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生疏的鄰居

河寶恩到報到的時候，很不巧，女生宿舍已滿。

她的選擇只剩下兩個——

搬進其他練習生隔壁的四套一，一個人住，或是搬進角落裏的兩室一廳，一個人住。

河寶恩選擇了後者。

練習生們總是很忙。

學聲樂，學舞蹈，學語言，學形體，學演技，學表達，等等等等。

而河寶恩更是忙得不能再忙。

她在努力地過着自己的練習生生活的同時，還自作自受地過上了苦逼的學生生活。

因為她之前自爆自己會五國語言，似乎對自己的智商和學習能力很是自信的樣子。

那麼，就去上學吧。

名門國中，名門高中，名門大學。

公司已經把她的學霸之路規劃好了，就等河寶恩自己一步一步趟過去了。

無數個累成狗之後還要捧起書的夜晚，河寶恩深深後悔著自己的嘴賤。

就算她會五國語言，就算她上輩子也算經歷過精英教育，就算她自認為智商不弱，就算她已經打定主意這輩子要爭分奪秒地努力。

那她也……不用說出來啊。

她自己默默地努力，還能時不時給大家一個驚喜。

現在，額，大家都已經睜大了眼睛在看，河寶恩怎麼為自己的自信埋單。

真是，搬起了石頭砸自己的腳啊。

最終，11歲的她混在一群國中生中，身高不顯突兀，成績卻很是喜人。

即便是她覺得很扯的韓國歷史，都能逼着自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地答出高分。

在很多個不為人知的深夜，堅持啃書的河寶恩蒼白得像鬼，不時還掉幾滴眼淚。

但她保住了公司對她的高度認可，也成功地自己挪出更多的時間，去像其他練習生一樣，在練習室中揮汗如雨。

她只是比別人多了二十多年的閱歷；

學了幾年鋼琴；

跳了幾年芭蕾；

對音樂小有見解。

但那又怎樣，這個世界上優秀的人多了去了，而她現在，正處在一個優秀者雲集的地方。

這一輩子，河寶恩想要好好地活。

她要去體驗以前渴望過，卻沒能觸及到的人生。

所以，她需要努力，再努力。

接近凌晨一點，河寶恩一邊用毛巾擦著汗水，一邊走回自己的宿舍。

走廊黑洞洞的，要發出聲響才會亮燈。河寶恩懶得驚醒別人，直接就著月色走到盡頭，摸索出自己的鑰匙。

「吱呀——」一聲，河寶恩的手還在背包里摸索，旁邊的房門卻打開了。

兩個穿着運動服的男孩探出頭來，反倒被門口的河寶恩嚇了一跳：

「前——前輩！」

是新來的練習生么。

河寶恩挑了挑眉，也彎彎腰算是打過招呼了，然後繼續摸索自己的鑰匙。

「嗯，那個，前輩。我們最近剛搬過來，之前忘了吃晚飯所以打算去吃夜宵。」半夜出去神馬的影響不太好，所以一定要解釋清楚。解釋完才發現忘了點什麼，於是男孩又加了句，「額……前輩要不要和我們一起啊？」

