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第六十九章

葉尋見他一言不發,疑惑地問道,「喂,你怎麼了?」他額角的傷疤已經好的差不多了,留下一條四厘米長的疤痕,顏色不深,卻也一點不影響他的俊朗。

宋懷承臉色沉了幾分,「沒什麼。這裡到d市要多久?」

葉尋張大了眼睛,「你要走了?可是你的腿還沒有好啊。醫生說你現在不適宜長途跋涉。」

宋懷承眯了眯眼,看到葉尋眼底的緊張,思忖了一下,「我出來也挺久了,等腿好了也該回去了,不然家裡擔心。」他哪裡記得什麼啊。「顧—念—」這些日子一直來來回回出現的名字。

葉尋有些不自然地扯扯嘴角,「也是,你總不可能一輩在我們這。阿顧。你是d市的人啊?我有同學也是那的人。d市好玩嗎?」

宋懷承抬眼,「d市繁華乾淨溫暖——」他的語調緩慢低沉。

葉尋眼含期待。

宋懷承摸了摸自己的左腿,小腿骨折,他怎麼沒什麼印象了。

游輪上、海浪聲、一個黑影——他大概只能想起這些了。

想著想著他的頭又痛了起來,他用力地抓著頭,大腦里像有什麼在瘋狂地跳動著。

「阿顧,你怎麼了?」葉尋趕緊抓住他的手,「你怎麼了?」她慌亂地抱著他的手臂,「阿顧——」

宋懷承只覺得大腦像是要炸了一般。

「你是不是又頭疼了?你別動,靜一靜。阿顧——」葉尋嘶喊著。

宋懷承拚命地喘息著,額角的汗珠一滴一滴地滑下來,臉色漲的通紅。「葉尋,葯——」

「醫生說那種葯不能多吃的。阿顧,過些日子就好了,我給你倒杯水,你躺下休息一下。」

葉尋顫顫巍巍地扶著他躺下來,宋懷承閉著眼,大腦閃過一段一段破碎的畫面。

「來,喝點水。」葉尋一手扶著他的背。

「我自己來。」宋懷承接過水杯,喝光了一杯水,人也平靜下來,端著杯子,他恍惚地想到一個畫面。

他的手一點一旦握緊杯子,骨結漸漸泛白,臉色越來越嚇人。

葉尋擔憂地喊著他,「阿顧——」聲音小小的。

宋懷承比了比眼,表情痛苦到極致。「顧念——」他沙啞地叫著一個名字。

「阿顧,你怎麼了?」葉尋趕緊拿過杯子。「阿顧——」她盯著他的眸子,裡面滿是渾濁。

宋懷承沉默地看著她,過了好久,他終於開口,「葉尋,我沒事,你回去休息吧。」

葉尋很不放心,「你要是還不舒服,我陪你去醫院。」她緊緊的拉著他的手,一臉的執拗,「我去叫我爸媽來。」

宋懷承連忙拉住她,「不用。我真的沒事,只是剛剛頭有些疼。你坐下來。」

葉尋聽話的坐下來,她看著他,「顧念是誰?」她的聲音軟軟的,輕盈動聽。「是你的親人嗎?」

宋懷承的嘴角澀澀的動了動。

「你說你叫阿顧,她是你的妹妹?」葉尋掐著掌心,咬著唇角艱難地問道。

「不。」宋懷承的眼神突然浮出葉尋這些日子重來沒有見到過的愛意,「她是我的妻子。」

葉尋那張臉滿是震驚,「你——你已經結婚了?」

宋懷承沒有看她,目光落在那本美術書上,「我和她已經離婚了。」

她暗暗呼了一口氣,見他似乎陷在回憶里。

「我和她是大學校友,我第一次見她在食堂,她把一碗湯都撒到我身上。」他淺笑著,「她是學畫的,很有天分,她的夢想就是成為陳逸飛那樣的畫家。」

年少輕狂的夢想,多好。

那個晚上,葉尋扮演著一個傾聽的角色,聽著宋懷承娓娓說著他和她前妻的故事。

一個曾經美好又痛苦的愛情。

她沒有談過戀愛,可是也看了那麼多愛情故事。作為一個旁觀者,她有著自己的看法。

第二天,公雞打鳴。

葉尋打著哈欠從宋懷承的屋子走出來,正好給早起做早飯的葉媽媽看到了。葉媽媽緊張的趕緊藏起來。

吃早飯時,葉尋一副精神不濟的樣子。

葉媽媽朝著葉爸爸擠擠眼。

葉爸爸咳了一下嗓子,「晚上做小偷去了嗎?一副沒睡醒的樣子。」

葉尋漫不經心地吃著包子,「唔,昨晚和阿顧說話來著,一說就沒注意時間。我先去學校了。」她匆匆喝了一碗粥,心事重重,騎著自行車便走了。

宋懷承在雜貨店又是待了一天,既然想起來了,他也該回去了。手機估計也掉江里了,號碼真是記不起來。

宋懷承拿著雜貨店的電話,一遍一遍的撥打著黎賀的號碼。

墜海的事太蹊蹺了,也許幕後的人就是要置他於死地。那麼他現在不能貿貿然地出現。

宋懷承不得不小心翼翼。

