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說鬼怪

第67章 說鬼怪

看著馮母落得這悲涼,馮玉姜恍然想起了自己前世。上輩子自己還不是病怏怏躺在床上聽著兒媳婦們吵架扯皮?誰也不願拿錢,誰也不願出力。

人這一輩子,自己要是不長進,旁人誰還拿你當回事?

馮玉姜這邊心裡慨嘆,那邊鍾繼鵬砍瓜切菜似的對付完馮家四個閨女和大女婿,煩唧唧地問了一句:

「你幾個,到底要怎麼著?」

馮家大閨女連忙說:「咱們也沒說不管咱媽,哪裡就能不管了?」

「你幾個是親生娘養的,自己說,治還是不治?治就滾回去拿錢,五家子攤,不治趕緊拉回去,別擱這丟人現眼!」

馮家幾個人嚅嚅半天,說要治。這樣拉回去不治了,還不叫村裡人罵死?

馮母還在哀哀地哭,鍾繼鵬掏出一疊子錢,數出了二百,往馮母手上一拍說:「該我出的我出了。二姨,你自己也說了,你有四個親閨女,心肝肉的,咱家也忙,你這應該也不缺人手看顧,就用不著我了吧?錢要是不夠,該我攤多少再問我要。」

鍾繼鵬說完,氣哼哼地拉著馮玉姜就走。出了醫院大門,鍾繼鵬朝著馮玉姜發開威了。

「你這個蒲包,你還好意思打電話找我救命,你自己沒長嘴?你自己沒長手?她幾個欺負你你不會往她臉上呼?」鍾繼鵬恨恨地甩開馮玉姜的胳膊,說:「撕巴了你你活該!」

馮玉姜看著他氣急敗壞的樣子,忍不住就笑了起來,越笑越想笑,笑得心裡暖暖的。她自己主動伸手挽著鍾繼鵬的胳膊說:「不是還有你呢嗎?我擎知道你厲害,哪用得著我來干這些子要打要殺的事兒?」

「噢,沒有好心眼,惡人留給我來當?」

「你有威能鎮住人,你當惡人,比我省勁。尺有所長寸有所短,我這方面不如你,有你出馬,比咱家鍾大王管用多了。」馮玉姜發揮哄小五的本事。

「慫女人,怎麼說話的?」鍾繼鵬本來一肚子氣,叫她這一弄,哭笑不得了。「哪天我幫不上你,我看你怎麼弄!」

馮家四個閨女答應了回去拿錢,使喚馮玉姜給派的麵包車先又把馮母拉回去了,兩天後,各家該爭該吵,該借該挪,好容易湊齊錢,馮母終於住上了院。十來天之後,一千塊錢花光了,四個閨女二話沒說,就把馮母拉走家了。

馮玉姜聽說這事心裡發涼。親閨女啊!

親姐妹倆,馮母為啥比不上鍾母那樣威風霸道呢?馮玉姜琢磨,鍾母霸道的對象是兒媳婦,反正不是自己身上的肉,沒有半點憐憫的;而馮母卻是對著自己的親閨女,捨不得打捨不得罵,她那幾個閨女隨她一樣自私自利的性子,馮母這威風,怎麼能立得起來?

既然人家親閨女拉來家看著了,每天就給點止疼葯啥的,馮玉姜又能怎麼著?回來家才過了十幾天,馮母就過世了,據說臨死也沒合上眼,是她大閨女給抹上去的。

馮玉姜真沒想到這樣快,她當中去過馮家一趟,送了些子營養品什麼的,看馮母那樣子,恐怕也吃不肚裡去了,那些好東西,還不都是進了外孫子女的嘴裡。她去了,人家幾個閨女也沒好臉給她,大概是沒佔到便宜心裡不順吧,馮玉姜便也沒給誰好臉色,我又不欠你四家子的,是不?

之後也就不想去了,再接下來,便收到了喪信。馮玉姜跟在鍾繼鵬的後邊,按著出嫁閨女的禮儀,拿著火紙早早地去了馮家,馮家四個閨女哭得昏天黑地的,傷心到不行的樣子。

按農村的規矩,馮母的殯事是大閨女為主家,負責做主喪事,負責買棺木啥的。旁的閨女,負責扎彩、請把匠子(嗩吶班子)。除去大閨女,算上馮玉姜,四家均攤。

「扎個牛,再扎個轎子,差不多就行了。扎那老些子有什麼用?反正都是給活人看的,還不是一把火燒掉?」馮玉秋做主說。去掉馮家大閨女,餘下的她最大了,這個主她能做。馮玉姜本來還覺著事情辦得太寒酸難看,但人家馮玉秋這樣說了,她還說什麼?

