「照兒,舅舅抱。」

哪知張延齡說罷。朱厚照雖是閉嘴瞧了他一眼,卻也張大嘴作勢要哭出來。張延齡見勢終於服軟,畢恭畢敬道:「太子爺,求您讓微臣抱抱你吧。」

朱厚照果真是想聽這話,張延齡方才說罷,朱厚照轉瞬間便合上了嘴,張開兩手臂,又仰面望著張延齡,勾唇露出笑意。

張延齡一把將他抱在懷中,不緊不慢的出了東暖閣。

望見張延齡抱著朱厚照出去,南絮這便快步走去將屋門合上,張均枼急忙問道:「到底出了什麼事?」

南絮折回身,黛眉微微擰著,問道:「娘娘,壽寧侯與長寧伯周彧,各自經營私利,兩家常為田產和地產忿爭,這兩年一直在私下裡鬥氣,不知此事娘娘可曾聽說過?」

張均枼長長的舒了一口氣,輕輕點頭,道:「此事本宮略有耳聞。」

言罷張均枼又道:「你是不是想說,昨日鶴齡與長寧伯聚眾相鬥之事?」

南絮一愣,道:「娘娘聽說了?」

張均枼微微頷首,道:「嗯,昨日堂兄進宮,曾與本宮略有提及。」

南絮道:「昨日僅是昨日,今日這情勢,卻是不同了。」

張均枼聞言心裡頭頗是怔忡,聚眾鬥毆事小,倘若是張鶴齡傷了周家人的性命,那即便張均枼在朝中能將此事搪塞過去,只怕周太皇太后那兒,也必定不會善罷甘休!

而今南絮這般慌張,只怕此事鬧得不小。

張均枼急忙問道:「怎麼說?」

南絮也不拖泥帶水,直言道:「昨日兩家聚眾鬥毆,聲勢浩蕩,傷及諸多無辜百姓,此事已震動京師。昨兒晚上,長寧伯帶人去侯府鬧事,壽寧侯一怒之下,夜裡頭帶人去長寧伯所屬的那條街道上放了把火,整整一條街,死傷無數……」

「竟有此事!」

如張均枼所想,聚眾鬥毆事小,可若是傷及周家人的性命,便不能再輕視,如今張鶴齡雖沒有傷到周家人,可他傷的是百姓,一把火致使京中百姓死傷無數,這件事情,果真是鬧大了!

張均枼自知此事必定是壓不下去了,可她也不能不管張鶴齡,畢竟那是她弟弟。如今她已再不能鎮定,良久方才問道:「是哪條街?」

南絮道:「北鎮撫司衙門後面那條。」

張均枼順了一口氣,繼而又問道:「那條街,有多少住戶?」

南絮不假思索,看來她事先已打探過,她答道:「三十多戶。」

三十多戶,張均枼在心底暗暗算了一番,三十多戶,財力與物力上的損失倒也不多,可張鶴齡帶人前去放火之時,偏偏就是夜裡頭,他傷了人,便不可輕饒。

「死了多少人?」

南絮仍未思慮,直接道:「十四人。」

聽聞死了十四人,張均枼已是一驚,她又問道:「那傷的呢?」

南絮黯然搖頭,道:「幾乎沒有未受傷的。」

張均枼聽至此已再支撐不住,心口頓時一陣鬱悶,只覺得陡然喘不過氣來,她便抬手撫著心口,重重的坐在軟榻上,南絮見她如此,急忙上前攙扶。喚道:「娘娘!」

此事鬧得這麼大,後果恐怕不止如此,這是張均枼早已預料到的。

待南絮扶著張均枼坐下。張均枼撫平心中那一口氣,低聲道:「恐怕不止這些吧,還有什麼,你一併說了。」

「今日早朝,一眾大臣均上疏奏請陛下裁決,陛下聽聞此事,原本心中便惱。可念及娘娘與太皇太后的情面,原本想各自論罪,均從輕處置。豈料諸位大臣步步緊逼,懇請陛下,一定要殺壽寧侯,以儆效尤。」

南絮說罷。繼而又道:「陛下說他自己會處置。可大臣不依,陛下一怒之下,連朝芴都摔壞了,直接回了乾清宮。」

張均枼一時情急,也不動腦子想,當即站起身,這便要去乾清宮找朱祐樘,南絮還算清醒。連忙將她拉住,喚道:「娘娘!」

經南絮這一聲喚。張均枼仍是恍恍惚惚,道:「本宮要去乾清宮請罪啊!」

「娘娘!」南絮亦是心急,沉沉的喚道一聲,言道:「您若是現在過去,豈不是自討苦吃!」

張均枼怔住,南絮道:「陛下連朝芴都摔了,可是氣得不輕,娘娘若是過去,那可就是自己往槍口上撞啊!」

聞言張均枼也思慮了一番,良久方才道:「可本宮若不及時過去請罪,那鶴齡怎麼辦!難道本宮當真不管他了!」

南絮聽罷啞口無言,張均枼所言也不無道理,確實如此,倘若她不及時前去請罪,那張鶴齡便只有一死,想他張鶴齡與張均枼雖不是同母所生,卻總歸是張巒的孩子,他們姐弟二人身上既是流著同一個人的血,那張均枼便不能坐視不理。

何況張均枼又一向極護家人,她怎麼可能願意放棄張鶴齡!

