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民國傾城（十六）

「說吧，這是哪兒？」楊檸很沒有耐心。旁邊的彭晟一直陰著臉，他竟然也不清楚自己身處何地，看看左右，倒像個偏僻倉房。

「當然，是男人尋歡作樂的地兒了~」槍口離開腦袋，聞不到那槍身附著的血腥味和硝煙味，那個肥碩女人恢復了本性，在那邊擠眉弄眼。

彭晟臉色又黑了一層，剛剛自己才說這裡是一處美景，現在反而多了一層歧義。他看向站立在一邊，腰肢纖細的楊檸，卻發現楊檸根本沒有理他。

其實這個情況對於楊檸來說是有利的，可以說憑自己的身手，往人群中一紮，立馬魚游大海，消失不見。

這裡連青樓都算不上，窮鄉僻壤出來的窯子，顧客都是一些黑壯的販夫走卒。在這裡做著這些人生意的大都是些白胖女人，擦著滿身的低劣香粉，招呼著帕子。

這些女人都不曾見過彭晟這樣的男子，一個個扭著身子用蹭了上去，企盼用這樣原始的接觸勾動彭晟的火。彭晟從小到大，從沒有見過這樣不要臉的陣仗。但他也不是那種從不打女人的人，當他三拳兩腳推開這些依附過來的肉山，那個女人卻已經消失不見。

彭晟的那些個屬下也被圍住了，只是迫於不能暴露位置，所以強忍住跳動的神經，沒有將這些伸向自己口袋的女人殺在當場。在金錢面前，那些什麼戰場帶來的血腥氣什麼的都是狗屁。所以僅因為這樣，才會被拖住一時半刻。但也就是這一會兒的時間，那個女人就已經完全失去了蹤跡。

「總督！總督！！」

那些還想靠過來的女人們聞聲忙輕蔑的吹一口氣。剛剛還被威脅的低聲下氣的肥碩女人忙嘲笑幾聲，脖子都笑出了幾層褶子，「我當時哪裡來的金主呢..不過是一群瘋子..」

一張報紙被扔了過來。紙片飄飄悠悠落在地上，許久，卻沒有人撿。彭晟臉上青筋泛起，牙齒咬得咯咯作響，剛想把這個不知好歹的賤婦一槍崩了了事，眼睛一撇，卻看見了報紙上白紙黑字：

昔日總督今日死刑犯

下面是配的一張照片，上面遙遠的拍著一個男人被反綁著跪著低下頭顱，似乎已然氣絕，因為旁邊有人題著字說彭晟現已伏誅。

彭晟看著那張報紙白紙黑字，氣極反笑。他一腳踏出，狠狠的碾在那張報紙上，將那不知是哪個贗品的頭臉碾碎。那肥碩的女人看見自己的報紙被這樣對待，剛想揚起嗓音喝罵，卻被彭晟一槍擊在腦殼上，白花花的東西如同豆腐一般撒了一地。

剩餘的女人先是一愣，之後便開始放聲尖叫。如同被擠在一起的豬肉條，白膩膩的噁心。不過她們又在武力的威脅之下禁了聲。

幾個在房間里賣力工作開墾的人都背嚇得出了問題，接著又是一陣包含著粗鄙辭彙的罵聲。

彭晟懶得理會，手下卻已經幫他做出了決斷，『砰砰』幾聲，已經被油煙污染的窗戶紙破出了幾個整齊的洞孔，房間里咕嚕一聲就沒有了聲響。

彭晟臉色平靜，如往常一樣俊美迷人，甚至多了幾分血性，然而他的眼中卻隱隱泛著紅光。

如同一般被打倒卻百折不撓的某些角色，彭晟對現在瑟瑟發抖，縮著身子脖子好比鵪鶉的人們開口：

「你們告訴王徽毅還有那群姓牆頭草的人，我彭晟會回來的。風風光光回來，來奪回屬於我的東西。」

很瀟洒狠厲的甩下這句話之後，彭晟就帶著幾個親兵拍拍屁股走了。

***

楊檸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都成了舊聞。城中彭總督留下的痕迹被清掃一空，連市井小民都知道多談這個人並不是什麼好事。所以城中竟然安靜了好一陣。

與此同時，彭晟的軍隊火拚，最後得知真相的三人揚言要殺了楊檸，但不過是嘴上罵罵解恨。被自己的野心驅使，此刻卻再也翻不了身了。

正所謂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彭晟留下的殘餘勢力便屬於這一種。雖然彭晟走後，曾有一部分軍士嘩變，有些忠心耿耿而且知道真相的甚至偷偷逃離軍隊，準備追隨彭晟的，殺器也沒有阻攔。

