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6.第 156 章

156.第 156 章

月光縈紆下,天台的符文陣法猶如一個巨大的磁石,源源不斷吸引著月亮的銀光,整個天台很快就籠上了一層淡淡的白霧。霧氣漸濃,溫度驟降,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鼻腔呼入的都是寒徹的冷氣,快要把肺部凍裂。陣法中的人淺灰色的瞳仁較之先前更淡了。

茅杉意識到了這一變化,瞳孔怒睜,眼角殺意漸濃,轉身的剎那,王鳿已經先她一步把長魚拉到了自己跟前,同時掌風呼起,一張手掌在渾濁的霧氣中快速放大,轉眼已至胸前。

茅杉趕忙收回抓了個空的手,側身的同時往後退了兩步,險險避開了王鳿劈來的手掌,而視線一直沒有離開過長魚。瞳孔映出的那抹清瘦身影,被王鳿粗魯的拉拽跌撞了兩步,又恢復了之前機械的筆直站立。長魚臉上仍舊沒有任何錶情,沒有一絲生氣。

後腿前腳掌發力,化解了後退的慣力,站定后,茅杉把目光移向長魚身後的男人,古眉劍被攥得緊緊的。而王鳿卻顯得輕鬆許多,裂開的嘴角不知在醞釀著什麼陰謀。

茅杉握著劍的手心已經全是冷汗。

兩個人就這樣對峙著,周圍的冷空氣彷彿都跟著兩人周身驟然降低的氣壓凝結了。

白小典第一個衝出電梯,在樓道里拐了個彎,沒跑幾步便遠遠瞄見了天台上僵立著的三個人,拉開了槍栓就要衝上去,卻被急急跟上來的老道士給拉住了。

「先看看情況。」老道士把白小典拉到天台的門邊上,壓低了嗓子說道。同時示意身後的蘇子瞳和言苜蓿也不要出聲,幾個人一個挨一個貓在牆邊注意著天台上的動靜,以待適時而動。

天台上的人就像被定格一般,你不動我也不動,只濃厚的霧氣無風自動,包裹著他們,讓躲在門后的人看不真切這邊的情況。四個人緊張地望著霧中朦朧的身影,豎起耳朵以彌補視線上的阻礙,呼吸都不敢太大聲。

「放輕鬆些,我不會再對你出手了。」王鳿首先打破了沉默,矮身貼近長魚,手上赫然出現一把明晃晃的匕首,月光下,鼻樑上眼鏡的鏡片和鋒利的刀刃反著同樣冰冷的光。

茅杉繃緊著全身的神經,謹防對面的傢伙做出什麼傷害長魚的事。

不料對面的男人握住了長魚的手,明晃晃的匕首交到了長魚手上,他站直了身子,用手背輕佻地摩挲了一下長魚的臉頰,嘴唇微張:「殺了她。」淡淡的三個字,帶著嘲諷與不屑,接著便向看熱鬧的人一般退到了天台邊緣。

茅杉還沒回過神來,纖長潔白的手臂帶著那把無情的匕首已經向著自己刺了過來,她只得向後躲閃。

茅杉不停地後退,長魚不停地欺近。一招一劍都帶著穿心般的寒意,直接穿透胸膛,扎進茅杉心臟的深處,一刀一刀的在那顆已經被長魚填滿的脆弱心臟上劃開一道道鮮血淋漓的口子。

這種程度的攻擊對茅杉來說真的是破綻百出,若是平時,她只消用一隻手都可以奪去了對方手中的匕首,再來一個壓制性的反擊。

可現在不是平時,對方,也不是別人。

長魚的攻擊隨著次數的增多而變得連貫流暢,越來越快,沒有招式沒有軌跡沒有規律,就像是本能的機械運動。茅杉只一味地避讓著,拳來了她擋,匕首來了她躲,就像深淵下方那個張著血盆大口的黑洞,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是個盡頭。

這樣下去不行,要讓長魚停下來,必須先擒住王鳿。

可是因為長魚擋在面前,茅杉連靠近王鳿的機會都沒有。每次她一避開攻擊,正想往王鳿那邊靠,長魚就會突然閃過來,把她的去路擋得嚴嚴實實。

茅杉不願意傷害長魚,哪怕是一點點也不要,因此就只能這麼耗著。可越往後耗,長魚的攻擊越是凌厲,一招一式哪裡還有之前的百般破綻,那種速度和力道簡直可以和一個修行多年的高手媲美。

門后的幾個人開始按捺不住了。「我去幫忙,你們別出來。」老道士當先道,剛準備邁出去一步,又回頭撂下了一句話:「如果我和茅道友對付不了他,你們就快些逃跑。」

老道士和王鳿交過手,雖說那一次他因為大意受了傷,但不可否定,現在的王鳿,就算他全力以赴,也最多只能跟他打個平手。至於長魚,雖然他很不想承認她現在是敵人那一方的,但現實就是這樣,一個比王鳿戰鬥力更強的對手。

老道士從天台的門后躍出,直奔著王鳿而去。

王鳿的反應也是足夠快,立馬控制長魚擋在自己跟前。

之後老道士和茅杉聯手的每一次攻擊,都被長魚擋了下來。二人的體力逐漸開始下降,呼吸也不再平穩,卻只能防禦,就算是攻擊也因為對方是長魚而不由軟了幾分力道。

再往後,兩個人竟然在不知不覺中被牽製得連攻擊的餘地都沒有了。

這便是犼魃的力量?