等到那棺木出了門,幾個閨女傷心得直往棺木上碰頭。

都是孝順的閨女啊!馮玉姜跟鍾繼鵬反而成了看客。

如果換了境地,她依舊貧窮無措,她會這樣對待自己的媽嗎?馮玉姜心裡覺著,不管怎樣的境況,一個人的本質,是很難改變的了。

******************

「山子,你跟君梅,打算啥時候結婚辦喜事的?」

晚飯桌上馮玉姜這樣問,鍾傳強就笑,討好地夾了一塊排骨給馮玉姜說:「媽,等兩年再說吧,結了婚,油鹽醬醋鍋碗瓢盆,我現在還不想呢!」

剛子在一旁點著腦袋,說:「對對,婚姻是愛情的墳墓,知道不?談戀愛多好啊!」

鍾繼鵬瞪了剛子一眼,剛子不敢說話了,鍾繼鵬拿筷子敲敲碗,說:「山子,我跟你媽吧,也沒叫你們現在就結婚,不過再等兩年也太多了,你也不小了,跟你對象商量一下,定個大體的時間,我跟你媽也好有個準備。」

「嗯,知道了。」

鍾傳強沒打算那麼快結婚,周君梅怎麼想,他也沒細問,問了她也不一定好意思說。戀愛果真是好,熱戀的兩個人每天里見面卿卿我我的,雖然不會當眾多親熱,但那些小小的互動卻十分溫馨,上下班一起,星期天還會去四處走走玩玩。有一回瞅著星期六,鍾傳強跟周君梅就約了去爬當地有名氣的一座山。

深秋的山嶺是空寂的,爬山的人也很少,他兩個一大早晨上的山,到晌午後,趕上一場秋雨,山裡的棧橋聽說並不結實,下了雨又滑,封了不讓走,愣是把他兩個攔在山裡頭了。兩個人只好尋了山裡人家辦的小旅館住一夜。

哪知道……

本來也沒啥事的,鍾傳強要了兩個相鄰的房間,吃了晚飯兩個人就在房間里說說話,說著說著,鍾傳強就懶洋洋不想走了。其實,他也沒敢想啥別的,就是不想走了,跟可心的姑娘在一塊多好?

「你回去睡覺啊!」

「嗯,那我回去了。」鍾傳強嘴裡說著人卻沒動,體貼地問了一句:「你嫌不嫌怕?」

「我不怕。你去睡吧。」

「嗯。」鍾傳強慢吞吞地說,「你嫌怕就趕緊叫我啊,我聽人說這深山裡頭,說不定就有什麼東西,這時節來玩的人少,人氣不旺,有些奇怪的東西人氣不旺就壓不住,就會跑出來的。」

周君梅說:「嚇唬人。什麼東西能跑出來?貓頭鷹?」

「貓頭鷹哪裡嚇唬人!你不知道嚇唬人的,我小時候上學,路邊上有個墳子,人家都說那墳子不幹凈,裡頭埋的人是橫死的,清朝被腰斬了的犯人。腰斬你知道不?」

周君梅呆愣愣地點點頭,心裡頭就忍不住毛聳聳的!

「有怨氣,我們放學經過那段路,天色一晚就害怕。有人還在那地方見過鬼火,嚇掉了魂,回來他媽給他叫了一晚上的魂。」

周君梅搓搓胳膊,說:「那都是騙人的,不科學。」

「對,世界上根本就沒有鬼,都是騙人的。」鍾傳強說,「這附近沒聽說鬧過鬼,山裡人說的那些靈異事件,其實禁不起推敲。你比如,說什麼小孩子晚上出來尿尿,看見有飄飄的白影子掛在樹上,小孩子的話也能信嗎?有些傳說中的鬼,說不定是什麼奇怪的動物,楚辭里那些個山鬼,其實就是一種珍稀動物,那東西我見過圖片,長得可瘮人了。」

