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2

為什麼要殺人？

這個問題自打他被捕之後已經不知道多少次被問及了，他從一開始的一遍又一遍的澄清自己沒有殺人，到後來的沉默不語。

反正不會有人相信他的。

秦渺漸漸想明白，與其說是不會被相信，還不如說那些人根本不想相信他。他不知道是什麼原因，或許是檢察院懶得查下去，反正死者是個毫無背景的平民。也可能真正的兇犯買通了檢察院的人，他就正好被拉過來做替死鬼。

秦渺比較偏向後一種可能，因為處處都指向他的人證物證，看起來就是早有準備。

換做之前，秦渺這會大概是不想開口的，可是此時此刻只有他們兩個人，命懸一線的擁在一起互相取暖，心底的委屈像是找到了一個傾訴口，他動了動顫抖的雙唇，猶豫了好幾下才吐出字來。

「我沒殺人。」與之前急於澄清的語氣不同，他說這幾個字的時候已經很冷靜了。不會有人來打擾他們，他可以慢慢的對她闡明。

「沒有殺人？」宋雯驚訝道。

秦渺點點頭，「我只是偷了那個人的錢包，我第一次偷東西，有點緊張……」

宋雯蹙了蹙眉頭，她不會因為男人的一面之詞就相信他是無辜的，但是檢察院裏的那些事情，她也不是不知道。

「然後呢？」宋雯問，秦渺的身體抖得厲害，她又把外套往他身上挪了挪。

「然後我就被發現了，那個人拉着我撕扯，我害怕，就推搡着他，他被我推的摔在了地上。」他說到這裏又努力強調，「他只是跌坐在地上，當時還一點事情都沒有，我看他站起來了又要追我，我就把錢包又扔換給了他。」

「然後你跑走了么？」

秦渺點頭，卻又突然搖頭，「我才走了幾步，就聽到後面有女人的尖叫聲，我回過頭就看到他躺在地上。」

「你過去看了？」

這是秦渺最懊惱的地方，他要是不回頭，大概就不會有後面這些事情了。可是當時他想，這人和他有撕扯路上還有不少人看見了，如果這人真有個什麼事情，回頭自己肯定要被拉去問話的，到時候就有點撇不清了。

秦渺後悔自己走投無路的時候做了這個行當，偷雞不成蝕把米，眼看着這輩子的自由都要跟着搭進去。

他難受的低下頭，閉上的雙眼掩飾他痛苦又複雜的心情，「他躺在血泊里，肚子上插|著一把匕首。我當時很害怕，但還是去探了他的鼻息。」

據宋雯所知，受害者在救護車趕到的時候就已經失去生命跡象了，應該是一刀斃命的。

她看着秦渺的側臉，想用自己觀察囚犯的豐富經驗來打量眼前的這個人是否在說謊，后她發現，如果秦渺是在說謊，那他一定是從戲劇學院畢業的。

可如果他說的是實話呢，真正的兇手又會是誰？

懸崖峭壁上的時光是難以入眠的，宋雯雖然不是個偵探，但是這個時候揣摩案情倒成了一件最有趣的事情。

「你當時沒有看到可疑的人嗎？」

「好像，沒有。」秦渺特地想了想，因為當時不安的內心讓他根本沒有多餘的心思去注意周圍的情況，他只記得街道上走着一些人，所以事發的時候亂成了一團。「或許他藏在人群里，但我沒有注意道。」

如果可以離開這個地方，宋雯或許有意願可以幫她去案發地點看一看，但是現在除了空手說白話，他們就只能抱團喝冷風了。

「你……」他欲言又止，而後抬頭用那雙近乎絕望的目光看着宋雯，「你會相信我嗎？」

宋雯知道，如果秦渺是被冤枉的，這個時候一句信任足以能讓他重獲新生。但她又知道，說起信任，實在過於虛幻了。儘管困境中，唯一陪伴的對象會讓人下意識的選擇依靠，但是宋雯並不同於大多脆弱的女人，她總能在任何時候保持着應有的冷靜。

只是內心的想法與口頭的表述又是兩回事，她不想在這個時候因為對方失落的情緒再迸發什麼差錯，所以思來想去后她點點頭，「我可以相信你。」她說，「只要能一起獲救，我會幫你。」

「真的么？」秦渺混沌的眼眸瞬間閃耀起來。

「嗯。」

有了宋雯的承諾后，秦渺看起來要比之前樂觀的多，夜風越吹越狠了，他一邊凍得哆嗦，一邊朝她傻呵呵的笑着。

他們互相聊天互相打氣，一夜無眠卻也過得並不十分痛苦。宋雯想，如果不是在這樣的情況下，秦渺其實也是個很吸引人的男人。

早上的時候兩人輪流打了盹，半山涯除了一些枯黃的草類植物根本沒有可以飽腹的東西，宋雯揉着肚子，她想到自己的口袋裏還有一小袋餅乾。她有這樣的習慣，執勤的時候餓了可以謊稱去廁所偷偷墊墊肚子。

不過現在兩個人，又過去了一整夜，一袋餅乾根本牙縫也不夠塞。

但有總比沒有強吧，宋雯想着還是摸進了口袋，「給。」

秦渺看着遞過來的餅乾吞了吞口水，但還是推脫了，「我不餓。」

他不遲，宋雯倒也不好意思吃了。她看着對面飛過的鳥，天漸漸亮起來，救援隊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找到她們。

「你說的話，會算數么？」

「什麼？」宋雯問。

「我知道，救援的人到了，我還是會被他們送進監獄。」到時候宋雯會不會真的幫他，他也無從得知了。就算她把這件事情忘記了，他在裏面也無可奈何。

宋雯是他目前唯一的救命稻草，他不想錯過這個洗脫冤情的機會。

宋雯忽然有點同情他，無計可施的男人只能無助的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一個他素不相識的人身上。她可以反悔，也可以逃出去就高枕無憂的把這件事情忘了，但對秦渺來說，卻是截然不同的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