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風起雲湧(四)

第一百二十四章 風起雲湧(四)

天空是有些壓抑的灰色,濃郁的雲霧瀰漫在天際,久久揮散不去。而這片天空下的良國都城,大街小巷雖依舊人來人往,與那宮內的陰鬱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平日里守衛森嚴的皇宮,此時此刻竟然少了許多人,不見宮人們伺候各宮主子們的身影,也不見巡邏的侍衛。似乎安靜的有些過頭,總覺得這片平靜之下隱藏著不平靜。

這清早伺候了良帝用了早膳,再加上今日早起之後,老皇帝的氣色還算不錯,寢殿內除了她,還有盡心伺候的劉公公,都說早上的空氣極其清新,藍品秋好心推開窗,想要殿內換換氣。

良帝卻是頭也不抬的道,「丫頭,將窗戶關上,要下雨了。」藍品秋疑惑的望了望外面的天,除了有些灰濛濛的,一點也看不出來要下雨的意思,也不知道良帝是從哪裡看出來,這天是要下雨了。

既然皇帝都說了,她自然是要聽從的,隨即關上了窗子,只不過沒一會的功夫,『轟隆』一聲,外面忽然雷聲驚起,本來灰濛濛的天瞬間陰沉了下來,這沒一會的功夫,漫天的暴雨灌溉了整個皇宮。

暴雨傾盆,似是老天不滿的發泄,然而暴雨中隱隱的涼意也是順著微風吹拂進來,若是仔細分辨,空氣中帶著隱隱的血腥味,是那麼的明顯。

良帝雖是一臉淡然的神情,看在她的眼裡,卻是有些不安。似乎察覺到她的心不在焉,良帝喚道,「丫頭,過來替朕研墨。」這都什麼時候,良帝竟然還要自己給他研墨!

望著站在那裡不動的自己,劉公公好意碰了碰自己,趕忙回過神,就是疾步走到良帝身邊,取過墨石就開始研墨,有一下沒一下的。

一陣狂風吹來,竟然將良帝的寢殿大門吹開,殿內滿滿的雨意夾雜著一股殺意直直撲來,良帝依舊面不改色,坐在那裡,執筆在紙上隨意的練筆。

李汜衛一襲鎧甲緩步走了進來,手中的利劍發出陣陣寒光,那鎧甲刺眼的紅色確實是鮮血不錯,想來他當真今日要逼宮了。直到他走到了書案之下,良帝依舊正坐在那裡。

劉公公一臉漠視的站在良帝的右邊,而自己則是候在良帝的左邊,似乎都將下面的人當做不存在。這時候良帝抬眼看了李汜衛一眼,隨即繼續練筆。

「衛兒,怎麼進了朕的寢殿也不通報一聲,你是越發沒有禮數了。」

李汜衛一向溫潤的目光,先是在藍品秋的身上頓了頓,卻見她此情此景,面不改色心不跳,倘若換做別的女子,早就嚇得落荒而逃,這個女人果然不簡單。

他說回目光,再看向良帝的時候,那溫潤的眸中有的只是嗜血的狠戾,似乎高坐在那皇位之上的是他的仇人,而不是他的父親。

「如何需要通報,這皇宮日後便會換一個主人,再說父皇年事已高,不若退下這高位,也好安心養老。」

良帝手中的筆微微一頓,一雙精明的龍目直射李汜衛,帝王所該有的氣場,即便良帝卻是年紀已大,卻依舊不見那威壓有絲毫減弱,他畢竟是這良國的皇帝!

「你這孽障,朕是你的父皇,你竟然這麼對朕說話!眼裡還有朕沒!」

「父皇?呵呵。」李汜衛仰天長笑,似是不屑的繼續道,「父皇又如何!你一日不將這江山交予我,我何必將你當做父皇!你倒是說說!這麼多年你可有正眼看待過我!」

良帝明顯身子一顫,想來被李汜衛這話氣到了,順手舉起那石硯就向李汜衛砸去!「混賬東西!朕怎麼養了你這麼個白眼狼!」

『啪』的一聲,石硯落地摔成了粉碎,李汜衛面色不改,依舊站在那裡,「如今這朝中滿滿都是我的人,藍相率領三千鐵騎兵正候在宮門外,城外也有四萬將士,只要我一聲令下,便會破門而入!怎麼看今日這皇位我都勢在必得!既然你是我的父皇,那麼你可以選擇將皇位交予我,說不準念在多年的父子情上,我會饒你一命。」

「你這混賬!你做夢!朕怎麼也不會將良國這江山交予你這白眼狼手中!」

李汜衛一陣冷笑,隨手便是抽出利劍,直指良帝,「那就別怪兒臣了,父皇!」李汜衛當真是不顧及父子情,他到底知不知道良帝不光是這良國的君主,也是他的親生父親!

