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0章 結尾

第980章 結尾

陰冷連綿的雨幕里,呈現在眼前的是倒塌的房屋,斷裂的殘瓦磚砬,泥濘的濕地上坐倒著哀嚎著的同學和老鄉,顧不及自己的腿傷心急如焚的奔回來求救,看到眼前的情景陳紅心涼了大半兒:「怎麼辦,紀岩她怎麼辦?」

本來都還好好的,摘了樹種就可以走人了,可是突如其來的地震打亂了這一切,教授被倒下來的樹刮傷了,返回來的途中又遇到了塌方,紀岩把他們推出來,自己卻被隔在了裏頭生死不知。

跑回來想找人去救她,看到的卻是這樣的情形,陳雲急的團團轉,眼淚兒混著雨水直往下流,正急的不行難受的當口,耳邊兒就聽見有人喊了聲:「看,有人過來了——」

不斷的雨幕里跑來了一群迷彩服,在場的這些人如同暗夜裏看見了點點星火,瞬間找到了希望:「是軍叔叔,軍叔叔來救我們了!」

困難時候找叔叔,這句華國人都耳熟能詳的話,這時候就如同顆火種,落在絕望冰冷的心田裏燃起了溫暖的火焰。

陳雲也同這些人一樣在絕望里看到了希望,頭兩天跟人聊天時就聽說附近剛來了一撥軍人好像是在搞什麼集訓,當時也只當是閑話扯扯算了,怎麼都沒想到會在這時候見到他們。

這些人行動迅速,到了近前稍微打聽了情況就急急的撲到碎瓦砬中展開救援,這時候每分每秒都很保貴,能提前一分就多了一分生的希望。

陳雲如溺水者抓到棵救命的稻草,無論如何也要死死握住這個機會,也顧不得身上的狼狽和陌生人的羞澀,慌亂的抓住一個人大叫道:「叔叔,救人吶,我同學紀岩被埋在山底下了——」

「誰,你說你同學是誰?」

「……」陳雲有一瞬間的怔愣,這時候叫什麼名字很重要嗎?可還是又重複了一遍:「紀岩,她叫紀岩,就在那邊的山上。」回頭朝着剛才來時路指了下方向。

眼前的叔叔確定了他沒有聽錯,臉上顯出驚喜的沖着正彎腰扒著那堆瓦礫碎石堆的同伴喊了嗓子:「大隊長,紀岩,是紀岩,找到了——」

他這一嗓子喊出來陳雲也跟着驚了一跳,眼見一高大男子幾個箭步衝到跟前,低沉的嗓音似乎在努力壓抑著某種湧出來的情緒:「在哪裏,她在哪裏?」

「簡大隊?!」隔着雨簾陳雲驚訝的道,隨即想到還有正事要做,任何疑問都不是時候。此刻真是如同遇到了親人,抹了把臉上的雨水淚水,道:「簡大隊,你快點兒去救紀岩,再晚就來不及了。」

這聲『來不及『簡直就像記重鎚狠狠的敲了過來,簡勛心急如焚,顧不得任何交待,朝着陳雲所指的方向是撥腿就跑。路面已經濕滑的承不住腳力,疾速前奔的腳印落下便濺起一灘泥水朝前延行……

紀岩窩在兩坪米的小坑洞裏,頭頂上不住的往下滴嗒水,外面下大雨裏頭下小雨,狹窄的空間陰冷潮濕,抱膝蜷縮在這裏已經過去了一個小時二十八分鐘了,手機信號已經沒有了,自帶的手電筒時間功能卻還都在。

打小的時候起英雄人物在她記憶里那都是高大上的存在,自己有天也當了回英雄紀岩也是沒想到,當時那情況也容不得她去想這些,眼見泥石往下來反射性的把人推了出去,完全是下意識的行為,真不是為了想叫誰感激,想賣誰的好。

事發突然,也沒工夫去細想那麼多,也是她運氣好身後就是處採石落下來的山洞,地方不大卻足夠她來容身,這一往後閃退就退了出來,只是落下來的泥漿沙石堵住了洞口,出是出不去,性命暫時是沒什麼危險,遲些時候可就說不太准了。

事實而論的話,眼下紀岩這種情形是相當具有危險性質的,不光是隨時面臨着再度崩塌,光是這裏的有氧率就是個比較嚴重的問題,前面的洞口已經全部被封死了,後面是堅硬的岩石,兩頭受堵前無去處后無退路,好在是頭頂上土石縫隙里還能稍微滲進些稀薄空氣,短時間內倒不至於完全被憋悶死,可架不住持續性的消耗,入不敷出遲早得完蛋,只在於一小時兩天時,還是一天兩天的差別。

