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誕節,來個小故事?

聖誕節,來個小故事?

【時間,是故事開始的一年前,霍湘震還沒有找到樓轅。】

「你這也不是什麼大問題,」吳積白照常給樓轅看號過脈,取出了砭石,「最近天寒,受了些涼氣罷。我用砭石給你祛祛寒氣也就沒事了。」

樓轅微笑着頷首,看上去就是一隻十分乖順的貓兒。吳積白心底暗自發笑,若不是他知道樓轅在未來會是個怎樣的存在,大概他真的就會以為樓轅是多好一個翩翩公子。

可這孩子,以後會是個殺神呢。

吳積白暗想,說不定我現在一針扎死他,以後就會是李唐統一趙宋了。又或許,我現在殺了他,兩國統一的進程就會慢下去很多。還有可能什麼都不改變,我殺了這個孩子,樓家找來另一個替身「樓轅」,然後那個替身才是未來真正的殺神?所謂蝴蝶效應,也叫「子欲避之,反而促之」。

無所謂的吧?吳積白一邊在樓轅滿是傷疤的背上施砭,一邊出神去想,無論這個地方發生什麼事,對自己而言,其實不過都只是一場逼真的體感遊戲而已。他們和自己本就不是一個世界,對自己而言,這裏只是一群早已作古千年的人罷了。

目光又落回樓轅的背上。挺直的脊樑,流暢的肌理,放在一千年以後也是明星的身材。可惜上面佈滿了許多傷疤。那是刑傷,被鞭子抽得皮開肉綻之後再癒合就會是這樣。

傷害這個孩子的人,將來一定是會後悔的吧。不管是他的腿,還是之後更甚的折磨。讓這個孩子痛苦過的人,日後會被這個孩子千倍的報復的。

可是……

吳積白看看這張尚顯稚嫩的臉,不管怎樣看,都該是個善良的孩子。他正透過微微閃開的窗縫看着外面,神情專註,似乎是在想什麼。

「小樓。」吳積白出聲喚他,「已經好了。」

樓轅這才回過神,向吳積白笑笑,整理衣衫。吳積白收拾起自己的藥箱,囑咐了兩句。

他一一聽着,認認真真的。而後吳積白點點頭,示意說完了,他便淺淺笑道:

「吳大夫,外面下雪了。」

「哦?」吳積白眉毛一挑,一派輕佻意味,卻並沒有輕佻意思。或許是怪他長了一張歡脫的臉,不管怎樣都是個灑脫模樣。他打開了窗子,看外面,果然已經是一片雪白,天上飛下片片鵝毛大雪。不由得自言自語般問了一句:「什麼時候下起來的?」

樓轅微微笑着:「你進來之後沒多久。」而後又道,「吳大夫,我們出去看看如何?」

吳積白看到了他眼裏的期待,不忍拒絕。於是點點頭,給他拿了一件披風,讓他注意別受寒。

推開門,有些潮的冷氣鋪面而來。吳積白看着院子裏白雪覆蓋的風景,忽而想起:「對了,今天是臘月二十五?換成陽曆就是聖誕節啊。」

臘月二十五是什麼節?樓轅沒明白哪裏來了個「聖誕節」,他倒是知道快過年了。最近樓府上下都在籌備,還給他做了一身新衣裳。那身過年的新衣服,是嫡母做的暗紅深衣,三姐綉了暗花,六妹綉滾邊,陸家的紅杏給綉了圍腰,陸紅薔做了靴鞋——還是在她林妹妹幫忙下做完的。這可一身全是心意了。

說起來……以前過年的新衣裳都是買的呢。

樓轅忽然就想起了霍湘震,那個養了他十六年的妖龍。

他記得,那還是他十一二歲的時候。因為住在渝州附近的冰麟火鳳鬥法,渝州反常地下起了雪。但是還好,沒有冷得嚇人。

那時候也是快過年了,要準備新衣裳。霍湘震當然不會做衣服,是在成衣鋪子給暮皓買了一身。而後準備年貨,是半大小子的暮皓,搬個小板凳坐到井邊,幫着擇菜。霍湘震看他幹得挺好,也不用自己幫忙,就坐到了院子裏那棵木蘭樹下的石桌椅上,拿出筆墨紙硯,整理話本。

那時候暮皓心情頗是上佳。他喜歡這種和霍湘震獨處,然後安安靜靜各不干擾的感覺。擇著菜,還愉快地哼著小曲,腳尖不時點點地面。霍湘震寫着話本,偶爾往他那裏看看,心裏也安穩得緊。

那時候是鄰居家的七姑來了吧?平時就愛串門子的一個碎嘴婆子,還愛給人拉皮條,說合婚事之類。拎着一筐蘿蔔,來他們家裏扯閑嗑。霍湘震假裝專心寫話本,這搭話的任務就全推給了暮皓。