這些人即使被留下了，也是個定時炸彈，指不定哪天就炸的你面部全非。殺器深知這一點。餘下的士兵經過這一番變故，心裡不可能就這麼輕輕鬆鬆臣服，所以還要時間去培養。

殺器派了一堆革命黨中親民而且口才好的去軍中進行洗腦式演講，從根子裡頭要把他們扳成思想先進的好苗子。

這邊，楊檸被迫接受了一直跟在男人身邊不離三步的要求，日子難得就這樣閑下來。左右也沒有多少她需要乾的事情，即使端茶送水獻殷勤，那人還是不領情。楊檸只好每日坐在那邊，賞花讀書，再加上會會客，比坐月子的孕婦還要金貴。

大概覺得讀書很好，殺器從教書之後不知不覺養成了一種讀書的習慣。

楊檸在那邊呆坐著，時不時從書頁中抬頭，那個男人很是安靜的坐在房間的一角，修長的手指劃過纖細的書縫，陽光很是柔和的撒下來，襯著那人的臉潔白如玉。

如果不是她事先知道是殺器，她就要覺得這些彷彿虛幻的，不像真實的東西。就像有什麼掙扎的從記憶深處鑽出來。楊檸忍者痛，卻小心翼翼不敢觸摸。

「殺器？」她輕聲的問。

可惜男人還是聽見了。一張平靜的臉，瞳仁中彷彿倒映著自己小小的影子。

「怎麼了？」

楊檸有些猶豫了，「我想出去...不會很危險的，不會自作主張的。我發誓！！再說，你可以陪我去嘛。」她仰起一個討好的微笑。

幾天前殺器抓到她的時候，她都愣在那邊。滿眼的血色，凌亂的發綹，蒼白的臉孔還有鋪天蓋地的吻，瘋狂的簡直都不像是他。然而男人的聲音似乎晶瑩透明彷彿易碎的琉璃，

「楊檸！！楊檸！！」

一下子把她拖入不知底的夢境。

楊檸的眼神有片刻恍惚，然而當殺器還沒有回復的時候，下人的敲門聲突然響起，「先生，剛剛有人送了請帖過來，說是請小姐明日去參加一個賞梅的宴會..」

殺器聞言，把書放到一邊，外面不知什麼時候開始飄起了雪花，整個世界都被一片雪白包裹，有種朦朦朧朧的美感。家裡也早就燒上了碳火，楊檸剛剛無聊的時候還把手伸過去轟著，火光跳躍，映著她整張臉紅彤彤的。

按照這樣的下法，一夜雪就能積起來，雪映紅梅，倒也是一番美景。

殺器是沒有什麼心思去看景，不過聽人說起陪自己的女人看景也是很好，所以他也願意耗費一天。。。。

「殺器？你要不，什麼時候帶我去看看你教學的地方？做先生是可以帶女眷的嗎？」殺器轉過頭來，便看到那個女人正鑽在一件雪白的絨絨大氅裡頭，露出一張晶瑩的小臉，雙眼彎彎。剛剛才在談賞梅，然而她的腦迴路不知道已經多轉了幾個彎，偏到哪裡去了。

殺器愣了愣，然後有些不自然的偏過臉去，很久不見的僵硬的說，「你要去也可以，只是...」

「只是什麼..」楊檸有些不滿的嘟囔，「放心啦，我不會笑你的..」她一把拽住男人的胳膊，帶著一種溫馨的熱度從掌心傳過來，「我都準備好了，今天就去！！」

***

楊檸一直不知道殺器教的是什麼人，但看著這一群年輕穿著學生制服的少年少女，她就不由得驚訝的抬眸。在前幾世，她一直最多從殺器口中知道他在作什麼，但到底怎樣卻不是很清楚。

這一系列的小細節，一點點潛移默化促進了殺器的改變。從一開始的在現代就敢拿著刀沉默威脅人的殺器逐漸轉變到現在沉默的平靜。而這一切，總被她以任務的利益而蒙蔽而忽略。

「王先生好。」

打過招呼之後，這些學生們開始安安分分的坐下來。

楊檸坐在教室的角落裡忍住笑，上面的殺器輕咳一聲。

剛剛不知道哪裡出了錯，他竟然翻錯了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