如果不是身上有個超霸氣的秘密武器在,免除去了後顧之憂,這時候紀岩恐怕也得惶恐不安,光是巨大的心理壓力就夠她承受了,更不要去提其他了。

此時此刻,換作任何一個人都不會有她這樣的安穩,紀岩忍不住暗忖,不自知的啃咬着手指甲,猶豫着是現在就躲進空間里呢還是再忍耐一會兒等著人過來救她。陳雲和教授他們回去肯定能找人過來,只是不知道會是多久,反正現在也還支撐得住,倒是不急於進去。

這一會兒她也是想的很多,雖然當時的情況不容人多加考慮,可這時候靜下來細思則恐,好在是她留在了這裏,要是換成了陳雲、學長、教授,他們當中的任何一個人,都可能被各種負面情緒壓到崩潰,隨時面臨着死亡這誰都難免心生恐懼。

她比他們都多了一層厚厚的保障,即使是很長時間都出不去,至少她躲進空間里也一樣的活,只要能承受得起那份孤獨寂寞,就是呆在裏面一輩子也不是不可能。

如此一想,對於四個人而言,她現在窩在這裏是最好的結果。這多少讓她感到些欣慰,保護了身邊的朋友學長老師,為他們犧牲的窩在這裏也算是值得了。

頭頂上的泥石滲進來的水滴還不住的往下滴嗒,輕微的響聲回蕩在這狹窄的空間里,聽的人有些暈頭漲腦,昏昏欲睡。

紀岩蜷著身體腦袋趴在膝蓋上,腦子裏亂七八糟的浮現出一些個畫面,有上輩子的有今生的,家人朋友一一閃過去,最後定格在一張酷冷的臉上:紀岩,我喜歡你,你喜歡我嗎?喜歡嗎,喜歡嗎——

喜歡,怎麼能不喜歡!

如果不喜歡,她又何必這麼糾結,即使是這一刻仍然想的還是他。紀岩徑自露出苦笑,恐怕這樣的心思會一直伴隨着她老去,最是看不上拿不起放不下,不想自己有天竟然也成了這樣的人。

對他曾經有過那樣的憎恨,也有過最真心的喜歡,這些都是她切身經歷過的種種,又怎麼會輕易的說忘記就忘記,緣盡了只是說詞,心中始終還是那麼塊地方為他存在着,也只有在這樣的獨處時才會翻出來回憶。

都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或許是身處困境,思緒心胸也隨之開闊,那些個灰暗記憶都像是風中的煙塵,轉眼即逝,留下的只剩些美好,留在記憶深處揮之不去。

輕輕合著眼,憶及着他酷冷的臉、憨傻的笑、無賴時的油滑……

紀岩,紀岩——

暈暈糊糊中竟似聽見了他的呼喚,紀岩趴在膝頭上自嘲的輕笑,還真是出息了,想着他也就算了,竟然還出現了幻聽,真是越來越軟弱了。

紀岩,紀岩——

耳邊隱隱再次響起聲音,紀岩怔愣的抬起頭,豎起耳朵聚精會神的仔細分辯,確實是有人在喊她的名字,而且聲音還有那麼點熟悉,好像是他——

念頭閃過的那剎那,隨即就被她給否定掉了,別說是厚厚的泥沙石堵斷了聲音的傳播,窩在裏面什麼都聽不到,就算是她耳力過人真的能聽常人所不能聽,可這裏是山區他怎麼會突然出現,巧合又不是路邊兜售的大白菜,隨時隨地都能碰見,莫不是這裏空氣流通差腦袋一時糊迷出現了幻聽,還真是越活越回去了,這還不到兩個小時就已經這樣,再往下去怕不得各種幻覺都冒出來了啊?