鍾傳強就站起來,說:「你別害怕,這世界根本就沒有鬼,要相信科學。你放心好了,好好睡覺,我回去睡了。」

周君梅看著鍾傳強走出門口,忽然就叫:「傳強!」

「怎麼啦?」

「那個……咱再說一會子話唄?」

鍾傳強笑。「你看你,膽小了是吧?到底是個女的,有什麼好怕的?睡吧啊!」鍾傳強說著就走,周君梅趕緊攔住他,

「我沒怕,我就是還沒困。」

「可是我困了啊。要不,我留在你這屋住?」

周君梅一張臉騰地就紅透了。「你胡說什麼!」

「那要不你就自己睡。我反正不嫌怕。」

山裡頭入了夜靜得可怕,遠處倒是傳來兩聲奇怪的叫聲,也不知是什麼動物。周君梅斯斯艾艾的半天,說:「咱兩個還沒結婚呢!」

「瞧瞧,你腦子裡都想些子什麼呢!我就說一塊睡覺,我又沒說要怎麼著你。」鍾傳強看著周君梅,懶洋洋地問:「我到底走還是不走?」

「要不……你去把你屋裡的被子抱來,各人睡各人的。」周君梅紅著臉說,「不準亂動。」

「這可是你叫我來的啊!」鍾傳強得意。

鍾傳強抱來自己房間的被子,自己動手鋪了兩個被筒子,自顧自地洗漱上床,周君梅只好也上床坐進自己的被子,鍾傳強瞅著她紅撲撲的臉,笑。

兩個年輕人,還真就是蓋著棉被純聊天,還是各自蓋各自的被子。聊著聊著,爬了大半天的山,睏倦了,就一起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鍾傳強發誓,他真的沒想怎麼著,他只是想跟她呆在一塊兒。這兩個出校門不久的年輕人,本身就在比較傳統的家庭里長大,純純的。

怪就怪,鍾傳強一大早在微亮的晨曦中醒來,周君梅睡得正香。太陽剛剛要出來,東方天際那紅暈的霞光透進窗子里,照著周君梅白嫩嫩的臉蛋,長又密的睫毛,紅潤潤的嘴唇,腦袋挨著他的肩膀,小貓咪一樣溫順……

我媳婦。我守著她睡了一夜我啥也沒幹,我他媽還是個男人嗎?

鍾傳強睡醒了,神清氣爽,精力十足,整個人卻餓得不行了。他索性把緊挨在他旁邊的那個被窩悄悄一掀,鑽進去把人家姑娘給抱住了……

後果自行腦補。

所以說,所謂的擦槍走火,往往是有人故意擦的。

「有什麼要緊張的?你趕明兒還不得跟我一個被窩睡?」鍾傳強看著躲在被子里的周君梅,笑嘻嘻地說:「出來吧,悶死了怎麼辦?」

周君梅蒙在被子里沒動。

「你不想出來?那咱再睡一會兒?」

鍾傳強這都二十四五歲了,頭一回吃到了最美味的東西,哪裡能過癮?索性就吃了一整個上午。

有些子東西你沾上了你就不想再放下。等到鍾傳強星期天晚上回到家,頭一件事就跟馮玉姜說打算年底結婚。

「這個東西,不會叫咱們提前抱孫子吧?」等鍾傳強一離開,鍾繼鵬就跟馮玉姜說了這麼一句。馮玉姜一怔,隨即就笑,說:

「哪能吶!」

「哪能?我看難講,你瞅他那個樣,嘴咧得跟褲腰似的。」鍾繼鵬拍拍額腦門,「唉,真有了孫子,可就徹底老了。當爺爺了。」

「還沒到五十呢,四十幾歲正當年。」馮玉姜看他那樣,笑著安慰他。

「真的?還沒老?媳婦你覺著我還行吧?還跟年青時一個樣。」鍾繼鵬忽然就不正經地笑,「要不咱也試試再生一個?跟山子比比,看誰本事大先生出來!」

「滾一邊去,有你這麼不著調的爺嗎?」

******************

兒媳婦一般都不想跟公婆一起住的,遇上這鐘老四,倒是不願意跟兒媳婦一個屋檐下,嫌處處注意不方便。鍾傳強年底結婚的話,現蓋房子是來不及了,也只好把二樓他的房間布置出來,先做新房,等往後給他們準備好房子再分出去住吧。

馮母死了之後,鍾繼鵬發狠跺腳的要跟馮家那幾個丟臉的閨女斷絕往來,然而馮母的五七墳,馮玉姜按風俗還是要去的,她不去倒也沒啥大不了,然而馮母臨終落的境地讓馮玉姜心有戚戚焉,還是決定去盡這最後一回義務。

五七墳,是在人死後五七三十五天,兒女子孫按送殯時那樣披麻戴孝,五更天包好了素餡餃子去上墳。據老話說,五七之前,過世的人還能自由出入陰陽,會三天兩頭回家來看看,過了五七上過墳,魂魄就回了地府,除了一年中清明、鬼節之類的日子,平常不會再回陽間來了。

燒紙擺祭餃子,上完墳不急著回去,就靜靜坐在墳前等天亮。據說日頭出來時,地府的鬼差來接人了,兒女瞅著日頭,說不定還能看到過世父母的身影,回頭望兒女,兒女戴孝來,這一回頭望,往後就難再見了。