為了一個皇位,竟然連骨肉親情都不放在眼裡!李汜衛一步步的逼近,良帝絲毫沒有閃退的意思,瞧著劉公公也是沒有反應,藍品秋是斷不能坐視不理。

雖說對於良帝無感,但是對著李汜衛這種喪心病狂的傢伙,他這是要殺自己的親生父親以奪取皇位啊!一襲白裙翩然,她抬步便是走到了良帝的書案前,以自己瘦弱的身軀,將良帝護在身後。

「丫頭,你退下!朕倒是要看看這混賬是不是真敢動手!」

藍品秋依舊不動聲色,望著李汜衛的鳳眸越發冷然,她的聲音清冷,卻在這大殿內極其響亮,「衛王!今日成敗在此一舉,你可想清楚了!」

那語調極具威懾力,倒是讓李汜衛微微一愣,怎麼也沒想到面前這個看似柔弱的女子,今日口出如此具有震懾力的話!

「藍品秋,你讓開!作為藍相女兒,卻背叛自己的父親,處處與我作對,也算是好膽量!待我稱帝之後,我必要將你納入後宮,與其守著這個老不死的,還不如歸了我!」

「給我滾!」藍品秋想也不想,一句話直接噴了出來!如此不雅的話語從她的口中說出,倒是讓良帝一愣,不過很快就遺忘了,畢竟如此臨危不懼的女子確實難得。

「咳咳。」良帝忽然具咳的聲音自身後傳來,「皇上!」劉公公一身驚呼!藍品秋尋聲看去,鮮血自良帝的口中溢出,是那麼鮮明的紅色,藍品秋一驚,趕忙走到良帝身前,在看到良帝口中的血泛著隱隱的黑色,竟然是中了毒。

「看來不用我動手,老傢伙你也命不久矣了!」

他這什麼意思!想想平日來良帝身子一向不錯,怎麼會好端端的病倒,不可置信的看向李汜衛,他竟然對自己的父親下毒!

「混賬..朕..真是..瞎了眼..養了你這個混賬..」

「多謝老傢伙誇獎。」

李汜衛盡數的逼近,藍品秋心下一驚,怎麼辦,不能讓良帝死在這裡!從沒有哪一刻,是這麼期盼著墨玄的出現,然後他也並有辜負她的期盼,一人單槍匹馬自殿外一步一步走。

那漫天的雨滴竟沒有一點落在他妖嬈的紅袍之上,烏黑的髮絲隨風飄揚,那熟悉的眉眼猶如畫中一般,俊美至極的輪廓,一點點在眼中清晰起來。

「是成是敗,衛王可要掂量清楚了。將我秋兒納入後宮,衛王可真會往自己的臉上貼金,只可惜我秋兒這世間無人能敵,想來憑衛王的身份,可是沒那資格。」

李汜衛很顯然愣在那裡,估計沒想到為什麼墨玄會出現在這裡,他的人明明已經重兵把守了皇宮,為什麼祈雲庄的少莊主會出現在這裡。

「區區一些雜碎,就能阻擋的了本少主,衛王還是重新練練吧。」似是看出李汜衛在想什麼!墨玄好心回答了他。

與李汜衛擦肩而過的瞬間,墨玄眼中銳光驟現,面籠寒霜,袖袍拂然間,那修長的指尖悄然化掌,一波無須的內力便是向著沒有防備的李汜衛揮去,倒是硬生生將李汜衛震出寢宮數米。

李汜衛一時沒撐住,一口鮮血自他的口中溢出,想來他還沒反應過來怎麼回事,只是一道輕微的聲音在耳邊森然響起,「那樣的話,本少主不想在聽到第二次!這一掌是你對我秋兒動念頭的回報!」

李汜衛微微一愣,反口道,「你祈雲庄如何能入了皇宮!你可知道你這般...」

墨玄身子一頓,微微側目,眼神是滿滿的不屑,「怎樣?四萬將士破城還是三千鐵騎兵你是要接著來么!」

「你!」

「莫不要忘了,這良國的主人不是你!良國未來的主人同樣不會是你李汜衛!寒王!本少主說的可對!」

李汜衛神情一驚,在墨玄說完這話之後,便是將目光不可思議的放在,不知道什麼時候早已經恭候在殿門外的李汜寒,他犀利的黑眸依舊冷的森然,無形的威壓在他周身隱隱散發,他的餘光不自覺的掃了一眼那白色倩影,這才將目光鎖在了良帝的身上。

良帝面色蒼白,李汜寒三步作兩步,看都不看李汜衛一眼,只是快速走了良帝身邊,單膝下跪,看著自己的父皇這般,臉上滿滿的陰鬱和憂色,「父皇,兒臣來遲了!」

良帝微微頷首,果然他沒有看錯人,也沒有選錯人!殿外轟隆隆的一陣響,嘈雜的腳步聲急速向著寢宮奔來,打頭的竟然是該守在邊城的李汜廣!