紀岩搖頭嘆息,再次猶豫着要不要進空間里躲躲,就算是不吃東西呼吸些新鮮空氣也好啊,省得在這裏胡思亂想。

也就是她剛下決定的一瞬,耳邊重複的又響起了聲音:「紀岩,你在不在這裏,快回答我——」聲音里滿是沉痛和壓抑不住的焦急。

真的是在叫她,這回紀岩肯定了不是自己的錯覺,這外聲音確確實很像是他。幾乎是不假思索的揚聲沖外面喊:「我在,我在這裏!」喊完才覺著自己有些多餘,並不是所有人都跟自己一樣有着常乎尋常的耳力,即便喊了多半外面也聽不見。

或許是上天的垂憐,又或者真的是心有靈犀,這本該傳達不出去的聲音,卻讓外面的人敏銳的捕捉到了,似有若無連他自己都分不清是不是出現了幻聽,卻堅定的相信了這份直覺,深吸一口氣穩下慌亂的心神,撲到身前的泥石堆,全然不顧自己的血肉之軀,交替著雙手扒刨著雨水潑澆下的泥石——

高山帶工具和兩名士兵趕到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的情景,男人拚命的在往外扒著泥土沙石,身上早已經被雨水淋透,沾滿了泥沙的兩隻手混著血水不斷的往下滴淌,而他就像渾然未覺不知道痛疼一樣,剛猛的動作沒有絲毫的遞減。

「大隊長——」別再扒了,再扒手就好扒爛了,後面的話高山終於是忍住沒往外說,因為他知道這時候說再多大隊長也不會聽,除非見到裏面的人安然無事,否則再傷再疼他也還是會繼續。

明知勸不了,三個人不再說話,只是默默的上前一齊開始幫忙把眼前這些障礙物挪走,越快越好。

時間在不斷的流逝,高高的泥石堆也在不停的減少中,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眼前的阻礙已經不再巨碩的嚇人,裏外可以彼此聽到些聲音。

「紀岩,你在不在裏面,回答我——」害怕等來的是沉默,那意味着什麼,誰都清楚。

「我在,我在這裏。」隱隱的聲音從裏面傳出來:「我現在很安全。」

這句安全無疑是最好的鎮定劑,穩下了惶恐不安和焦急慌亂,新一撥的挖刨行動再度開始。

「紀岩,你別着急,很快就可以救你出來了——」簡勛幾乎是顫抖著說完整句話,伴隨一起的是手上不停的動作。

「……簡勛,是你嗎?」

「是我,是我!」從沒有像這一刻這樣,聽見她叫自己的名字會有種落淚的衝動。

毫無疑問,眼下是最好的結果,裏面的人安全無事,只差把這最後的阻礙打通。

希望就是最好的動力,四個人加快速度,很快就把剩下的這些泥石移走了,只差最後的幾方土,裏面的人都已經看見了,靠在最前面的人迫不急待的想推開最後的阻礙,意外卻在這時候發生了,突如其來的地動山搖,二次餘震襲來——

「大隊長,快跑!」高山眼見一處山體被震裂開,泥土裹着山石往下滾落,喊話的同時推著身邊兩士兵向後跑去。

如果這時候簡勛跟着他們一起后竄,憑藉着敏捷的身手應該不會有什麼危險,可他卻在第一時間做出了另外的選擇——朝前大力的撲去,最後的土牆被撞開,急於想見到的人也終於見到了。

光亮卻只存在了瞬間,緊跟着落下來的泥石再次堵住了洞口,裏面又一次的漆黑。

「紀岩——」

黑暗裏感觀都變得較為敏感,耳畔邊傳來溫熱的呼吸,下一秒紀岩就被拉進了溫暖寬闊的懷抱。

失而復得似的喜悅充斥着簡勛的胸腔,彷彿只有用力把懷裏的人箍緊才能證實這一切都不是虛幻,緊緊貼着她的身體,鼻息間縈繞的儘是她獨特的馨香,這一刻他什麼都忘了,懷裏心上只有一個她。

似乎被他這樣的情緒所感染,危難時乍見到熟悉的人,再冷硬的心房也隨之湧出了暖意,怎麼會是你,本來已經衝到嘴邊的話臨時卻改了方向,輕嘆了聲:「你真不該進來的——」明明可以抽身而退,卻偏偏撲進來擔這個風險,真是不夠理智。

黑暗裏響起了他暗啞的低笑:「小笨蛋說什麼呢,你在這裏,我不進來還要去哪裏?」帶着寵溺的語調沒有半分擔憂,彷彿這裏根本不是窄小的山洞,隨時有泯滅的危險,而是寬敞明亮無比的客廳,輕鬆坦蕩。剛才還有的焦急惶恐,在摟着她的這一刻盡數消散了一樣。

「你明知道我說的不是這個。」紀岩為這樣的他感到無奈嘆息,又隱隱帶着些欣喜,被人在乎的感覺真的很好,同時卻也為這種不顧一切的行徑感到擔憂:「是不是遇到危險的時候你總是這種莽撞,你知不知道這樣很危險?萬一真的出不去了——」

「那有什麼關係,我和你在一起。」不讓她再說下去,他直接截斷道。

平淡中帶着絲甜蜜的語氣讓紀岩怔愕了下,隨即抬手錘了他一記:「說什麼傻話呢,難道你撲進來就是為了跟我一起死的嗎?」有沒有他這麼傻的人啊?