話說日出時雲霞多,光線又亮,要是不眨眼地盯著太陽看,影來影去的,是不是真看見了魂魄的身影,這可說不清了。

上完五七墳,就算出了熱孝,兒女就可以除孝了。

馮玉姜頭天晚上就回到了她的晶玉莊園,鍾繼鵬不太放心,陪著她來的,兩個人在莊園住了一宿,鍾繼鵬作為女婿、外甥,不用去上五七墳,馮玉姜不想到馮家去,天不亮就讓莊園的司機送去馮母的墓地等著。

天黑漆漆的,還沒亮呢,大家都沉默著,上完了墳,等到太陽出來了,馮玉姜也不想多停留,走出一段莊稼地,便上了車叫司機離開。車子經過一段老長的土路轉上公路,司機停住了。

「馮總,前頭好像出了什麼事。」

不用他說,馮玉姜自己也看到了,路邊地上一個紅色花布的包裹,兩個看上去是早起拾糞的莊戶老頭正站在包裹旁邊,沖他們招手。馮玉姜趕緊下了車。

拾糞老頭看見馮玉姜,其中一個招著手說:「這撂了個小娃,不哭,也不知還能不能活。」

馮玉姜趕緊走過去,果然看到紅色碎花的包被子,被角折過來蓋著,她蹲下來掀開被角,露出一張嬰兒的小臉,眼睛嘴巴都緊緊閉著,估計也就才生下來沒幾天,看臉色,應該還是活著的。

這深秋寒涼的,誰家這麼狠的心,大早上把個小嬰兒丟在路口上?馮玉姜伸手輕觸嬰兒的小臉,有溫度,可是不暖和啊,她趕緊把孩子抱起來。

「你是不是鍾家那個馮玉姜?」一個老頭看著她問。

「大爺你認識我啊?我眼不準,沒認出來您。」

「你上哪認得我?你原先擱街上開飯店不是?我見過你。」老頭說,「聽說你如今過好了,這小娃,看樣子叫人家撂了的,大冷天咱們也沒敢扒開看,也不知是男是女,咱莊戶老土一個,你鍾家人面廣,你不如就行行好,把她抱去給找個沒小孩的人家吧!」

「找人家不緊要,緊要的是得先抱去醫院看看。」馮玉姜說。這時候,嬰兒忽然啼哭了兩聲,聲音弱弱的,像個小貓似的。

「爹娘身上的一塊肉,誰家喪良心就撂了?」另一個老頭叨叨,「要是沒啥毛病,準保有人家要他。我家裡孫子孫女本來就多,不然我就抱回去留著餵了。」

馮玉姜小心抱著嬰上了車,吩咐司機:「先不回莊園了,趕緊去縣醫院。」

「那鍾叔怎麼弄?他還在莊園里呢。」

「先送我去醫院,他還不知道睡到哪會子,你回來再接他吧。」

馮玉姜把嬰兒匆匆抱進了縣醫院,醫院裡還沒上班呢,值班醫生聽說是個棄嬰,也很關心,趕緊給做了初步的檢查。

「是個女孩,看上去沒啥毛病,不知道內里會不會有旁的問題。你要是不放心,這馬上就上班了,再好好查一查。」

馮玉姜說:「一條生命呢,那就好好給查查。」

醫生便抱著嬰兒,馮玉姜跟著,去做了比較詳細的檢查。這嬰兒,估計才剛剛出生不久,五斤二兩重。雖然身體比較弱,應該是生下來就沒吃到奶,但孩子是健康的。

可憐,也不知餓了多長時間了,馮玉姜叫司機趕緊去買奶粉奶瓶,到病房找了熱水沖了半瓶奶粉,她把奶嘴塞進孩子嘴裡,小嘴動了動,含住奶嘴吸了起來,似乎是力氣不足,吸幾口就停下來喘氣,再接著吸幾口,慢吞吞的,終於喝了小半瓶的奶粉。

馮玉姜抱著嬰兒發愁,她該怎麼安置這孩子?抱去派出所福利院,還是直接給她找一戶願意要的人家?

作者有話要說:忽然覺著周君梅這樣的姑娘,碰上表面老實心裡黑的鐘傳強,還真是掉坑裡去了。鍾家的男人,對付女人都是有兩招的,唉......

今天要謝謝滿嘴爛牙妹子和看好文妹子的地雷,么一個啊!

新章節希望各位喜歡。本來打算給山子多上點葷菜的,唉,渣橙子雞骨頭兔子膽,不敢啊,就含蓄過去了嚶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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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農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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