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辣手施虐蘿莉慌

滅絕師太正待離去，眼前突然寒光閃耀，數多金花撲面而來，猝不及妨下，連倚天劍都來不及抽出，惟有連鞘舞動。下一刻，洶湧澎湃的掌力竟又直貫而來。她手中兵刃在外側格擋金花，無奈只得於空中拍出左掌，與暗襲之人結結實實硬拼一記，身子向後飄退，落入院中。

得此良機，「失劍老者」，黑痣壯漢，以及那位醜陋禿瓢哪會放過，三人成品字形狀，將「夜訪」汝陽王府的兩名不速之客遙遙圍住。滅絕師太閃目觀瞧，只見阻止她離去的竟是一名顫顫巍巍，連聲輕咳的老婆婆，好似一陣風吹來，整個人就會被吹走的衰弱樣子。望了望粘在倚天劍鞘上的五朵金花，她鐵青著臉，瞪視著對方喝道：「靈蛇島金花婆婆？」

黛綺絲笑眯眯望她一眼，沙啞著嗓子道：「正是老婆子！」此時小半王府已被驚動，幾個方向都有不少護院迅速彙集而來。數道氣度或凝重，或飄逸，或沉雄，或彪悍的身影更是由牆頭紛紛落下，加入到包圍圈中。

衣著華貴的青年男子乃是汝陽王世子庫庫特穆爾，漢名王保保。他上前一步，大笑道：「峨嵋掌門與金花婆婆大駕光臨敝府，不知何以見教？」他身份尊貴，等閑難得開口，只是這次「屈尊降貴」，卻是表錯了情。非但滅絕師太毫不理會，就是黛綺絲也當他不存在，只管雙目游顧，四下打量。

王保保心下大怒，正要釋放雷霆怒火，庭院角門開啟，一名粉裝玉砌的小姑娘在兩名高瘦老者的護衛下進入院內。小女孩看年紀也就八歲左右，生的眉目如畫，玉雪可愛，一頭黝黑的秀髮紮成很多個小辮兒——當然，不是艾弗森或是安東尼的那種.......

見小女孩來到身前，王保保大急，責道：「敏敏，你到這裡幹什麼？還不回去歇息？」小女孩卻不怕他，小嘴一扁，精靈有神的大眼中閃耀著好奇，貪玩的光芒，撒嬌道：「人家睡不著，過來看看熱鬧，有什麼大不了！」王保保顯然極是寵她，掃了一眼院中情形，囑咐道：「你就呆在這裡，千萬不要隨意走動。」小女孩向他做個俏皮鬼臉，算作答允。

滅絕師太性子愈老愈辣，寧折不彎，離去的最好時機既已失去，就靜靜呆在原處調息，以便應付勢將到來的惡鬥。黛綺絲表現的同樣沉穩，只是目光仿若毒蛇，死死盯著方才緩緩升過牆頭，又輕飄飄落入院中的那名頭陀。

先前那名抱劍老者忽然遙遙施禮，沉聲道：「屬下非是滅絕老尼對手，寶劍被奪，請小王爺責罰！」王保保冷聲道：「下不為例，再有一次，你就將自己拿劍的胳膊砍下來吧！」老者躬身領命，應了一聲「是」，默默退下。

這邊沒完沒了，滅絕師太終等的不耐煩，開言道：「狗韃子，哪個先來送死？」王保保冷哼一聲，表示不屑理會。一眾護院高手默然片刻，其中一名身材魁梧的大漢排眾而出，瓮聲瓮氣道：「嘗聞峨嵋派拳腳功夫頗有獨到之處，不才區區，請滅絕師太賜教！」他倒不傻，知道倚天劍鋒利無雙，神鬼難當。

滅絕師太睥睨著他，冷冷道：「背宗忘祖之輩，有什麼資格同我過招？想拚命就上來，沒膽子就滾回去！」大漢臉色立變，凶光畢露。他是漢人，為了榮華富貴，才投入汝陽王府。如今被人當面怒斥，直戳痛處，不由得心中大怒。略一轉念，反唇相譏道：「原來大名鼎鼎的峨嵋掌門也是個膽小鬼，只會仗著寶劍犀利，直是見面不如翁聞名。」滅絕師太兩眼望天，似乎充耳不聞，彷彿連再看他一眼的興趣都欠缺。