「如果可以,我求之不得!」幽幽的嘆息,似在追憶某段過去。

黑暗裏這樣的聲音格外的幽沉陰涼,聽得紀岩有些難受,輕喚了聲:「簡勛,你怎麼——」她一時有些語塞,不知道往下說些什麼,心中某個弦被觸動了一樣,隱隱覺著有什麼東西將要破土而出,卻找不到要領,只能在原地踏步。

似乎知道她的情意,懷着她的臂膀稍稍鬆了松,簡勛改緊抱為半摟着,這樣讓兩個人在一起的姿勢舒服一些,平靜的道:「石頭,你知道嗎,那場大雨把你帶走了,我一直都沒有離開我們住的地方,直到我死——」

紀岩被驚的猛的坐直了身體:「你說什麼,你一真都沒有離開,一直到死?那是什麼時候的事情?」

簡勛輕笑着撫着她受驚繃緊的肩膀:「別緊張,都已經是過去的事情了,你想聽我就慢慢跟你說。那是你走後的第六十七天,小屋裏著了場大火,我就再也沒出去。」

大火?紀岩猛然間想到了她曾經做過的那場夢,夢裏他傷心欲絕,活的像是行屍走肉一樣,火舌竄進了屋裏,他明明已經睜開了眼睛,卻不願意爬起來跑出去,成心等死一樣任由大火燒到了身上。

「那、那不是場意外,你是成心的對不對?」被雷劈中時劇烈的灼痛雖然只有短暫的數秒卻足夠撕裂她的觸覺的神經,難以想像被大火灼燒身體那漫長的痛苦折磨,明明清醒的情況下究竟是怎麼樣的心情會有那樣的忍耐?

「你竟然猜到了?」簡勛感到微微的訝異,他也僅僅只提了個開頭,一般人也只會想到那是個意外,畢竟這種事情太不合常理了,誰也不會特別往那方面去想,在這之前他可是沒有透露過隻字片語,她是怎麼想到的?

「我做過一個這樣的夢,夢裏你被大火包圍住,我怎麼喊你都不聽。」冥冥中自有安排,她死後重生,而他擁有了那些記憶,那夢也是種預知吧。

「原來是這樣!」他並不懷疑這樣的可能性,自己就是最好的例子,夢裏才有的那些個記憶。神奇用科學解決不了的事情又不僅僅是這一件,親身經歷過才知道這些都是真的。

「這麼說我是說對了,你真的是有意的?!」紀岩無法想像當時他所承受的劇疼和那樣的慘烈:「瘋子,你就是個瘋子,怎麼會、怎麼會那麼做?」

黑暗裏響起了他的慘笑:「是啊,我是瘋了,在看到你被雷劈得焦黑屍體時就瘋了。」當時的畫面即使此刻想起來仍然心有餘悸,渾身忍不住顫抖的使力把她摟向自己,只有這樣的親密接確才能緩解內心的森冷恐懼。

「你為什麼要那麼做,明明就只是個賭約啊?」紀岩從來沒去想過,上輩子的簡勛對她或許有愧疚,那也只是看在兩人相處了幾月的情份上,她又最後落的那樣的下場,人心都是肉長的,有這樣的心情也是在所難免,卻從不以為這就是愛,如果真的有這樣的因素在,也就不會有賭約的存在了。

簡勛道:「是啊,原本確實只是跟他們幾個打賭,可是處著處著不自覺的就真的喜歡上你了,剛開始我還不知道,慢慢的也就有所覺察了。那天他們幾個過來,當時說的那番話我也只是拉不下臉,其實說完就後悔了,不過也是那番話讓我決定了跟你把打賭的事都說了,然後告訴你我的真實心意,你諒解最好,不諒解我就重新再追求你一遍。可是沒想到,你卻再也沒給我這樣的機會。紀岩,我錯了,真的錯了。我都要後悔死了沒能早些跟你坦白,那樣的死對我其實也算是種解脫,真的!」