他身著厚重的盔甲,身姿挺拔,滿身的泥濘,卻依舊掩蓋不了他急速趕來的風塵僕僕。第一時間奔到了良帝的身邊,同樣單膝下跪,「父皇!兒臣救駕來遲!」

「廣兒..」良帝一臉的欣慰,還未說些什麼,那龍目竟然微微合上了。

「父皇!」

「父皇!」

墨玄探手便是替良帝把脈,神情淡淡,一如往常,只是讓在旁邊候著人等的焦急。李汜寒望著墨玄,見他久久不說話,「如何!」

「尋個安靜的地方。」

李汜寒微微頷首,低身伏在地上,那意思是要背起良帝,李汜廣卻是先一步將良帝背起,「四哥,我來吧。」

李汜寒沒有說話,便是默認了,一行人速速出了寢宮尋個安靜的地方替良帝診治。唯獨留下李汜衛還一臉不甘心的伏在地上。

藍品秋輕輕鬆了口氣,這一夜算是過去了還是沒過去呢?緩緩隨著眾人的方向而去,卻在經過李汜衛身邊的時候聽他說,「..我不甘心!」

藍品秋並不打算理會他,只是在快出了殿門的時候,腳步一頓,她清冷的聲音傳來,「可是你終究還是輸了!」

一句話像是驚天霹靂一般,徹底驚醒了李汜衛。他頹廢的跪伏在地,身影有些落寞,這便是失敗者的姿態么!在這江山的爭奪戰里,勝者為王敗者為寇,這是一沉不變的道理。

他輸了!這麼多年的處心積慮,竟然輸的一敗塗地!呵呵!輸就是輸,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在賭!贏,那麼天下就是他的!輸,那麼便會一無所有!只是不甘心!不甘心啊!

良帝也不知道情況如何,但是如果是墨玄的話,那麼他就不會有事!說來可笑,她竟然如此依賴墨玄,甚至將他當做神一般的存在,無所不能。

所以守在門外許久,倒是沒有那麼的擔心。將懷中良帝曾交給自己的詔書取出,摸著那邊緣許久,轉身便是將它親手遞給同樣守在一邊的李汜寒。

李汜寒低眸,望著她手中的詔書許久,終究是接了過來,「謝謝,謝謝今日你護著父皇。」

她愣然,冰山臉是說了謝謝么?不可思議,他竟然還會說謝謝!藍品秋晃了晃腦袋示意沒關係,隨即轉過身,瞧著同樣一臉擔心的李汜廣,她上前拍了拍李汜廣的肩膀,以示安慰,這才緩步走了。

陰鬱的天氣依舊在下雨,只不過那傾盆大雨已經成了綿綿細雨,她一個人緩步走在雨中,濡濕的衣裙拖在身後,她也全然不在意,青絲沾了細雨,也變得極其的濕轆。

尋著一塊假山,蜷縮著坐在那裡,這樣的一天,如此漫長,直到此時此刻,她將頭埋伏在雙腿間,「嚇死寶寶了。」平生以為這種逼宮只能在電視里才能看到,如今真的發生在自己的身上,簡直就像是做夢。

直到現在才發現,自己的腿都被嚇軟了!要是李汜衛真的動了手,說不準連自己都死了也不一定!這一想,雙腿完全癱軟無力,不然你以為她幹嘛好端端的坐在這裡淋雨啊。

埋伏在雙腿間許久,忽然發現本該冰冰涼的細雨觸感,竟然不復存在,這茫然的抬起頭,硬生生的愣在了那裡。

墨玄微微低著頭,扯著自己的紅袍在替自己擋雨,這給自己擋了雨,他自己的衣衫都濕了,他也渾然不知,那雙桃花眼,眸光柔和卻夾雜著些許責怪意味,是在責怪她為什麼在這裡淋雨。

這眼神她看著就不爽,抬手扯了扯他遺落在身前的髮絲,「看什麼看!姑奶奶腿都嚇軟了,還怎麼走路啊!你背我走!」

「好。」他的唇角是滿滿寵溺的意味,對於她的要求從來都不會去拒絕。不過抬手間,不是背著她,而是直接攔腰將她抱起,她倚靠在他的懷裡,先是一愣,卻聽他解釋道,「這樣比較快!可不能讓秋兒染了風寒。」

說完,腳尖微點,便是施展著輕功帶著藍品秋快速離去。

二人這剛離去,一抹黑色的身影從假山後慢慢走出,李汜寒靜靜的站在那裡,細雨落在身上,打濕了衣衫,他都未曾察覺,只是緊了緊手中握著的傘,望著那二人離去的方向許久,那身影在綿綿細雨的映襯下,竟然有些許的落寞。

「王爺,您怎麼在淋雨啊!五王爺正到處尋你呢。」

不遠處的小廝舉著傘趕來,李汜寒尋聲看去,「這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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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女本無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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