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西漢·漢武帝陳皇后(五)

第5章 西漢·漢武帝陳皇后(五)

「夫人,夫人,皇上···皇上他去了長門宮。」月蘭聽到這個消息便連忙跑來告訴衛子夫。

「如此沉不住氣,以後讓我如何放心將事情交予你做?」衛子夫輕輕皺了皺,更是為她添了幾分理性的味道,聲音中自然而然沁入的幾分柔和,彷彿能夠平復心境般,「慢慢說,皇上為何會去長門宮。」

「長公主出宮之前又進了一趟宣德殿,公主離開沒多久,皇上便去了長門宮。」月蘭面上的緊張情緒得消散,連忙一五一十的說道。「奴婢還聽說,皇上與皇後娘娘在一起作畫,並沒有發生什麼不愉快。」

「是嗎?」衛子夫原本的淡定無波的眼眸也不禁晦暗了幾分,明明廢后之日說的字字誅心,這才過了幾日?還是說,這其中有什麼她不知曉的隱秘。足以讓帝王放下面子,在廢後幾日之內便親自前往長門宮的隱秘。

「明日,我們也去一趟長門宮。」原本認為陳阿嬌已經不足為慮,現在來看並非如此。與皇上青梅竹馬長大的女子,在皇上的心中還是有幾分特殊的。讓她看一看,失去了皇后之名的她,要怎樣繼續與她斗下去。

窗外格外嬌艷的夕陽,渲染了周邊的雲朵,暈紅了半邊天。夕陽落下,朝陽升起,便又是新的一日。

站在長門宮門前,衛子夫看著那高大的城牆。往昔,她陳阿嬌是這後宮之主,而她只是一個夫人。現在她依舊是夫人,她卻已經沒了名分。這樣的相見,還真讓她···有幾分期待。

並沒有因為自己現在在皇宮中風光無兩,擅闖長門宮。而是讓人通稟之後,這才踏入了長門。長門宮雖說位置偏遠,但是卻是一座精緻的宮殿,否則長公主劉嫖也就不可能將它獻給帝王。

不過,衛子夫進入之後才知道這座宮殿精緻到什麼程度,宮內的布局無一不清幽雅緻。雖說比不得椒房殿的奢華尊貴,也別有一番風情。

看到長門中的風景,衛子夫越發的不了解那個她從未看透的帝王。若說他對陳阿嬌無情,軟禁之後卻又給了她與皇后無異的奢華生活。若是真的有意,以他對陳阿嬌的了解又毫不客氣的將她的高傲打落入塵埃。

皇上···大概是顧念舊情吧。就算陳阿嬌做了再多的錯事,畢竟也是伴了皇上那麼久的人。只是就算再怎麼顧念舊情,巫蠱之禍,也不是三言兩語能夠一笑而過的事情。壓下了心中突然湧現的幾分不安,衛子夫垂下眼帘。

雖說思緒有幾分繚亂,但是她行走之間越發的風姿絕麗,眼眸中更多了幾分謹慎。在這吃人的皇宮之內,一步錯終將是步步錯。只有時刻謹慎的人,才能夠活得長久,活得滋潤。

隨著領路的小太監走了長廊,長廊的盡頭,那一襲紅色衣衫的女子正前傾著身體。不似其他女子那般唯恐動作失了女子的禮儀,隨意中自帶幾分瀟洒。只是遠遠的一個虛影,便奪取了她的視線。似乎···真的有什麼東西在改變。

衛子夫走入那長廊盡頭的亭子,才發現那原本她認為沒有耐性的女子,正伏案作畫。那上好的絲帛之上,風景圖已經漸漸成型。若不是那絲帛上面只有純粹的墨跡,恐怕她幾乎認為是真正的風景躍然紙上。

在她的記憶中,陳阿嬌是一個驕傲到永遠高昂著頭的女人。卻從未想過她會有如此恬靜富有才情的一面,彷彿她手下的帛畫,只是要比那單調的水墨多了兩分絕艷。那長長的眼睫輕顫,沒有一絲一毫的柔弱之感,帶出幾分自然而然的蠱惑。

不得不承認,陳阿嬌有著一張絕美精緻的容顏。若是她是個男子,看到如此風景,恐怕也不會輕易拋棄。自然的將視線從那面容上移開,看似是在欣賞那未成形的畫作,卻不由轉移了思緒。看來陳阿嬌的生活果真與在椒房殿無甚區別,這上好的絲帛,在她的宮內也沒有幾匹,而陳阿嬌卻用來作畫。

直到在絲帛上勾勒出最後一筆,陳阿嬌將毛筆搭在硯台之上,陳阿嬌這才抬頭看向了衛子夫。

衛子夫幾乎在同時收回了放在畫卷上的視線,唇邊自然而然的勾起一絲溫柔的笑意,「見過···姐姐。」話語之間有幾分停頓,但是那自始至終不變的笑意讓人無法分清是有心還是無意。

「不知衛夫人怎麼有空,來這偏遠的長門宮?」陳阿嬌的眼眸已經沉靜如水,彷彿沒有聽出衛子夫話語中,那幾乎可以稱得上挑釁的停頓。

面上沒有原本見到衛子夫時的嫉妒、憤恨以及對她身份的輕蔑。笑容清淺,卻不帶一分一毫的溫柔,有的只是那滲入骨子中的雍容華貴。彷彿她眼中並不是與她鬥了幾年的衛子夫,僅僅是一個熟悉的陌生人一般。