這番話讓紀岩感到強烈的震撼,深深的觸動了那顆已經半死的心,猶如一股春風一點點的吹化著包裹在外面冰層,慢慢的露出裏面鮮活的顏色。

良久的沉默后,她緩緩的喟嘆了句:「你為什麼,為什麼一直都不跟我說呢?」

「為什麼呢,其實我也不知道。總覺著那樣的結果是咎由自取,自己犯下的錯就得自己去贖,我不想因為這個你對我有任何的憐憫,不想用死作籌碼換取你的原諒,你再恨我也是應該。」

他的這種行為無疑是在精神上的自虐,即使殺亡也沒能讓他從這份愧疚中完全走出來。紀岩無聲的嘆息,這又是何必,一命抵一命已經足夠她放下所有的一切了。

「如果今天不是這種境遇,你是不是仍然不肯跟我說?」

簡勛沉默了一會兒,終是承認的道:「是。」他很清楚眼前的情形,狹窄的山洞裏空氣稀薄,一個人在裏面已經是相當勉強,兩個人一起根本堅持不了多久,外面的情形還不知道,高山他們能不能趕在窒息前把洞打開還是個未知數,隨時面臨着死亡的前提下,他不想再隱瞞下去,即使會被她憐憫也已經無所謂了,至少她不會再那麼恨他,換來這一點他就已經心愿已足。

「簡勛——」紀岩長長的嘆息了聲,輕輕的往他懷裏又偎了偎:「其實我早就已經原諒你了,只是有些不甘心而已。喜歡一個人也希望得到同樣的回應,我以為在你那裏找不到了,不想再次失望所以才覺著分開對你我都好。可是你說,你那裏已經滿滿的快要溢出來了,我卻像個傻子似的一直都不知道,幸好,幸好你說了,我終於可以不用既想靠近你又怕一場空這樣矛盾下去了,幸好,幸好還不遲。」

隨着這一字一句的吐出來,黑暗裏簡勛的眼睛越來越亮,直到最後竟是抑制不住的欣喜:「石頭,你是說你一直都喜歡我?我、我沒聽錯吧?」

「是,你沒聽錯。」噴在耳畔邊急促的呼吸無疑是在表達他此刻激動興奮的心情,結巴的話都說不利索了,紀岩突然有種想笑的衝動。

腰背猛然一股大力傳來,隨即她就又被扯進了他的懷抱,像是要把她揉按進骨肉里一樣的狠狠用力,不斷的重複著這句話:「太好了,太好了,這真的太好了——」

紀岩覺著整個腰都像是要被他勒斷了,呼吸也有所不暢,可她卻不忍心這時候打斷他,默默的忍受着這份帶着痛的喜悅,嘴角也被感染了似的泛起了笑意。

像是終於舒展了心情把她摟夠了,簡勛鬆開些力道,語氣輕鬆的道:「能聽見你的這些心裏話,就算死了我也能瞑目了。」

「說什麼傻話呢?」紀岩忍不住嬌嗔的睨了他一眼,也沒去想這裏的光線他根本看不清楚:「死哪是那麼容易的,放心吧,我們都會活着出去的。」她身上的秘密找個合適的機會會告訴他的,兩人都有過不同神奇的經歷,這個超乎科學解釋範疇的存在想必他也很快就會接受,這點她完全不擔心。

似乎被她的堅定自信所同步,簡勛也露出微笑道:「是,我們一定會出去的,還有着大好的時光等着我們去過呢。」得知了她的心意,所有的陰霾灰暗統統都已經過去,等待他們的是最明朗的艷陽天,有什麼理由不去期待!

三天後,當救援的大部隊推進入這處山區時,村子裏的人已經大部分都被救出來並在當地政府的努力下一一做了安置,這些都完全歸功於第一時間趕到這裏的某特部官兵們,說起來也是巧合,地震發生的前兩天,這些人才選好了附近做集訓地點,這也才有了他們的及時救助。

看到報紙上對這件事的報導時,紀岩已經安全的返回到了京都,那天她和簡勛被高山他們花了將近一天的工夫才救了出來,在那之前洞裏已經沒有了多少空氣,兩人都出現了不同程度的呼息困難,那種情況下實在也沒有必要再堅持下去,她直接就露出了空間的存在,起初的幾秒鐘簡勛很是驚訝,隨後也就釋然了,就如同她之前想的那樣,發生在兩人身上的事就是最好的例子,再不科學的事物也很快就能接受了。

