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泰式閣樓的高級餐廳內，粉艷艷的桌布上擺著錫器燭台，在飄滿咖喱味的空氣里，兩人吵吵鬧鬧。

「小珍珠，那是我的！別搶我的菠蘿飯！」

「別把你不吃的腰果放我碗里！李豬雅！」

「這是我的大龍蝦，你不許搶！」

「哥賣節操賺的錢，你少多嘴！」

李姝雅不服，她晒黑一個色號賺的錢，又不是他一個人賺的。韓修說，這頓飯關鍵靠他的腿賺來，一摸值千金，就是要和她搶菠蘿飯，搶大龍蝦，搶她所有愛吃的東西。拍完一頓飯，攝影師的耳根都疼了。葉導也實在不解，那個面對上萬人榮辱不驚的superstar，私底下竟像個少年般頑劣，認定人家姑娘碗里的飯就是香？

晚餐后，兩人回酒店休息。酒店屬泰式民俗風建築，尖頂飛翹的屋檐，屋內泰絲三角靠墊擺放在藤椅上，浴缸里擺滿了紫色雞蛋花，一樓外面的小陽台直通泳池。

兩人迅速換了泳衣，披上大毛巾去泳池，韓修雙臂搭在泳池邊，閉目養神，李姝雅趴在救生圈上哼歌，都沒顧得上對方的存在，累了一天，就想舒舒服服的在水裡泡一泡。

遠山上的夜燈一點一點亮起，耳邊是女生亂哼的曲調，韓修微微蹙眉，告訴她，音準不對，key起高了。

強迫症的歌手對音準要求到完美。李姝雅沒理他，一個人自娛自樂，玩夠了就上去，她赤腳踩在陽台石階，一雙美腿濕漉漉的全是水，在夜色下泛著瑩白的光，如剝了的雞蛋，光滑透白。濕發貼著美肌，枚紅色比基尼露出的性感美背與臀部線條，妖精般的勾人。

看得韓修那幾百年沒動的心，狠狠一晃，表情也恍惚了，李姝雅擦著濕發無意間回頭，他轉過身，悶聲不吭的蹲進水裡，水漫過他的頭，平靜水面上咕嚕咕嚕冒泡……

李姝雅先去沖澡，依然亂無章法的擺放物品，等韓修上來時，她已經挽著頭髮出來，韓修披著白色大毛巾走進屋，看到屋裡又如颱風過境，他漠然無視的去浴室淋浴，掛鉤上是某人枚紅色比基尼內褲。

韓修莫名的臉上一紅，卻無可奈何的控制情緒，對床上敷面膜的某人喊，「李豬雅！你的內褲快點給我拿走！」

「哦……等會，面膜還沒好呢。」

「……」

韓修深吸氣，不知是誰給他的耐性坐到她床對面，紋絲不動的看她敷面膜，換做從前，一定會吼，他只數到三，如果不想被扔到泳池裡，就快點起來！而現在，他等她把面膜揭掉，不耐煩的催，「李豬雅，快點！我要洗澡……」

「要不，你幫我去拿吧，我抹精華了，待會還得洗手……」

韓修差點要怒，拳頭攥得緊緊的，「我可以揍你嗎？」

「大哥，有話好好說～」李姝雅很識趣的把小內內拿走。

第二天早上，熱帶南國的晨光照去了薄霧，韓修換上了泰國男子服飾等候在外，立領白馬褂下青色闊腿褲，腰間系一根明麗的華帶，整個人又冷又華麗，無所事事的依靠在扶梯旁。

聽到樓上有響聲，他回眸望去，入目一雙玉足，再往上，藕荷色裹裙勾勒女性的妙曼，明艷泰綉披肩斜過她上身，只露一半雪肩在外，李姝雅頭髮全盤起，露出光潔額頭，髮髻別一朵紫花。

