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黑樓鬼影（二）
女鬼拎著錢道空他們來到了五樓，雖然錢道空的身材比較羸弱，但被女鬼這麼拎兔子一樣地拽著，他還是感到十分的尷尬，這種怪異的感覺一直持續到他被扔到這間被血腥佔據的房間之中。
一進房間，濃烈的血腥氣味撲面而來，錢道空眯著雙眼，試圖看清房中到底發生了什麼，但等他借著月光看的清楚后，卻不禁感到汗洽股慄，冷汗路路而落。
眼前的景象簡直讓他不禁感到胃袋裡的東西在上涌，房間里那些被碾碎無法分辨的內臟與白色顆粒狀的脂肪混成泥，肆意地抹在了各個地方。
地面上橫七豎八地排列著幾具屍體，錢道空不知道這群人是在何時經歷了什麼，但散落各處的頭骨都爛掉了臉，無一例外地一幅可憐模樣。蒼蠅的嗡嗡聲混淆了他的聽覺,錢道空想讓自己盡量冷靜，但發現自己根本冷靜不下來。
錢道空再也不想再看了，眼前的這一切已經超出了他所能認知的範圍。他根本無法把這堆東西想象成人，它們生前的模樣他自己一點也聯想不出來。
可是他就連眼睛也閉不上，只能直直地繼續盯著。
女鬼將二肥也扔到了地上，獰笑著對錢道空說道：
「怎麼樣，鮮血的味道很誘人吧……嘻嘻嘻……一會兒你也會成為其中的一部分的……」
錢道空仍然動彈不得，心臟卻狂跳不已。
女鬼倒是似乎並不急於殺掉他和二肥，望著這滿地的屍塊，錢道空就已經能夠猜到，自己將要面對的恐怕會是比死亡更可怕的折磨。
女鬼的腦袋，從她的被血衣覆蓋的身體上掉了下來，然後晃悠悠地浮在了空中，一直浮到了錢道空的面前，女鬼的嘴大得誇張，就像是被人掰開開了一樣，腐黑的牙齒間都是鮮血，臉上卻依舊是那讓人毛骨悚然的笑容。
「小帥哥，現在我給你個機會……讓你自己來選，你說……我應該先把你的那個地方給卸下來呢？雖然你們男人的身上哪裡都是那麼的骯髒……嘻嘻嘻……」
說完，女鬼朝著錢道空的臉上吐了一口血沫，錢道空的視線一下子變得血紅而模糊，女鬼那蒼白扭曲的臉也顯得更加猙獰，但是他的喉嚨卻似乎能夠發出聲音了。
「救命……」錢道空的聲音顫抖，連這聲呼喊都顯得軟弱無力。
「救命……？多麼可笑的字眼，如果這兩字真的有效，我又怎麼會死？」女鬼突然尖聲狂叫，蒼白的臉上皮膚開始龜裂，鮮血順著縫隙爆涌而出，好像這兩個字極大地刺激到了她。
「別……別殺我……求求你了……」錢道空的嘴唇不住地顫抖，腦袋裡已經一片空白。
就當他這句話剛說出口，他心裡就不禁懊悔起來，一般在恐怖片中，說「別殺我」的人死的往往比誰都慘，而大喊著「有本事殺了我的」，才大都活到了最後。
「嘻嘻嘻嘻……求饒吧，害怕吧……你們該死，你們這些男人都該死！既然你自己不選，那我就替你選好了，就從你的右手開始吧！就是它偷走了我的東西吧！」女鬼放聲獰笑，她的下半身體拿著一把菜刀飄了過來。
錢道空僵硬的身體直挺挺仰面朝天，那鋒利的刀刃從正上方豎劈下來。
「不要……」錢道空瞪大了眼睛，幾近絕望。
眼看著自己的手就要被剁掉，他卻無能為力！
這下真的完了，或許這就是報應吧……
錢道空內心已經妥協，自己這雙沾滿了罪惡的手，或許早晚也應該得到這樣的懲罰。
可是這不公平，為什麼偏偏是我？我也是被逼無奈才去當小偷，我也是走投無路才會選擇這樣一條罪惡之路，難道我就是絕對的錯么？錢道空內心還在替自己辯解，但菜刀卻似乎並沒有那麼的思考時間。
風聲颯然，卻又戛然而止。
「嘭——」
「咚嗡——」
眼前一道藍光射過，如有一枚利箭飛射而出，將要劈下的菜刀也被這股力量彈飛到了地上。幾乎同時，一個含糊不清的聲音從他們身後傳來：
「無量天尊，孽鬼，貧道恭候你多時了！」
錢道空循聲望去，只見門口一個穿著中山裝的白須老頭正指向這裡，手指尖上還凝聚著一股藍色的耀光，似乎剛才這彈飛菜刀的光束就來自於他的手上。
「可惡……長這麼丑還出來見義勇為！呸——」女鬼唾了一口血沫，鄙夷地望向門口的這個老道。
「去你大爺的，看你那張鬼臉，跟一坨拉碎了的屎一樣，還敢說貧道丑，真是大言不慚，看貧道今天不把你這個小鬼拍死！」老道突然滿口污言穢語，似乎對自己的長相抱有極大的自信，以至於如此任性。