正想著,二人忽然聽聞暖閣外,張鶴齡慌裡慌張的問道:「我阿姐呢?」

南絮側首望見張均枼的臉色由擔憂轉變為慍怒,便鬆開她的手臂,輕聲道:「壽寧侯來了。」

話音未落,東暖閣的門緊接著被人極是焦躁的推開,入眼的是張鶴齡神色慌張的模樣,張鶴齡推門望見張均枼面帶怒意,便猜出她定然是已知道了昨夜放火之事,他這便慢吞吞的走過去,低著頭不敢看張均枼的臉色,唯獨道:「阿姐,你知道了?」

張均枼冷冷斥道:「你還知道來找我?」

「阿姐,我知道錯了,」張鶴齡說這話聲音略顯急促,聽來便知他此回定然是急急忙忙趕過來的。

「知錯了又如何?」張均枼說著突然厲聲訓斥,言道:「那麼多條人命是你一句知錯就能換回來的嗎!」

張鶴齡竟仍不知悔改,言道:「阿姐,其實是他們周家的人無禮在先,處處與我對著干,還找人在我的店裡撒潑……」

不等張鶴齡說罷,張均枼便硬生生的打斷,依然罵道:「所以你就放火殺人?父親死前,你答應過我什麼!你經營私利,強佔民田,這些事情,難道你以為我不知道!說好規規矩矩,當真還是狗改不了吃屎!」

張鶴齡連我開脫,辯解道:「阿姐,我的確是經營私利了,可那些店鋪,都是姐夫當初賞賜給母親的,母親平日里照顧府上的事情,根本無暇打理。我不過是想給她擴大利潤,可周家的人處處與我作對,昨天晚上,周彧還帶人去我府上鬧事,打傷府上不少人,我這是逼不得已,才帶人去放火的,誰知道……這事兒會鬧得這麼大。」

想她張均枼是真的怒意難平,方才又聽聞張鶴齡說這些話,分明絲毫不知悔改,她一怒之下,隨手拿起花瓶,不問輕重緩急便望准了張鶴齡頭上砸去。

這一聲響,叫南絮怔住,朱秀榮亦是受了驚嚇,醒來放聲大哭,就連東暖閣外的眾人亦是一驚,只是知道張均枼正發火,便都不敢過問。

彼時張延齡正巧帶著朱厚照回來,他原本便不知此事,又無人提醒,便直接推了門,卻見張鶴齡一動也不動的站在張均枼跟前,且額上血淋淋的,張延齡又見張均枼滿面怒意,又是一地碎瓷,他心中一驚,便忍不住喚道:「阿姐,你……」

張延齡開了口,終究沒有言語,張均枼側首望過去,見乳母田氏站在門外,便道:「把小公主帶走!」

田氏聽了吩咐,慌慌張張的走進來抱走朱秀榮,張延齡隨即亦是將門合上。

張鶴齡雖挨了打,卻是一語不發,安安靜靜的站著,良久方才道:「我昨日帶人放那把火的時候,分明沒人瞧見的。」

聞言張均枼冷笑一聲,斥道:「這個節骨眼兒上,你跑去放火,還想別人查不出來,你當人家都是傻子嗎!」

張鶴齡無言以對,張均枼淡淡道:「你走吧。」

「阿姐,」張鶴齡說著抬起頭,他這一急,竟是險些擠出眼淚來,只道:「我真的知道錯了,你打我,你罵我,怎樣都好,我絕不會吱聲,只求你,救救我,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

以往張鶴齡若是如此求張均枼,張均枼定然是有求必應,可如今,張均枼卻是偏過頭去,異常冰冷的言道:「我救不了你,你聽天由命吧。」

聽聞張均枼如此說,張鶴齡自然嚇得不輕,若是連張均枼也不能救他,那他便真的是完了!

張鶴齡當即跪倒在地,仰頭望著張均枼,淚眼模糊道:「阿姐,我求求你,救我一命,我真的不想死,阿姐,你救救我,我以後真的不敢了,你救救我,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

瞧見張鶴齡臉頰上血淚模糊,張均枼自然是於心不忍,可這件事情,她是真的沒沒辦法保他。

張鶴齡正哀求著,忽然像是茅塞頓開一般,拉扯著張均枼的衣袖,極是急切的言道:「阿姐!阿姐!那把火!那把火不是我放的,真的我不是我放的!」

聽聞張鶴齡如此說,張均枼自覺此事不像有假,便回首,望著他問道:「那是誰放的?」

「我原本沒想過要放火殺人,是他叫我這麼做的,我只是默許了,帶人去放火的也是他,不是我!真的不是我!阿姐,你相信我!你相信我!」張鶴齡起先頓了頓,似乎有意如此答非所問。

張均枼自也不是好糊弄的,她不管張鶴齡放火是因何緣由,只問道:「我問你是誰放的!」

「是……是……」張鶴齡倒不是說不出來,只是吞吞吐吐,顯然並不想將那人供出來。

張均枼心中急切,問道:「你想活命么?」

「是……是我妻弟,」張鶴齡雖極不情願,卻終究是想活命的。

張均枼起身道:「把他供出去,餘下的事,我自有辦法。」(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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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後為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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