一直摸不到鑰匙，河寶恩的眉頭不耐煩地皺了起來。

聽到這磕磕巴巴的邀請后，便轉頭向兩人看去。

嗯，有點眼熟。

河寶恩保持着右手在包中摸索的姿勢，被自己腦中的念頭炸得愣在原地。

！！！

是權至龍和東詠裴。

她來到yg的原因之二，權至龍和東詠裴。

「好吧，你們要去吃什麼？」

河寶恩將右手從包里抽了出來，轉向兩人一副請帶路的姿態。

兩個靜等回復卻偷偷眉來眼去的男孩瞬間被驚悚到了，河寶恩看着兩人被嚇到的樣子，突然有些不爽，不是你兩說要出去的么。

「額，樓下街角有家麵攤，味道很好的，而且阿吉嗎現在肯定還沒收攤。」

還是左邊的男孩反應快，一長串說完后，還拉上夥伴自覺上前，做了個引路的動作。

河寶恩抿著雙唇，差點笑出聲來。

上輩子，她看到最後一場演唱會，就是他們的。

所以當她決定在韓國追尋音樂時，腦中出現的第一句話，就是——

去找他們吧。

她找來了，才知道原來他們還沒到。

終於遇見了，她才發現，這時候的他們，和若干年後的他們，還那麼地不一樣。

還很年幼，還很青澀，就像，兩個再普通不過的少年。

「詠裴啊，我沒帶那麼多錢，你身上有多的嗎？」

「我也沒有啊，就帶了我自己的。實在不行，我們跟阿吉嗎說賒賬吧，都去吃過幾次了，應該可以的吧。」

「唉，不是聽說這個前輩很冷傲的嘛，怎麼一叫就來了啊。」

「我怎麼知道——啊，別說了別說了，前輩在瞄我們了！」

於是河寶恩只能假裝沒有看到某兩人的交頭接耳。

等面期間，河寶恩問：「你們是几几年的？」

兩個男孩對望一眼，還是由之前帶路的男孩道：

「我們都是88年的。對了，我們還沒有介紹自己的名字，請前輩見諒。我是東詠裴，是88年5月份的。」

然後東詠裴捅了捅旁邊的夥伴，將他的注意力從旁邊桌子上熱氣騰騰的面上挪回來。

「哦，我叫權至龍，是88年8月份的，我們兩是親故。」

河寶恩點點頭，也正色道：

「好吧，我是河寶恩，比你們早進公司1年，是91年不知道哪個月的。在這個公司的練習生中，我算是你們的前輩但又比你們小，所以我還是叫你們歐巴吧，你們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或是我的英文名字，eni。」