這次地震因為救援的及時,損失降到了最低限度,跟紀岩一起去的學生們雖然都有不同程度的受傷,可到底都保住了性命,教授也因為得到有效的治療很快就清醒了,從山區返回來的途中大家都在慶幸這次能夠大難不死,同是也對適時出現的叔叔們無比的感激。

直到這次事件過去了很長時間,一次閑聊時簡勛無意間漏了口風,之所以選擇那處村子附近,其實是因為事先就知道了紀岩他們在那裏落腳,分開的兩年表面上也就偶爾通個電話沒多少聯繫,實際上他卻是無時無刻不在關注着她,也正是這份放不下才會在發生了災難的第一時間趕到了現場,趕到了她的身邊。

知道這一切的紀岩只覺著心中暖意融融,所有的質疑清冷都隨之遠離,再也沒有什麼可以阻擋她好好的愛這個男人。

……

這一年的春節,紀家人過的多少有些彆扭。不為了別的,就只為了家中倆個老小帶回來的這兩個男人。都說是好馬不吃回頭草,過去的不管是事兒還是人是好樣兒的就都不該再去追回來,朝前奔才是正理大道。

兩年前紀岩跟家裏人坦白跟簡勛分手,紀家人雖然覺著有些不捨得,可到底是她的決定誰也說不了什麼,慢慢的也就都接受了,只當這個人從來不曾出現過,勸紀岩也是這麼勸的。誰也沒想到兩年後的春節他又殺回來了。

當時紀家人為了安慰紀岩怕她難過,多多少少的都說了些壞話,再次見到本人不說是心虛吧,總是會覺著有些彆扭。

問題是,這彆扭還不光是這一份兒,紀果這次也把她的那位帶了回來,比起紀岩她是更厲害,直接在那邊登記結婚了,像是怕家裏人再反對,乾脆連拒絕的借口都不給留。

如果要是按彆扭的等級來劃分的話,紀家人看見簡勛是為一級,那見到何三兒就是五級,愣是得多出幾倍去。

也不能怪他們有這種反應,擱了誰都沒有想到紀果最後結婚的人竟然會是何三兒,那個差點兒騙了她的人又詐了她錢花的地痞無賴,當初紀果曾斬釘截鐵的說嫁豬嫁狗都不會嫁的人,竟然成了紀家的三女婿,還是用了這種先斬後奏的方式,這種落差實在是有夠大。

知道紀家人對何三兒的成見很深,紀果用了半天的時間好頓幫他洗白。或許是幾年前的那次斥罵,何三兒羞臊過後醒悟了,轉過年就離開了村子去了南方,剛開始也是沒少的吃苦什麼活都干,慢慢的手底下有了十幾個人,開始做了小包工頭,幾年下來倒是闖出了些名頭。

當時紀果剛好遇到了點兒困難,陳家明夥同幾個同行暗裏給她使絆子,那次損失不少,她一股急火攻心就病倒了。何三兒兒從別人那裏打聽到了紀果住的地方,最初沒撈著個好臉兒,他也沒氣餒,愣是賴上門去照顧了她一個多月。

紀果康復的那天才聽說,陳家明讓何三兒找人給收拾了差點兒沒死嘍,公司的損失也都盡數給追了回來,也是從那時候開始,她對於何三兒有了些改觀,之後又經歷了一些事情,讓她看清楚了何三兒這個人,最終決定跟他再次走到了一起。

紀家人聽了這些個詳細經過多少是釋然了,就像是紀果說的那樣:「這哪個人敢說這一輩子沒犯過錯,古人不說的好嗎,知錯能改善莫大焉,浪子回頭金不換。何三兒他以前確實是不著調,可他知道錯了,也努力的改正了,我們不能一棒子把人打死了,總要給他個機會,不能說一朝被蛇咬就十年怕井繩了,我覺著自己這樣的決定並沒有錯。」

紀果的這些話對紀岩也有着不小的觸動,是啊,人生在世誰能無過?走錯了路可以再走回來,不能因為這一次的錯而全盤去否定。任何一個活的努力認真的人都值得去尊敬,哪怕他曾經對不起過自己。

有所頓悟釋懷的輕舒了口氣,帶着淡淡的笑容看向不遠處的那個人,似有所感的他也望了過來,兩人相視無言輕笑,都從對方的眼睛裏看到了溫柔的情意和眷戀。

風雨過後總會出彩虹,經歷了種種暮然回首,心中的那人仍舊微笑的等候在那裏,幸福從來都不曾遠離,何其幸運!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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