美得讓人挪不開眼。韓修怔在那，半晌才回過神，厭女症的他，也會看一個女子看到痴。

李姝雅平時大咧慣了，這樣裹著雙腿下樓，她小心翼翼的一步一階梯，動作有點笨拙，看得韓修低頭抿了下唇，他伸出手臂，同情她實在太蠢，發慈悲來扶她一把。

李姝雅拒絕他的好心，寧願自己慢慢下來，卻不料踩空一階，瞬間花容失色的跌進某人懷裡，被他用手臂牢牢抱住，鼻尖拂過男生衣間遊絲般的檀香，看到他頸后那點絨毛。

撲通一聲，聽到彼此心裡有動靜，卻一起別過臉，誰也不願追究臉上的淡粉從何而來。

「蠢夠了嗎？連路也不會走。」他語氣微惱，忽然彎下腰兜住她腿，把她整個人抱在懷裡，李姝雅嚇得心跳，這傢伙怎麼突然抱她，她又不是不會走路。

「你放我下來啊，韓修。」

「乖，別吵。」韓修表情酷酷的哄著這隻熊。

他長手長足，一八.九的高個抱她完全不費力，看得那邊女編導都羨慕得捂嘴，好帥啊。

千萬少女做夢都想被修大人抱，李姝雅身在福中不知福，看到鏡頭捕捉過來，心想她又要被黑，矯情逼，裝柔弱，白蓮花……而在他眼裡，只是一個笨熊。

今天的拍攝去普拉辛寺祈福，李姝雅因行動不便，整個人乖了很多，加上寺廟不得喧嘩，難得兩人不再拌嘴，虔誠又安靜的雙手合十，白衣青布的韓修，多了份清俊的氣質。

側顏寧靜致遠，宛如時光里走出的美人，左眼一顆淚痣。李姝雅眼角餘光瞥過他垂下的睫毛，她忽然在想，他許了什麼心愿。

僧人說，願望實現后，一定要再來還願。

後來韓修一個人故地重遊時，想起僧人的話，其實不必還願，那時他已美夢成真。

下午四點左右，清邁的拍攝已收工。韓修先前告訴導演不跟他們一塊回去，他還有別的事情要去北部的清萊，他爺爺委託他去拜訪一位老友，當地的貴族紳士吉拉先生。

韓修買了輛綠色吉普車，輪胎較高，適合奔波山路。他在車裡搗騰檢查，李姝雅端著一杯雪梨汁下來，問他在幹嘛。

「兜風，去嗎？」他頭一歪，目光清澈又明亮。

李姝雅點了點頭，就這樣被他忽悠去了清萊，人字拖還沒換，手機也沒拿，身上就一件弔帶印花裙子，以為他在這附近兜一圈就回來。

金色晚霞映在天邊，一路空氣清新，沿途水犀牛淌過河流，頂著斗笠的泰國姑娘倒退在後視鏡。李姝雅安靜了一天，終於能釋放她原有的活力。

手指撩起長發，她伸開手臂從座位上站起，迎著風哼歌，「快使用雙節棍，哼哼哈希……哦我給你的愛寫在西元前深埋在美索不達米亞平原喔喔……快使用雙節棍！哼哼哈希……」

韓修驚悚的望著她兩首歌無縫銜接，忽然間單臂支起鼻尖，若有若無的笑了笑。真是沒一個音唱准。

被風嗆了好幾次，李姝雅又坐下，把大白腿架起，用胳膊肘推韓修，「喂，換你唱了。」

「……」還嫌不夠引人注目嗎，韓修拒絕，「不唱。」

「兜風沒有音樂太沒意思啦！」李姝雅按下車裡的音樂開關，泰國歌曲呱啦呱啦如同鴨叫的聲音跑出來，兩人懵然對視一眼，什麼鬼啊這是！？

再按幾下切到收音機，又是聽不懂的泰語，嘎啦呱啦的說天文一樣，李姝雅笑到肚子痛，忘了看兩邊的風景越來越不對勁。等她意識到餓了，提醒韓修回去吃飯，才聽到修大人氣定神閑道，「我們去清萊吃，我爺爺的朋友會招待你一頓大餐。」

「什麼！？清萊？」李姝雅說她什麼也沒帶，手機錢包都擱酒店了。

韓修從黑牛仔褲的后口袋裡抽出錢包扔給她，「你想買什麼，我給你買。」他語氣隨隨的，一副『有哥在，不用怕」的表情。

可惜這一路除了熱帶樹林還是樹林，連個村落也沒有，李姝雅心心念念的菠蘿飯是沒戲了，她問韓修，車裡有什麼能墊肚子的？

「沒有。」

「……」

李姝雅又問，那什麼時候能到清萊。

照時間計劃是三小時就能開到清萊，韓修原以為晚上八點前肯定能到，但現在手機信號很差，他也不知道剛才的路對不對，想起來那個賣車的人好像送了他幾個西瓜，他讓她在後座找找。

「有西瓜！」李姝雅像發現寶藏似的開心，可轉念一想，「吃多了西瓜會上廁所，我待會要是去撒尿，你能幫我望風么？我是個女生啊……」

「……」你說這話就不是女生了。韓修呼出一口氣，「要去你自己去。」

李姝雅把西瓜遞給他，「開瓶器，靠你了。」

「……」韓修無奈的停好車，雙手抱住西瓜，膝蓋猛地一抬，西瓜砸開兩半，李姝雅比大拇指，少年好功夫！

但很快，韓修後悔死了給她開西瓜，沒等他開一會車，她就喊，「停停停，我要上廁所。」

廁所廁所你妹啊，這哪有廁所。修大人惱得滿頭是黑線，心中一萬匹草泥馬奔過，站在草叢邊給她望風，「好了嗎李姝雅？你敢拉屎試試看！」

「問題是要拉屎我也管不住啊……」

「……」

韓修抬手蓋住雙眼，他究竟是認識了一個怎樣的奇葩，更奇葩的是，擁有三千萬粉絲在舞台上星光燦爛的他，此刻站在荒郊野外，被風凌亂的吹愣了臉，人生如此多舛。

李姝雅其實也不想這麼囧，但總不能憋尿憋一路，於是當韓修說他要去那邊走走時，這聽起來多麼治癒。明星也是要撒尿的，男神也是要在風中凌亂的草叢裡解開褲子的……李姝雅看了看回來時神色尷尬的韓修，「下次要我幫你放風么？」