正在此時，異變再起。「嘭，嘭，嘭」，隨著幾聲暴響，數道鮮紅、肥碩的身影四散飄舞。用騙傻瓜的話來形容——哇，快看，豬在天上飛。

護衛小女孩的那兩名高瘦老者已然驚覺，只是正有兩名番僧直向他們砸來。兩人變招也是迅捷，同時出掌，先接后托，將兩名番僧筆直送上半空。電光火石之間，其中那名黑臉老著，因為位置關係，恰好瞥見一道身影快速絕倫，直向小王爺撲去。他駭的魂飛天外，搶身一個大跨步，迅速擋在王保保身前。

哪曾料到，飛撲而來的那人卻就地一滾，單臂已然閃電夾住驚惶失措的小女孩。黑臉老者慌忙一腳踢出......同一時間，另一名老者也五指伸出，蒲扇般的巨爪迅猛抓下......可惜，仍然失之毫釐，謬以千里，被來人生生滾離開去。

貌丑禿瓢的老者也距離事發現場較為接近，只是擔憂誤傷到小女孩，不敢發出劈空掌之類的攻擊手段，只能眼睜睜看著小姑娘落入敵手。

異變陡生，全場騷動，然而就在下一刻，沒有人敢再動一下。

院子里，只余小女孩在半空中手刨腳蹬，恐懼哭喊。

王保保驚魂未定，望著突襲那人不甚高大的背景，怒火滿腔，恨極欲狂，卻是不敢發出一絲一毫的聲音。

僅僅過了幾秒中時間，在他來言就仿若過了一個世紀，直到擒住自己妹妹那人轉頭冷冷瞥了他一眼，王保保才算反應過來，忙厲聲吼道：」退後，大家都退後！「同時怒視那張木製面具遮掩下的臉孔。

某男背對王保保卓然矗立，右臂高舉，整個人宛若紐約曼哈頓自由島上的那座雕像，只不過右手裡握著的不是象徵照耀世界的火炬，而是那名小女孩纖細白皙的脖子。

隨著他左手手指連點，站在黛綺絲與滅絕師太身後，以那名苦面老者，黑痣大漢，以及一名瘦削和尚和一名西域胡人為首的護衛高手們方如夢初醒，嘩啦啦一陣混亂腳步，恨恨不已的移往另一邊。兩個性格女人背後，頓時便如康庄大道，直通羅馬。

主客瞬間逆轉，陽擎天始輕輕放下小女孩，又蹲下身子，左手撫著她那頭可愛的小辮子，柔聲道：「敏敏乖，不怕，不怕！只是換個位置，繼續看熱鬧而已。只要你老實聽叔叔的話，沒人會傷害你！」小女孩才八歲左右，雖然古靈精怪，冰雪聰明，可畢竟年紀太小，何曾見過這樣的惡人？小臉駭的雪白一片，粉嫩細膩的臉蛋上尚掛著兩滴大大的珠淚。驚恐的目光，只懂痴痴獃呆，望著那副簡陋的木製面具，以及不良叔叔那帶著親切笑意的柔和目光。

黛綺絲醜陋的面具也現出期待已久的微笑，她一直跟著陽擎天，又突襲阻止滅絕師太離去，為的就是渾水摸魚，苦等的就是這一刻。只要有了人質在手，她就可以迫得苦頭陀范遙出來死戰。其他的，一切都與己無關。

幸虧小女孩沒能看到她這副尊榮顯露的狼外婆微笑，否則肯定要嚇個好歹，在純真童年幼稚脆弱的心靈當中留下永生不滅的恐怖烙印——一棵勢將傾國傾城的粉嫩小花，還未來得及徹底綻放美麗，就慘絕人寰的開始枯萎，凋零。

陽擎天忽地摘下面具，向對面一笑，又迅速戴回。滅絕師太本來冷冷的望向他，窺到那似曾相識的面容，不由得「咦」的一聲，二目圓睜。

「峨嵋掌門是什麼身份，閣下竟想與之比試拳腳功夫，實在是不自量力。縱使本教子弟，對你這種背宗忘祖之徒，同樣也是不屑一顧。不過區區今日正式出道，就拿閣下來發發利市，勉為其難，讓你見識見識峨嵋派武學的厲害。」

先前那大漢愕然半晌，方懂得回答，森然道：「你是何人？」陽擎天卻不理他，提著小女孩的衣領，行到滅絕師太身旁，將之放在遠離黛綺絲的一側，又指著她輕聲道：「敵友難分，師太小心！」黛綺絲目中寒光一閃，隱忍未發。

滅絕師太不言不動，只管拿眼來瞧，目光灼灼，精光逼人。陽擎天向她靦腆一笑，手指在小女孩胸腹間輕顫數下，轉過身來，走入場中，睥睨大漢道：「我是誰，你一將死之人，配問嗎？」