當電話接通的那一刻,宋懷承臉色蒼白,他的嗓子因為墜海嗆到水,到現在都沒有好,「阿賀,是我。」

黎賀整個人都傻了,「這是什麼電話?」

「阿賀,你現在在哪裡?方不方便說話?」

黎賀瞬間冷靜下來,「等一下。」他可以確定是他沒錯,大步流星地走到辦公室。「懷承,你人在哪裡?我們一直在找你,都以為你——」

果然是這樣。

宋懷承咳了幾下,「我被漁民救了,現在在s市一個叫秦廬的小鎮,小腿骨折。」

「我現在來接你。」黎賀激動地說道。

「不!你先聽我說。我墜海不是意外。」宋懷承一字一頓的說道,「這件事先不要伸張。」

「是不是周家人乾的?一定是!」

「冷靜一點。」宋懷承沉聲說道,「你聽我說完。」他一一交待著。

「我知道了。」黎賀喘了一口氣,「你怎麼到現在才聯繫我?」

「當時被人從後面襲擊,打在後腦勺上,醒來時一時間什麼都記不得了。」

「你現在身體怎麼樣?」黎賀擔憂。

「還好,至少現在很安全。周家人一定以為我死了,你現在一定讓人看著顧念和盼盼。」

「我明白,你放心好了。」黎賀悶悶地說道。

宋懷承默了默,「她好不好?」

黎賀撇撇嘴角,「看著一副無動於衷討人厭的樣子,不過那天我們去海邊弔唁你時,人走後,她一個人在那邊哭。我看著也挺可憐的。」

宋懷承心裡一酸,「她就是那樣的人。」

幸好這次周家對付的是他,否則他真不敢想象了。

她為他流淚,是不是也捨不得自己,現在她還在為自己難受嗎?

宋懷承若有所思,他這次劫后重生,她能原諒自己嗎?

黎賀問道,「要不要告訴她一聲?」

宋懷承蹙著眉,「等一等,等我回去一切從長計議。」

*****

宋家整整找了一個多月,什麼方法都試過了。宋懷承就像從人間消失了一般。也許證實了一件事,他已經屍沉大海了。

其實不怪他們找不到。葉尋的父親是偷偷捕魚時碰巧救了他,他們補的那些魚種,是觸犯法律的。補到魚后,他們立刻開船連夜回到秦廬鎮。

秦廬也不在j省的範圍了。

宋懷承又受了傷,整整昏迷了五天才醒過來。

這陰差陽錯,卻讓d市那邊的人以為天人永隔了。

一個多月過去了,有些事已經是塵埃落定的結局。只是大家心照不宣地不說。

顧周道挺感慨的,他嘆了一口氣,「年紀輕輕的一個人怎麼就無聲無息地沒了。」

秦坊瞅了他一眼,「別在孩子面前說。」

顧周道彈了彈煙灰,「盼盼這才和他沒相處多久,哎,以後孩子要爸爸,這要怎麼說啊。誰忍心告訴她,她爸爸已經去世了——」他的聲音哽咽著。

經歷了這麼多,就是有怨氣,他也不希望宋懷承就這樣結束了他的生命。

「都這麼久了,怕是人已經沒了。前兩天盼盼還偷偷問我宋懷承的手機怎麼打不通。這孩子什麼都知道,瞞不了多久的。她就是嘴上不認他,心裡還是想她爸爸的。」

兩人說話間顧念拎著蔬菜進來,「我買了一些土豆、西紅柿,盼盼想吃土豆燒牛肉。」她放下袋子,「我剛見她趴在門口,來找吃的?」

顧周道大驚失色,「什麼?她剛剛來過?」他看著秦坊,面色焦急。

秦坊也是一驚,「壞了。我們剛剛在說宋懷承的事,她應該是聽到了,這可怎麼好?」

土豆從她的手中滑落,重重地落在地上,「我去看看。」

顧盼躲房間去了。顧念敲了敲門,「盼盼,晚上婆婆做土豆牛腩。」

盼盼坐在地上,背對著她,頭埋的低低的。

顧念一步一步走過去,「盼盼——」小姑娘的身子一抽一抽的。

顧念慢慢蹲在身子,心已經沉到海底了,「盼盼聽到了什麼?」

盼盼一點一點轉過臉,小臉滿是淚水,小手顫顫發抖,「爸爸不見了!他和小弟弟希望都不會回來了。」

顧念的臉瞬間慘白一片,束手無策,無言以對。

「媽媽,不要再生爸爸的氣了,原諒爸爸好不好?只要你原諒他,他就會回來的。」

顧念的嘴角動了又動,「好。」只要他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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執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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