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合影留念(一)

城堡竟然已經通了鐵路！

鏽蝕的鐵軌附近長滿了青草，枕木下鋪著在烈日中微微烤焦的小石子，單調的軌道向著無限的遠處延伸，最後消失蒼茫的地平線上。在鐵軌靠近城堡的終端，有一架保養中的蒸汽機車頭，靜靜卧著，空氣中瀰漫著機油的氣味。

「這是嘉爾德皇帝陛下南巡的時候，我的伯祖父主持修建的。」

子爵驕傲地介紹著，在帝國南方偏遠的邊疆，能夠修築有鐵路，代表著皇帝對雷希爾洛家族的恩寵。雖然這段鐵路只能延伸到漢諾威公國的首都，無法跨越茫茫的阿爾卑斯山直至帝國境內，但在這蠻荒之地，已經是一個偉大的奇迹了。

夏大德幾乎忍不住要去荒涼的鐵軌上奔行。這副小站的景象，令他回憶起童年。那時候，他的家鄉小鎮旁邊，也有一個這麼古老而寂寞的車站，甚至連那種烈日灼烤的感覺也如此一致。

他閉上了眼睛，儘力平復自己的情緒，不管怎樣，穿越不知道多少時空來到這個陌生的世界，回去的希望早已渺茫，他只有強迫自己面對現實，把對故鄉與親人的思念藏在心底最柔軟的角落，絕不讓他們暴露在外。

「夏大人，那就是我的城堡。」子爵沒有注意到屠龍英雄情緒的變化，他手指向前方，微笑著向他示意。

距離車站一箭的距離，子爵城堡已然在望。

百年前的建築，透露著蒼涼與斑駁的氣味，黑色的磚牆外爬滿了綠色的藤蔓，尖頭的城門懶懶散散地垂在幾乎要乾涸的護城河上，城牆外的木柵也已經破損不堪，散發著戰爭早已遠離的氣息。只有牆面上偶爾滲出的暗紅，在暗示著這裡也曾經有過慘烈的戰役。

這時候的季節，大抵上是夏天。按照君士坦丁帝國的紀年，正是六百九十六年的七月，這是以埃爾及斯大帝徒手建立起帝國第一座城池為起始的漫長歲月。

天氣炎熱，蔬果成熟，才踏進城門，就看到熙熙攘攘的人群，正是趕集的日子。屬地的農民們把自己種糧之餘，在田埂邊收穫的少數作物拿來販賣，煞是熱鬧。最常見的，就是穿著布衣的中年女人頭頂上一盤子紅通通的辣椒，站在路邊大聲吆喝。

對於領地內繁華的景象，子爵自然是非常的自豪。雖然眾人並沒有向這位並不是多仁慈的領主歡呼，但也尊敬地讓開了道路。

「聖女冕下，夏大人，這片邊境的荒地在子爵的管理之下，也繁華得很，雖然比起愛爾思蘭還差得很遠，但和漢諾威的大城市相比也不遜色了吧？主的信徒們安居樂業，我們教會的工作也更容易開展。」

「哪裡，這都是主教大人能夠喚起民眾對神的虔誠和信仰，當他們虔信於神的時候，就不會有別的奢求，我的領地之內，才能夠這麼安逸。」

一旦有機會，子爵和主教自然都不忘互相吹捧，可惜城堡實在太小，才沒有幾步路，就已經到了子爵的居所，讓他們發揮得不夠暢快。

剛到門口，就有僕人急匆匆地迎了出來，好像還早做了準備，在正對大門的地方，架了一座木箱照相機。

「夏大人，如蒙不棄，是否能請您一起照張相？」子爵當然不敢起邀請蘭黛爾公主合影的念頭，這種想法連想一想都是瀆神，但難得屠龍英雄到來，怎麼能不留下紀念？這可是可以傳代吹噓的東西。

夏大德好奇地看著那個笨重的相機，這玩藝他以前只在照片裡面見過，大學上攝影課的時候老師還曾介紹。想起自己輕巧的8G存儲卡1400萬像素的索尼數碼，還有那個尼康的單反，差點就想嘆氣。

說起來，在這個世界上，相機發明的時間並不長。四十年前，達蓋爾爵士搞出了銀版攝像技術，從此之後偉人們的影像不再僅僅依靠油畫而留存，這種神奇的照相技術立刻掀起了狂潮，不但風靡了君士坦丁，更傳播到了整片大陸。

四年前子爵前往君士坦丁的時候，還見識了麥克斯韋博士發明的彩色照相機，花了四枚銀幣留下了一張照片，可惜那玩藝太過笨重，不便攜帶，所以在城堡使用的，還是老式的木箱相機。

「夏大人，您對相機也有興趣么？」這數十年來，照相是長盛不衰的時髦，夏大德屠龍的照片色澤飽滿光潤真實，想必出自一位優秀的攝影家之手。這段時間夏大德一直語焉不詳，礙於禮節，子爵也只好旁敲側擊的詢問。

「啊啊，老師以前玩過一陣。」夏大德含含糊糊地答應，到現在為止，他的身份還沒有完全編圓。稍加溝通之後，他順著眾人的想象，就說自己一直在森林深處長大，是由一位神秘的老人撫養成人，偶然間才殺死了巨龍，但具體細節，卻一直能迴避則迴避，避免露出馬腳。

既然夏大德不想多說，子爵也就知趣地閉上了嘴，笑容滿面地拉著主教與他一起合影留念。聖女沒理他們，早就自顧自進早就安排好的凈室休息。

夏大德的臉都快笑得抽筋的時候，木箱相機總算才曝光結束。這種老式的傢伙曝光時間長達五分鐘以上，他按以前的習慣一開始就咧開嘴，怎麼能不倍受煎熬？

「嘭！」

鎂粉燃燒產生的強光一閃而逝，黑布蓋著的機器下面冒出一陣黑霧，鑽在下面的僕人一臉喜色地探頭出來，比出了一個OK的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