大漢怒火中燒，冷哼道：「持強凌弱，脅迫幼小之徒，也敢夜郎自大，叫囂猖狂？」王保保大聲道：「你是何人？擒我妹妹，想要怎樣？」

陽擎天淡淡道：「只是為了公平比武較技而已，難道王府的高手們都敗了，小王爺還會恭送我們離開？」王保保怒道：「挾持婦孺，又有什麼公平可言？」

「鐵木真是大英雄，他當年殺人盈野，屠戮婦孺老幼無數，又何曾講過什麼公不公平？」王保保登時語塞，成吉思汗是他心目中最欽佩的人，神一樣的存在。若非被捉的是自己親妹妹，以他平時殺伐果決，凡是只求目的，根本就不會有半點在乎。暗生佩服的同時，問道：「請教閣下的名姓？」

「不才，忝為明教教主，姓陽，雙名擎天。」

滿院嘩然！

滅絕師太高傲的身子一震，本來目光里已多出些許暖意，此時卻是精芒閃耀，烈火熊熊。

啞巴頭陀那張橫七豎八，遍布傷痕的臉孔仍是一片木然，不過眼眸深處，卻有一絲震驚迸發。

兩名高瘦老者，黑痣大漢，醜陋禿瓢......一應高瘦均自倒吸一口涼氣，令他們震動的非是陽擎天本人，而是群龍無首，一盤散沙多年的明教，競又有了教主。有的更是在想：「陽擎天？不知這遮掩真實面貌的少年同前任教主陽頂天是什麼關係？」

那大漢已成騎虎難下之勢，儘管暗自惴惴，大感忌憚，仍強自硬撐道：「原來是魔教的大魔頭到此，只是想不到，向來獨立獨行的魔教竟也與峨嵋派一個鼻孔出氣？」

陽擎天傲然道：「敝教也是中原一脈，面對暴虐元人，自然分的清楚誰是真正敵人！休在浪費口舌，動手吧！」

大漢收起腰間飄逸好看的鸞帶，「呼」的一掌，中宮至今，直取對方檀中大穴。陽擎天錯步橫移，揮掌拍向敵人左肩。大漢左臂抬起，竟是橫擋硬架。哪知陽擎天再次腳步錯動，早已閃到他背後，掌勢不變，改拍向他背心要害。

兩人一交上手，就是以快打快，總體來言，大漢走的是剛猛路子，而陽擎天則是腳踩奇非同步法，圍著敵人不住旋轉，雙掌翻飛，招招拍向對方的破綻空當。一眾護院高手中，有那見聞廣博者已認出他所使出的這套掌法，正是峨嵋派絕技之一——四象掌。

滅絕師太看的暗暗點頭，心中又是欣慰，又是驚怒。欣慰的是某男招數變化如羚羊掛角，渾然天成，儘管所使並非全是四象掌，內中又夾雜有飄雪穿雲掌、截手九式等峨嵋絕學，可腳下步法卻是實實在在的四象步，天地陰陽，方圓動靜，實已頗得其中三味；驚怒的因由不言而喻，自是因為某男魔教教主這一身份！

驀地，滅絕師太腳步微動，下一刻，她左手枯瘦的手指已抓住小姑娘的小腦袋，目光卻一刻未離，仍是觀注場內。黛綺絲暗恨不已，只得放棄有所異動的打算。她本想偷偷擒住那個什麼勞什子郡主的小姑娘，好藉以逼迫苦頭陀就範，哪知滅絕師太早有提防，愣是不給她半點機會。

倘使換成武當諸俠，自然不屑於拿一個小女孩作人質，滅絕師太則不然，在她的是非觀念里，既然是元人，無論小姑娘也好，老頭子也罷，就是豬，是狗，根本不需與之講什麼江湖道義。她自己雖然不會出手擒拿，卻也不會在意負責看護。

場內看看交手到四十餘招，陽擎天右臂好似突然沒了骨頭，生生繞過大漢的格擋，手指似蘭花盛開，柔柔拂中上對方肩井穴。大漢措不及方，整條左臂頓時失了氣力，再也運轉不靈。緊接著慘呼一聲，肋下中掌，口中鮮血狂噴，摔落塵埃，眼見已是不活。

這一手靈蛇拳法與蘭花拂穴手兩廂結合，實是防不勝防的無上妙著。單以靈蛇拳法而論，當年的「西毒」歐陽鋒也無此造詣，畢竟他不會九陽神功中的縮骨功。是以，那名大漢著實敗的不冤。