這樣一番話說完，場面一時有些沉默。

東詠裴沒想到這個女孩居然比自己小3歲，而權至龍卻是在琢磨所謂『不知道哪個月的」是什麼意思。

端面上來的阿吉嗎拯救了大家，因為在短暫的沉默后，桌上的氣氛正在轉向尷尬。

河寶恩去找老闆要紙巾，順手將三人的帳結了。

於是三人在各自的宿舍門前告別時，河寶恩也總算聽到了兩句真心實意的：

「寶恩，謝謝你，晚安。」

「晚安。」

河寶恩點點頭，踏進自己宿舍，關上大門。

呼，很有趣的一晚。

2003年10月，已經跳級升上高中的河寶恩被叫到了辦公室，此時的公司早已正式更名為，也就是日後鼎鼎大名的yg。

「mo？叫我去試鏡電影？！」

「對，是電影的製作方發過來的邀請，他們看了你之前拍的那幾個廣告，覺得很符合女主角的形象。」

辦公桌后坐着的，是負責河寶恩等練習生的經紀人李賢宰。隨着河寶恩的出道越來越明朗，最近開始有成為河寶恩專職經紀人的趨勢。

「但是我不是明年年初就要出道了么，我要準備自己的第一張專輯，時間上和精力上都會比較困難吧。」

上輩子加上這輩子，河寶恩都沒有想過成為一名演員。

雖然電視電影什麼的都挺愛看的，但成為演員——

原諒她真的沒想過。

「寶恩啊，這次可是製作方那邊遞過來的邀請啊！」

「平時我們yg沒那個資源，演員什麼的就算了，但現在人家都找上門來了，我們不能白白錯過這個機會啊！況且，我看了劇本，很不錯，非常不錯！」

說着，李賢宰撫了撫自己的眼鏡框，在眼鏡框明明沒有下滑的時候。這是他內心暗自得意時的表現，相處了3年的河寶恩非常清楚。

河寶恩問：「什麼電影啊？看歐巴很滿意的樣子。」

聽到問話，李賢宰笑眯了眼睛，一幅孺子可教的表情。然後從抽屜中抽出幾張紙，放在河寶恩面前。

「我的小小新娘？」

驚訝之後，河寶恩終於開始認真思考這次試鏡邀請，如果是這部電影的話，或許，她可以試試？不過——

「賢宰歐巴，為什麼只有幾頁紙啊，是劇本都還沒有寫完嗎？」

「呀！你只是被邀請試鏡啊，人家發個大綱過來就不錯了。後面還附了一些片段，可能到時候會讓你表演，你拿回去好好研究研究，爭取一舉拿下！」

「ok~」

河寶恩舉起右手，比劃了個ok的手勢，拿着劇本大綱鞠躬走人。

回到宿舍大樓，長高了些的權至龍少年正迎面走來。

「好久不見，至龍歐巴。」

好久不見，當然要打個招呼。

在那一晚不期而至的相遇和夜宵之後，河寶恩以為權至龍和東詠裴終於出現在了她的生命中。

但緊接而來的是，依舊日夜不停的練習、學習、練習、學習……

河寶恩忙碌著自己的生活。

權至龍和東詠裴也忙碌着他們自己的生活。

你忙，我忙，大家忙。

於是那一晚的笑談被拋之腦後，偶爾上下課碰到就點點頭彎彎腰，道一聲好久不見。

就像現在這樣。

「寶恩啊，好久不見。」

權至龍這樣回道，語氣卻有些尷尬，有些彆扭。

那一晚太衝動地把彼此的稱謂拉近太多，等後來想改，卻有沒有改回前後輩叫法的理由和時機，平白添了許多煩惱和糾結。

「今天詠裴歐巴沒跟你一起么，之前看你們總是形影不離的。」

好吧，河寶恩就是故意地沒話找話。

平常沒怎麼遇到就算了，遇到了還任由大家繼續生疏，她不想這樣，也不會。

「他有事，今天請了假。」

權至龍摸摸鼻頭，視線不自然地垂下。他看到了河寶恩手中的劇本。

「寶恩要出演電視劇？不是作為歌手出道嗎？」

在yg內部，河寶恩憑藉強悍的唱功，一直被成為可以接棒實力唱將gummy的種子選手。而最近更是有傳聞說她即將solo出道。

這個時候，公司居然給了她一個劇本？

「嗯，這是製作方那邊發過來的邀請，我只是去試一下鏡，不一定能成。到時候估計還是以歌手出道。」

「哦，歌手出道的日期定了嗎？到時候我和詠裴請你吃飯吧，為你慶祝。」

「室長說是明明年初，具體日期未定，等到時候定了我再告訴你們吧。就只是請你們吃過兩碗面，每次見面都說要請我吃飯。這次我就給你們機會，讓你們請回來吧~」

「好，那就這麼說定了。」

「好的。」

權至龍給河寶恩鞠躬告別，河寶恩又還了回去。

回宿舍的路上，河寶恩回想剛才少年的神情，那些克制、疏離和隱隱約約的羨慕以及失落，河寶恩皺眉，她或許找到了和大家的關係總是不咸不淡的原因。

木秀於林風必摧之。

河寶恩一直以為，其他練習生倒也罷了，權至龍和東詠裴都是很強大的人。

但她忘了，這個時候的權至龍和東詠裴，都還只是十幾歲的少年。

前途未知，迷茫惶恐。

而她河寶恩，太明白自己要什麼，也太急切地想要。

拼了命地努力，得到別人得不到的，這樣的河寶恩當然應該是格格不入的。

沒想到，又變成這樣子了呢。

河寶恩嘆口氣，上輩子的那些形單影隻、放浪形骸，到最後的，誰也看不見的靈魂流浪。可能不僅源於她在親情上的缺失，也源於她性格上的某些缺陷。

而她似乎將那些性格缺陷，又帶到了此生。

「加油吧，河寶恩。」

河寶恩握緊拳頭，給自己鼓氣。不是為戚何，而是為河寶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