暮皓脾氣雖然臭,然而看着要過年了,卻也忍她一忍。

那七姑喋喋不休,暮皓也不知她要說什麼,就有一搭沒一搭陪着。

「小虞啊,你師父給你準備過年的衣裳了嗎?」

「唔,嗯,買了一身。」

「今年過年你家弄點什麼啊?」

「噢,師父和我包餃子。」

李唐年俗,除夕夜吃的是年糕,不是餃子。但霍湘震是北方人,還是和暮皓包餃子的。

七姑這才進了正題,絮絮叨叨又裝作無意:「啊呀,你看你們師徒倆家裏也沒個女人照管。你師父也老大不小了,不如讓他給你找個師娘吧?」說着,眼睛有意無意往霍湘震那裏飄,「前面水門巷口,有個小寡婦,前年新寡的。可漂亮了,還帶着個九歲的小姑娘。哎喲那娘倆兒,個頂個的水靈呢。」說着就是對着霍湘震說了,「你看,她們家裏也不要多少彩禮。人家雖然是嫁過,但是那腰身可真是好的沒話說。」

暮皓的臉色慢慢就黑了,菜葉子剝了一地。霍湘震看見了,不說話,裝不知道,接着低頭寫他的話本,由著七姑接着說。

七姑看見霍湘震抬頭了,可現在見他又低頭,以為他是等自己說完了再定主意。於是不遺餘力接着煽乎:

「那小寡婦出落得可是標緻呢!針織女紅,樣樣不差,手藝還好,又會收拾屋子。模樣周正得緊,要是你樂意呀,明兒我就帶你去見見!」

暮皓惡狠狠咬着牙,手上的菜剝得一點不剩全掉地上了。他完全不知道,接着拿起一棵剝。霍湘震看見了,還沒等說話,就聽那七姑說:

「而且啊,你家小虞也十二了,她家丫頭九歲,正好給小虞當童養媳對不對?」

霍湘震手一抖,筆掉了。一下污了幾層紙,又彈下來,從霍湘震雪白的寬大衣袖上擦了過去,留了一道墨跡。

七姑趕忙說:「誒,正好正好,你把這衣服給那小寡婦送去,看看她洗得好不好!」

忍無可忍了!

暮皓「啪」地撂下了手上的菜,而後努力挽起嘴角,結果是個獰笑。還使勁兒保持客客氣氣,問七姑:「七姑,你這蘿蔔是腌著吃的么?」

「啊?啊……是呀。」七姑也沒明白他這話什麼意思。

然後暮皓就冷笑着,陰陽怪氣說了一句:「我就說么,不咸吃蘿蔔,七姑你怎麼能操這個淡心!」

霍湘震差點沒忍住笑,趕忙抬手擋住嘴角。原來是要罵她咸吃蘿蔔淡操心啊!這小子,跟誰學得,罵人還得拐彎抹角。

七姑讓他這話嗆得,臉色都變了。也不等霍湘震打兩句圓場,氣呼呼走了。

暮皓還坐在原地,悶頭擇菜。但這會兒說什麼都是高興不起來了。賭著氣,盯着地面,薅菜葉子撒氣。

然後那雪白的衣角就闖進了視線。是霍湘震,起身到了他身後而後伸手從後面攬住了他。

接着是淡淡的笑語:「你再薅下去,我可就不知道今晚該給你做什麼菜吃了。」

說着,伸手從暮皓手上拿過了那棵無辜的青菜,扔回了腳邊的籃子裏。

而後雙臂收緊,把那個鬧彆扭的小半妖攬進了懷抱里。下巴搭在他肩上,閉着眼睛,帶着淡淡笑意問他:

「怎麼?是不想要個師娘,還是不想要個童養媳?」

「……」沉默,片刻之後,老老實實回答了他,「都不想要。」伸手握住了霍湘震的手腕,「就我和你,就現在這樣,就足夠好了。什麼都不要改變。」

什麼都不要改變。

又下起了雪,卻一點也不冷,反而一片溫暖。因為在他的懷抱里。

耳邊還是他的輕笑,帶着暖暖的氣息:

「呵,好,那就什麼都不改變……」

樓轅從回憶里醒神,眨了眨眼,忽然感覺周圍冷得刺骨。

緊了緊披風,看着夢山在院子裏團雪球,和樓玉婧堆雪人。

忽然感覺很孤單。

身邊吳積白還在,於是樓轅淡淡開口:「吳大夫,你有沒有過那種在某個時候特別想念一個人的感覺?」

吳積白扭頭看他,不知該不該搭話。

事實是他不用,因為樓轅其實只是自言自語。看着前面的飛雪,淡淡地,絮絮道:

「想念到,如果他這時候出現,可以原諒他做過的一切。如果他這時候對你伸出手來,可以放下一切,跟他走……」

【千里之外·九嶷山巔】

撲在桌子上睡了一夜,霍湘震打了個寒顫,突然醒了。

揉揉眼睛,看面前的占卜結果,依然不知道暮皓在哪裏。

嘆氣。

推開窗子想換換空氣,這才發現,外面下雪了。

九嶷山巔,下雪也是常事。

只是不知為何,今日看雪的時候,心中忽然有掃不盡的哀傷。

他忽然很想念暮皓。遠比以往強烈,讓他幾乎承受不住,想要御劍飛去暮皓身邊。

可又該往哪裏去呢?

霍湘震沉沉嘆息,關上了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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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將軍請早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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