「李豬雅！你閉嘴！」

「放心啦，今天的事我不會告訴別人的。」李姝雅理解似的伸出小拇指，你知道我最囧最囧的事，我也知道你最糗最糗的事，那我們說好，這是我們兩個人的秘密，誰也不告訴。「拉鉤說好的。」

「唔。」

天色已黑，開到叢林小路后，車突然停住，發動機不靈，林間里詭異的聲音四起，李姝雅擔心的扯了扯韓修的衣袖，「小珍珠你開到哪了？這哪啊？」

「不知道，gps沒信號。」韓修看上去很淡定，和溫琪一起在澳洲公路上開到絕望也沒今天這樣，心裡突突的跳，畢竟他還帶了個姑娘。

韓修連忙下車檢查，看到從車后拖出一條很長的褐色油線，全是機油味，糟糕！機箱漏油，嗶了個狗的，他氣得想把那賣車的人給宰了！韓修煩躁的一踹輪胎，從包里拿出煙，煙圈悶悶的從鼻尖吐出。

他手指支起一根白色的煙，另一手插.在褲口袋，白皮膚襯得那咖色頭髮，時尚畫報里的超模型男般。李姝雅原本反感人抽煙的，但被他拿煙的性感手指吸引得多看了幾眼，「小珍珠，你原來抽煙啊……」

「很少抽。」除非壓力很大，還有這種想發火又不能發的時候。韓修偏過頭問，「你不喜歡？」

「嗯。」

他轉身就把煙掐了，打電話還是沒信號，黑沉著臉不說話。李姝雅這個夜盲症看哪都是漆黑黑的，她說，「你手機開點光，我看不見，一點也看不見。」

「過來。」他淡淡的嗓音在黑暗裡格外清晰，低沉磁性的聲線，那句「我會保護你」卻說不出口。

李姝雅的手被他緊緊抓著，她看不清他，只能被他抓著，一手粘濕的汗，這情況下她一點也不敢放手。

「先去車裡，晚上溫度降下來，會冷。」他的聲音很鎮定，等她坐進車后，韓修啪一聲把車門關上，又惱又愧疚，載她出來卻讓她困在這受累。「相信我，明天你會安全回家。」

「憑什麼相信你。」

「因為我是韓修。」

李姝雅切了聲，「這哪門子的邏輯。」

「這就是韓修的邏輯。」

他側過臉看著她，一雙眼睛星光奪目。

「冷嗎？」

「有點。」

「把手給我。」

「你不是抓著嗎？」

「另一隻手也要。」

韓修雙手握住她的手，想抱歉的話是無論如何也說不出，他驕傲如斯，從不低頭，即使滿心愧疚也只能用這種方式讓她溫暖。

寂靜的黑夜，蟲鳴入耳，李姝雅說接著聊天吧，就聽不到周圍的聲音。「快說點你不開心的事讓我開心一下。」

「……」韓修沉默了一會，才開口說，「被欣賞的前輩誤認為女生，握手會時被粉絲要求戴貓耳朵……」還有，你說喜歡紀辰的時候，傷心透了……他抬起手臂遮住悲傷的臉，吹了吹髮梢。

李姝雅卻不合時宜的狂打噴嚏，他只好先把兩張車後座放平，然後把她抱進懷裡，緊緊抱著她，李姝雅被他這樣強勢的擁抱嚇了嚇，「你想吃我豆腐么，韓修？」

「別說話，抱著會暖和點。」

「可你抱得太緊了。」李姝雅彷彿要被他的手摁進他胸膛里，才發現他肩膀寬厚，手臂有力無比，是男子漢的力量將她包裹在懷抱。

一種說不出的溫暖……她不再抗拒。肚子卻餓得咕咕叫，韓修問她是天生餓鬼？

「我要吃菠蘿飯。」

「嗯，菠蘿飯。」

「我還想喝雪梨汁。」

「嗯，雪梨汁。」

「我想我爸……」

「爹在這，別怕。」

「韓爹爹……」

「唔。」

「噗。」

「喂，別笑……今天的事不許告訴你爸。」太丟臉太沒用了，他像個做錯事的孩子，怕被家長責備。

李姝雅還在笑，笑著笑著已熟睡，不自覺的依偎著他身體取暖，韓修失神的望著她睡顏，稀里糊塗就笑了，目光里卻是從未有過的溫柔……

以後再好好補償這隻笨熊。韓修把下巴扣在她腦袋，抱得更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