如此「蛤蟆穿坎肩——小兩手一露」，登時便技驚全場，汝陽王府方面眾高手無不動容，就是滅絕師太自己，一時間也不禁又是自傲，又是側目。

「本以為汝陽王府高手眾多，原來都是依靠漢人來撐場面，老實說，某家很失望！」他得了便宜還賣乖，拿著風涼當小菜，立時惹起眾怒。不過苦面老者，苦頭陀，那兩名高瘦老者這樣的頂兒尖兒的人物怒則怒矣，卻沒有飄然下場的衝動。他們或是漢人，或是色目人身份，平時在王府內雖然地位尊崇，卻不是汝陽王父子的絕對心腹，人家明教教主叫陣的是元人，自己何不獨善其身，呆在一邊看熱鬧？

被人指著鼻子叫陣，醜陋禿瓢和黑痣壯漢再也無法忍耐，前者大步搶出，冷冷道：「小子，你要找死，本人就成全於你！」陽擎天上下打量他兩眼，露出一絲古怪笑容，說道：「原來是『丹氣霸八方』，禿頭天王落場，某家幸何如之......」眾人目光不自覺望向禿瓢老者那滑油油，在燈光照耀下瓦亮瓦亮的頭頂心，均自菀爾。

「......可惜的是，某家恰巧也有個綽號，喚作『天王老子』！」

「呃......」禿瓢老者鼻子差點沒被氣歪了。他是這一代金剛門的二師兄，天賦稟異，內功修為自外而內，尤其深湛渾厚。為人卻有些拙於言詞，不善表達，當下暴喝一聲，一掌推出。

滅絕師太身在場外，都感覺到勁氣撲面，壓力陡增，可見這一掌具有怎樣的威勢？心下不由得暗自擔憂。

陽擎天自己卻是怡然不懼，同樣一掌推出，以硬碰硬。「嘭」的一聲巨響，罡氣四射，兩人身子都是晃了又晃，竟然誰也沒有後退半步。汝陽王府的高手們禁不住又一次刮目相看，都暗自思道：「這古怪少年，看起來應該還沒超過十八歲，怎麼修成這般深厚內力的？」苦頭陀的正是明教光明右使，這一下以強破強登時令他又驚又喜，也自大惑不解：「這少年姓陽，叫作擎天，究竟與陽教主有何關係？他使得都是峨嵋派的功夫，難道......」他苦尋不到答案，暗自瞥了滅絕師太一眼，卻見對方也是雙目圓睜，露出驚異神色。

禿瓢老者一掌沒能佔到便宜，胸中怒氣更增，周身一陣噼噼啪啪連續暴響，勁起丹田，默運玄功。眾人都知曉他接下來的雷霆一擊必定非同小可。滅絕師太與范遙均自暗暗擔憂。

哪料到陽擎天淡淡微笑，喜道：「少林派金剛伏魔的外家神通，我也會！」話音未落，他周身骨骼也是噼噼啪啪連串暴響。隨即兩人同時暴喝一聲，四掌一齊推出。

只聽「砰！」的一聲暴響，勁氣交匯。陽擎天噔噔噔連退三大步，方才穩住身形。禿瓢老者更慘，直退了足有五六步不止。那兩名高瘦老者，苦頭陀等人同時「咦」了一聲，禿瓢內力比拼相形見絀固然令他們意想不到，不過真正讓這些大方家目瞪口呆的還是少年使出的掌法。幾人都是見多識廣，少林七十二絕技——虛彌山掌焉能不識？

只是這門掌力雖然威力無鑄，卻是極難練成，縱使練成了，每次運功，也許沉腰坐馬，運氣良久，始能將內勁聚于丹田。似這般隨隨便便就能施出，實在是駭人聽聞，不可思議。

事實上，這幾位大方家卻是料差了，陽擎天儘管使得是虛彌山掌，卻非是正宗，而是以九陽神功為根基的取巧版本，倘若他們看到少林寺比四大神僧輩分還高的長老度難使出這一招，那才教真正的駭人聽聞，不可思議。

「抱歉，一時見獵心喜，我應該用峨嵋派的武學才是。」一字一句，鑽入禿瓢老者的耳中，直氣得他衝天怒火，高舉三千丈，當下不顧周身氣血翻湧，深深吸上一口氣，霹靂般狂喝一聲，又是雙掌齊出。

陽擎天嘿然冷笑，同樣深深吸上一口氣，九陽神功沛不可擋的真力起于丹田，凝於雙臂，雙掌猛地推出，排山倒海的掌力噴涌而出：

「佛光——普照！」

「咔！」隨著一聲巨響，好似半空中劈下一道驚雷，熱浪翻滾，勁氣瀰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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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那第二封信的諸般分歧......就快到水落石出之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