陳阿嬌彷彿不經意般打量著衛子夫,這大概是她第一次如此認真的看這個奪了她丈夫·寵·愛的女子。衛子夫的容顏沒有陳阿嬌的嬌艷與精緻,更少了幾分尊貴的雍容。她的相貌在這美人如雲的皇宮中只能算的上是中上游。不過她周身縈繞的婉約氣度卻為她彌補了面容上的不足,舉手投足之間,自然而然的展現出一種屬於古代女子的優雅與知性美。

對比起她往日的歇斯底里與嬌蠻任性,這知性溫柔的美人兒的確更加讓人心動。她的驕傲,容不下劉徹身邊出現的任何女人。她自認,永遠學不會衛子夫的大度。如此,放下劉徹,放下那段虛無飄渺的帝王情,便是放過了自己。

「這長門風光秀麗、幽靜怡人,位置雖說有些偏遠,但是也實在是修養生息的好地方。皇上對姐姐還是一如既往的情深意重。讓我們格外羨慕呢。」雖說沒有怨恨的表情,但是那冰冷的語氣與明顯的逐客令衛子夫怎麼可能聽不出來,她早就知道陳阿嬌不可能歡迎她。若是在意,那麼她就不會升起來長門的心思。

陳阿嬌唇邊的笑意收斂了幾分,勾起的弧度讓人感覺出了幾分諷刺的意味。都已經鬥了那麼多年,劉徹的感情可以在覺悟之後煙消雲散,對衛子夫也不再是往日那恨不得讓她永遠消失在視線中的厭惡。但是,若是對方繼續挑釁,陳阿嬌自詡不是什麼大度之人。

修養生息?她陳阿嬌是想要休養生息,還是繼續在這後宮中臣服都輪不到她來桎梏。「風景是不錯,但是衛夫人還是不要亂逛的好。若是不小心傷到什麼地方,可沒有幾個人能夠負責的起。」

「姐姐說笑了,這長門宮中都是皇上親手挑給姐姐的人,還能夠傷了子夫不成。」衛子夫唇邊的笑意不變,陳阿嬌果真還是原本的陳阿嬌,無論是喜歡還是討厭,都表現在面龐之上。

這樣的性格,在宮外是單純的惹人疼惜,在這皇宮之內便是愚蠢了。而陳阿嬌愚蠢到讓她的勝利都沒有太大的滿足感。原本她最大的籌碼是皇帝的縱容與身後勢力龐大的竇陳二氏,現在皇上的意思格外的迷濛,而竇陳二氏卻已經成為了帝王心中的刺。就算是這一身的風姿有了幾分改變,也難以翻起太大的風浪。

只要她陳阿嬌不會變成劉徹想要的皇后,那麼她便無畏無懼。

「既然如此,那衛夫人儘管看盡這長門風光。」陳阿嬌將墨跡已經風乾的帛畫捲起,遞給靜立在一旁的閔谷。揮手讓餘下的侍從收了這桌上的筆墨,向著亭外走去。一點都沒有作為此間主人的自覺。

「夫人。」月蘭有幾分惱怒的看著陳阿嬌的身形,但是她的眼眸深處卻帶著幾分本該如此的意味。陳阿嬌的刁蠻任性,整個後宮中的人都深有體會。

「無礙。」衛子夫唇邊出現了一絲單純到不摻雜任何雜質的笑意,帶著手下向另一個方向走去,離開這座華麗的牢籠。這才是陳阿嬌,如果說陳阿嬌溫柔大度,對她笑臉相迎,她反倒會多上幾分擔憂。陳阿嬌的驕傲,是她想要看到的。因為這份決絕的驕傲與難以掌控,是劉徹心中的皇后最不需要的。

「娘娘,還要繼續作畫嗎?」閔谷緊跟著陳阿嬌走入她來到長門宮一直居住的那間卧房。並未因為陳阿嬌將兩人拋在亭中有任何反應,低聲詢問著認真整理帛畫的人。

陳阿嬌將那些畫卷上面繫上了金色的綢條,然後放在一個龐大的箱子中,裡面已經堆放了不少張絲帛的畫卷。與它們放在一起的,是一個格外精緻的匣子,裡面是一疊被娘娘裝訂的四四方方的絲帛。

匣子上面蔓延著金色的紋路,不是常見的圖案,猛然看過去有幾分凌亂。甚至可以說是沒有任何的美感,但是確是娘娘最喜歡的。她在椒房殿中似乎從來沒有見過這麼一個匣子,也不曉得娘娘是從哪裡得到的。不過,作為一個奴才,有些事情該問,有些事情則不該問。

「不了,這是最後一副。長門內的風景都已經畫過。至於那長門之外···」大概是無緣得見了。

「娘娘定然能夠走出這長門宮的,皇上他······」

「皇上是什麼心思不是我們可以妄加猜測的。」陳阿嬌止住了閔谷想要繼續說下去的話語,將裡面的小匣子拿了出來。

中指摩擦著匣子上面的紋路,隨著她的動作,那金色的絲線似乎更加明亮了幾分。這上面的紋路是她親手繪製的,不知這第一次繪製出來的東西,能不能達到預想中的效果。讓裡面的東西在輾轉流年之後,依舊存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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