在忿罵的同時，老道手腕翻轉，藍光再次凝聚到一起，這次直射女鬼的頭顱。
「還不都是你們這些該死的男人，想我沒死之前，我也是花容月貌，一大堆男人追！」女鬼避開了老道的攻擊，嘴上卻還在為自己的容貌反駁。
「呸，好漢不提當年勇，你一大堆男人追，老子十四那年學道時，也一大堆男人追！」老道見一招落空，立刻掏出了桃木劍，猛衝過來。
「……」
女鬼一時無語，也不再跟他廢話，直接從地上撿起菜刀，迎向老道。
老道的桃木劍橫封斜掠，形成陣陣散發著淡藍色氣焰的劍光，錢道空如同見到了救星一樣，心中為這個老道默默助威，激動得都快要哭了出來。
錢道空心說果然人不可貌相，這個看上去風燭殘年的老頭，身子骨卻異常靈活，腳步間輾轉騰挪，就好像一個武林高手一樣，很快，女鬼的身體就落入了下風。
但女鬼雖然疲於應付老道的劍法，可是她的腦袋卻可以在空中自由浮動，就在老道與女鬼的身體糾纏的時候，女鬼的腦袋竟然已經悄悄繞到了老道的身後。
女鬼的身體露出破綻，老道一劍刺下，就在這個空當，女鬼的頭髮突然間暴漲起來，猩紅的眼睛充滿了無盡的怨念，撕裂的嘴中發出了一聲讓人膽裂魂飛的尖叫：
「去死吧，醜陋的老頭！」
一瞬間，女鬼的頭髮從後方死死纏住了老道的脖子和雙臂，老道手中的桃木劍也一下子脫手掉在了地上，女鬼的身體反應極快，趁著這個機會，她的身體已經一刀劈了過來。
「完了！」老道瞪大了眼睛，一聲疾呼。
「撲哧——」
女鬼這一刀從老道面門直接劈下，寒光劃破了黑暗，毫不留情地將老道砍成了兩段。
錢道空這下徹底傻了眼，剛剛燃起的一絲希望之火就這樣無情地破滅了。
「我靠……不是吧……長這麼丑又沒本事還出來救人？」
錢道空近乎絕望發出一聲感嘆，面對好不容易出現的救星，自己非但提供不了任何幫助，甚至連脫身逃跑的機會都沒有。
「嘻嘻嘻嘻……就點能耐還出來降妖除魔，真是髒了我的手……」女鬼發出滿意的狂笑。
然而，女鬼的笑聲沒有持續多久，那扭曲的笑容就僵在了臉上。
原來，那被女鬼劈成兩段的老道，渾身上下竟然沒有淌出一丁點血，就這樣直挺挺地一分為二，然後晃悠悠地栽倒在了地上。
莫說是女鬼，連錢道空都看傻了眼，難不成眼前這個老道也不是人？
就在一人一鬼被眼前的怪異景象所吸引的時候，一個人影卻翻開了地上的屍體，站到了月光之中，與此同時，地面上那具老道屍體竟然開始長出了無數稻草，很塊就變成了一個被砍成兩段的稻草人。
「竟然是假身！」女鬼一聲驚呼，然而卻已經來不及了。
只見月光下的老道凝神靜氣，從衣袋裡迅速拿出一張符咒，嘴唇劇烈顫動，開始念動咒語，然後他把符咒扔向半空中。他的動作瀟洒隨意，可那符咒在他出手后彷佛變得不再是一張紙，而是像一枚堅硬的鐵片，筆直飛到半空中，然後在黑暗中爆燃起了一團火。
老道整個動作行雲流水，用了不到三秒的時間就完成了祭符。
「孽鬼，讓你嘗嘗老帥哥的厲害！」
老道將那團符火握在手中，眼神變得更加剛毅決絕。
女鬼見勢不妙，讓她的下半身擋在前面，腦袋則躲在了後面。
然而，這火持續了大約幾秒鐘，並沒有飛過來，竟然燒成了紙灰，全都緩緩落在了地上。
「咦？沒了……」老道喃喃自語，顯然是玩脫了。
「天……能行不了……」錢道空也再次失望至極。
女鬼冷哼一聲，從屍身後再次飛了出來，猙獰地撲向了老道。
「可惡，嚇我一跳，原來也是個三腳貓的戲法，去死吧你！」
寒光凜凜的菜刀這一次劈向的可是貨真價實的老道，老道手無寸鐵，此時看上去顯然必死無疑。
錢道空徹底不再對這老道抱有希望了，無奈閉上了眼睛。
然而，那輕薄如煙的紙灰並沒有隨著風飄走，而是在落到地面的一瞬間突然捲起一團小小的藍色漩渦。
「嘿嘿，小丫頭，終於露出破綻了。」老道臉上突然露出了得意的笑容，隨即，右手直指女鬼的頭顱。
「接招，破魔三清錐！」
只見地上符灰形成的藍色漩渦越轉越快，越轉越大，最後凝聚在了一起，如同一把錐子一樣刺了下來，直入女鬼的胸口！
藍色水錐的速度太快了，還沒等女鬼反應過來，就覺得命門一熱，那藍色符咒錐子已經完全沒入她的頭顱之中。
「啊……」
一聲尖厲的慘叫驚破了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