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網游世界（十一）

當楊檸為自己某種想入非非感到異常羞躁的時候，耳邊系統冰冷的聲音繼續開始播放。

【你走近頂層的牆壁，你驚訝的發現牆壁上空空蕩蕩，什麼都沒有。你不禁懷疑這個牆壁的真實性。還是剛剛所有的一切都不過是你的幻覺？】

自帶背景音的楊檸瞥了一眼大喇喇叉著腿那邊暗戳戳畫圈圈的老頭，估計又是對他意氣風發師兄的詛咒，「我還以為是什麼寶貝呢...這一把鬍子的人腦子裡頭還在肖想什麼...」老頭含含糊糊的發著聲音，完全沒有意識到他神奇的徒弟向光禿禿的牆壁伸出了一隻魔爪..

啪嗒。一塊灰色的粉塊從楊檸的刀尖滾落。隱隱露出裡面一層暗紅色的斑點。上面數道細小黑線縱橫交錯，如同乾涸的血跡一般，順著陽光的角度而顯得愈發厚重黏膩。被楊檸刮下的粉末並沒有如同一般粉末一般輕飄飄隨風飄散，反而如同被揭開的木片一般一塊一塊剝落的。

隨著楊檸將牆壁逐漸展開，裡面露出來的並非是想象中的刀劍刻痕，反而是！！！

木塔微微晃動起來，如同一個巨人握住它的基座，整個木塔被一個不知名的力量所撬動，塔內的物件灰塵如同驚弓之鳥一般飛來飛去，圓圓的陶器從桌子上端滴溜溜滾下來，被楊檸的腿給卡住了。

「徒弟！！」旁邊的老頭扶住固定在塔身上的石桌，望著陷入滾滾煙塵中的楊檸不由得目呲欲裂。木塔正在自我崩壞，一塊塊木片從塔身上飛落下來，力道之大，足夠扎穿普通人的頭顱。隨著塔身被莫名的巨力撕扯，塔基開始崩潰，上面的幾層搖搖晃晃的往下沉。

而此刻站在塔上的楊檸完全不知道外界的一切，她所有的精神全部被迫沉浸在某種劇情回憶中...

一片黃色的沙土地。

一個背著黑色闊劍的少年大步走來，風吹著身後的血色披風獵獵作響。背後映著一塊鮮艷的驕陽，一條淺淺的腳印組成的路翻越山坡，細細彎彎曲曲而又綿延不斷。風吹沙，沙迷眼。傍晚的空氣與白天的不同，傳來一點安靜寂寥的氣息。不知名的鳥兒飛在高空完全化成了一個黑點消失在遠方。黑點一頭扎入的地方似乎幽幽傳來屬於這裡的歌聲，在空寂的土地宛如傷口的溝壑上久久回蕩。

楊檸看著他突然停下了腳步，轉身遙望著遠方，遠方在陽光的背部似乎有一塊黑影，彷彿是誰隨意塗抹上去，卻深深印刻在少年的眼眸中。

楊檸彷彿靈魂一般跟再少年身邊，看著他饑寒交迫，卻從不吭聲。看著他拜師，看著他成長，看著他用背負的那把黑色闊劍逐漸從沉重的負擔變成如指臂使的利器。

看著他在復仇的海洋中掙扎，在遍地屍骸的夜裡安靜的擦著劍口的血跡。越來越暗沉的眸子，畏懼而又追逐著陽光。

......

外面的雨大了。雷電霹靂撕開天幕。破廟裡頭的男人昏睡著。他的身子燙的嚇人，蒼白的臉上帶著不自然的暈紅，即使發著燒也只是蹙著眉頭，黑色闊劍的劍柄緊緊握在手中並沒有鬆開。

他復仇失敗，楊檸看著他踉踉蹌蹌的奔入這個破廟，若是沒有劍的支撐，瘦弱卻有力的身體幾乎要跌倒在地。被雨水浸濕的地方血色迅速擴散，彷彿一朵朵妖嬈的花朵爭先恐後的在他的身軀上綻放。

不知怎麼的，楊檸想去扶住他，然而她的身影從他的身上穿過。楊檸不由得苦笑起來。男人的身體微微一顫，黑色的眸子掃視四周，長長的睫毛戀戀不捨搭著，漏出一點點暗沉的眸光。大概是並沒有什麼人，男人不安穩的昏睡過去。楊檸停了下來，坐在地上，抱著膝看著他。

破廟之中，雨絲從頭頂漏出的縫隙之中滴答落入。燭光搖曳，楊檸望著肅穆的神像，心中也不由得升起隱隱的祈禱期待...希望這個她一路看著走過來的少年不要就這樣死去。血跡從傷口滲出來，堵也堵不住。

「水！！水！！」他微張著嘴，似乎在念叨這一句。楊檸看著他清秀的眉眼，猜測的心情在不斷翻湧。她抿了抿唇，扭身，大步走入雨中。

她從來沒有一次這樣希望自己渾身濕透。

.....

男人熬下來了，然而卻憔悴了許多。他還是在和命運掙扎著，直到有一天背負著殘破無用的身軀，和少年時候一樣背負著那把黑色闊劍站在仇人面前。風吹動他的頭髮，飄飄蕩蕩遮住半張狼狽的臉。

「你有過來了？！丹田已經被廢了，你還想報仇？！！」敵人尖銳的嘲笑聲，鄙視的目光彷彿要刺入心扉。

他艱難的咽了一口唾沫，溫濕了乾涸開裂的嘴唇。他是憑著自己的雙腿爬上山的，肌肉似乎還在疼痛疲憊的顫抖。

「想。」楊檸聽見他堅定的回答，卻感覺心中一種酸澀化開，所有一切彷彿失去了味道。

並沒有主角那種光環，他這樣執著將劍送入敵人的心臟，即使是死亡也無怨無悔。楊檸想去責怪、想去埋怨、想去規勸他，卻無從開口，她不過是一個外人，一個靈魂，卻緊緊被這個故事攫住了心臟。

呲。是熱血噴濺的聲音。

接著又是鋒利的幾刀，劃在他的手腕腳踝處。男人痛的悶哼出聲，已經滿是破口的闊劍隨著軟軟的手指垂下，卻被一種非正常的毅力死死黏在兩指之間。

「還不放棄嗎？」敵人還在嘲笑。

「不！！！」他惡狠狠的回答。

然而下一刻。命運...開始旋轉。敵人的手指貼在他的額頭之上，接著在楊檸的視野中一團銀色的光從他的腦中飄出。裡面閃過無數血色的畫面，就彷彿是他復仇的核心，一段至死割捨不去的記憶。

被抽取記憶的男人頹然倒在地上，他空洞的目光望著天空，就像死去一般。

楊檸不由得心痛如同刀絞。她看著男人努力用無能的身體揮舞起闊劍，卻只能在一次次失敗中度過，他想回憶起過去，卻總是疼痛到抱著頭無聲沉默，心中正在流血。

楊檸看見他一次次刻畫提醒著自己，一點點殘缺的記憶碎片的拼接，在牆壁上落下一個個印記。楊檸看著他，逐漸消瘦，逐漸老去，最終都沒有完成牆壁上的記憶的描繪。

在他合眼的那一刻，她就有了觸摸一切的能力，然而...捧起的不過是男人的還溫熱的屍體。在他死去的那一刻，楊檸為他執起了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