促狹中,茅杉望著被白霧縈裹著的長魚,那些白霧隨著她的動作在她的身體周圍飄蕩,以不易察覺的速度匯聚起來,然後被她的身體吸收,再匯聚,再吸收。每一次吸收她的瞳孔都會淡上兩分,周身冰冷陰寒的氣場也要更強上兩分。

不,恐怕這還緊緊是犼魃蘇醒前的揉眼翻身而已。

恍神間,又是一道極快的勁風襲來,茅杉趕緊向後仰去,那晃眼的刀刃幾乎是貼著自己的鼻尖向前,划至眼前,突然,握著匕首的人豎起了本是平舉刺來的匕首,順勢往下一壓,匕首鋒利的劍尖就指著茅杉的額頭下去了。

茅杉右腿蹬地,再次往後退卻了些,同時腰部猛然發力,向右一個側翻,穿顱之險算是躲過了,可仍舊沒有逃脫被匕首划傷的命運。左肩上,赫然一道巴掌長的口子,鮮紅的血很快便從傷口裡滲出來,衣服的肩膀處瞬間被染紅了一大片。

白小典見狀就想往上沖,蘇子瞳及時拉住了她,沖她搖了搖頭。老道士既然不讓她們出去,那自然有他的道理,看眼前這情形,就算他們衝出去,想必也是用處不大。

茅杉在半空翻了個身,腳還沒來得及粘地,一個白色的細長物體從她的褲兜里滑了出來。

「哐當」一聲脆響,很輕,卻很清晰,隨著茅杉落地的姿勢在天台上回蕩。

茅杉來不及去看自己左肩的傷口,放出目光去搜尋剛剛發出脆響的東西。待她看見地上那斷成兩截的玉釵時,心咯噔地一疼,悔之已晚。

昨晚見長魚睡著在沙發上,怕那支玉釵磕疼了她,便幫她摘了下來,順手放進了自己的褲兜里,後來竟忘記了這事兒,直到睡覺的時候也沒有把玉釵拿出來,沒想到......

茅杉的心裡此時是五味陳雜,這時一聲呼喚,將她又重新拉了回來。

「茅道友,現在不是走神的時候!」一旁的老道士一個人面對著長魚的攻擊顯然有些吃不消了。

正要衝過去幫忙,一運力,左肩上的疼痛一股腦襲了上來,整條左臂幾乎沒了知覺。茅杉伸手在疼痛處摸了一把,溫熱粘稠的猩紅色液體沾了一手,低頭看了一眼自己左肩那條深可見骨的口子,左邊的袖子已經被血染透,粘在手臂上,血還在順著手背往下滴著。

就在這時,長魚趁老道士一個破綻,左手一掌將他揮出去兩三步遠,緊跟著舉劍往前,匕首破開寒冷的空氣刺往老道士的胸膛。

茅杉顧不上疼痛,使出所有的力氣衝上去抓住了長魚握匕首的手。那隻沾了血的手在長魚素白的手腕上留下一道道血跡。白得滲人,紅得奪目。

就在茅杉握住長魚手的一剎,長魚的動作陡然停滯了。握匕首的手以微小的幅度顫了一下,她整個人頓在了原地,攻擊也停止了。

「長魚,不要。」茅杉望著那雙熟悉又陌生的眼睛,胸口起伏著,眼睛里映出那張深愛的臉,聲音沙啞得不行,甚至有些哽咽。

冰冷的月色映照著長魚蒼白的眼角,恍惚間,那裡似乎有一滴晶瑩在閃爍。那分明是一滴淚水。

茅杉目不轉睛地盯著那張沒有任何血色的臉,對方眼角那一滴還沒有滴下來的淚水,讓她的心比刀割還要疼。

她顫抖地伸出一隻手,輕輕拭去面前人眼角的淚水。這一刻,她所有的疼惜與溫柔全部匯聚在了指尖,將那一滴沒有絲毫溫度的淚珠團團包裹,卻無法再將指尖的溫度傳遞給淚水的主人。

小小的一顆淚珠,順著茅杉的指尖,滑進她的手心,一直落到了她的心臟深處,凝結成一片鋒利的薄冰,割得她疼痛欲裂,最後再碎裂開去,化成無數的細小冰渣,扎滿了整個心臟,不放過任何一個角落。

茅杉再也忍不住了,撲過去一把將面前的人攬進懷裡,對方冰冷的身體凍得她瑟瑟發抖。她能夠感受到她胸口機械地隨著如有若無的呼吸起伏,甚至能聽到她微弱而木納的心跳。

可是,不對,不該是這樣的,長魚不該是這樣的。

這一定是幻覺,一定是幻覺!她的長魚不是這樣的!

她的長魚是溫暖的!

她的長魚是柔和的!

她的長魚能說會笑,她的長魚怎麼會捨得讓她難過?

視線開始變得模糊,長魚的發貼在她的臉上,仍然是那個再熟悉不過的味道,讓自己深深迷戀的味道。視線清晰了又模糊,模糊了又清晰,她顧不上去管自己的眼淚,只是把懷裡的人越抱越緊,雙手因為用力而失去了血色,伴隨著輕微的發抖。

「對不起......」茅杉嘶啞的聲音在抽泣,「都怪我,怪我沒有保護好你,怪我,怪我......」

老道士見長魚一時沒有動作,抓住這個空檔猛然轉頭,右手借著側身的慣力向前一揮,一把無羽短箭被他當做飛鏢朝王鳿擲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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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緣修道半緣君(G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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