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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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益茹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被扛在某個人的身上。

身上的感覺有點像被注射了麻藥,又麻又沉,連眼皮都抬不起來。

幸好多少有點知覺,感受到自己好像正在被扛着下樓,腳背拖在了地上。

於是俞益茹想:這個扛着我的人,個子好像有點矮啊……

那還沒有想太多,似乎因為到了目的地,自己被一下子摔在了地上。

俞益茹都感受到自己的腦袋磕在地上了,不過不知是不是因為麻藥的關係,雖然頭更暈了些,仍舊沒有什麼疼痛的感覺。

她迷迷瞪瞪地睜開眼睛,因為眼前實在太黑,只看得見一個模模糊糊的人的輪廓,卻看不清到底是誰。

直到那人終於開口說話:「噫,體重居然比我還輕。」

俞益茹便一下子就聽出來,這是關鳩。

她雖然腦子不大清楚,還是一下子頭大起來,並且暗自唾棄著自己的不小心。

但是因為知道是關鳩,反而放了心,下意識地覺得對方搞不好又只是神經搭錯在做什麼莫名其妙的事情。

她努力地想要張口說話,卻覺得舌頭不受控制,到最後又有陣倦意傳來,睡了過去。

這一回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知道抓了她的是關鳩,居然沒有那麼慌張了,連夢都沒有做地睡了一場,再次醒來的時候,手腳便都能活動了。

她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個玻璃罩子之中,這玻璃罩大約有兩人多高,有兩個管子與外界聯通,鑒於俞益茹沒有在裏面感受到窒息,想來其中一根大概是通風管,至於另外一根嘛……

俞益茹環顧四周,當她看見在外面對峙的薄復彰和關鳩的時候,便想:現在這個場景,莫非是那種經典的……

果然,關鳩開口道:「你不希望俞益茹淹死吧——或者電死?聽起來都不是什麼舒服的死法。」

俞益茹:「……」

居然是真的!居然真的是那種玻璃箱子裏會進水的那種裝置!!!

俞益茹想從地上爬起來,發現自己好像因為長時間維持不大合適的姿勢而扭了腰,於是只好放棄立刻站起來,轉而直接敲擊玻璃面。

俞益茹邊敲邊有氣無力地說:「話說,搞什麼啊,舞台劇么。」

她做出這樣的舉動和語氣來,並非是蔑視關鳩,而是真的沒有什麼力氣。

結果沒想到她一敲響玻璃,淋頭便澆下一柱水來,把她澆成了一隻落湯雞。

她連忙避開,抬起投來,就看見其中一隻管道開始冒水。

俞益茹的心態終於變了,鑒於剛才是敲了玻璃才開始冒水,這一回她連玻璃都不敢敲了,只看着玻璃罩外面指手畫腳地呼救。

水流積攢地飛快,很快就沒過腳踝,薄復彰看了俞益茹這邊一眼,說:「我不是已經按你說了對了台詞了么,你還想怎麼樣。」

俞益茹莫名其妙,暗想:什麼鬼?對台詞?

俞益茹望向關鳩,這才發現關鳩的樣子和以往似乎不太一樣。

真要說出什麼具體的不同,似乎也說不出來,只模糊地給人一種——更加正常的感覺。

這或許是因為對方今天穿了非常普通的淘寶爆款,也可能是因為沒有化妝,露出了完全的本來面目。

又可能是因為,對方今天居然不像是在演戲。

關鳩平時給俞益茹的感覺就是,不管表現的多麼正常,表情動作都很浮誇,像是個三流演員,只有今天,表情內斂,眼中似有千言萬語,無法言說。

但是她將目光投向俞益茹的時候,就像看着一個陌生人:「可是她現在才醒,所以沒有聽見啊,有必要再讓她聽一遍吧。」

薄復彰皺起眉頭:「你總是這樣突然改變條件,要我怎麼相信這就是你最後的條件。」

關鳩嬌嗔地說:「是你剛才答應我的,會答應一切條件。」

俞益茹被關鳩這聲音激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再看薄復彰,見對方抽著嘴角露出嫌棄的表情,顯然也是受不了。

與此同時,薄復彰也望向了俞益茹,兩人四目相接,俞益茹連忙站起來揮手,來展現自己的存在感。

房間里突然響起尖銳的聲音,就算隔着玻璃罩都把俞益茹嚇了一跳。

關鳩突然閉着眼睛尖叫道:「你們當我不存在么!!!」

但是她很快冷靜笑來,臉上甚至掛上微笑,往薄復彰靠近一步,說:「好吧,是我事情太多了,現在進行第二步,把我給你的醫藥箱打開,往你自己的身體里注射利多卡因,你知道應該怎麼注射,不需要我提醒你,對吧?」

薄復彰把腳邊的醫藥箱拎起來,卻沒有立刻打開,而是看着關鳩說:「你為什麼要將這件事做的那麼複雜,你應該知道,就算那麼做了,到最後也不會有用吧?」

這麼說着,她若無其事地上前一步,靠近了關鳩。

關鳩立刻厲聲喝道:「別往前!」

薄復彰攤了攤手,後退了一步:「你一邊把我引來,一邊又要我不要靠近,何必呢。」

關鳩看見薄復彰退到安全距離,便收了比較猙獰的表情,說:「我會靠近你的,在你注射了這六支麻醉藥以後。」

薄復彰把醫藥箱提到半空中搖了搖:「六支?你把我當成猛獸么?」

關鳩氣定神閑:「我當然知道你比猛獸更加可怕。」

俞益茹在裏面聽的雲里霧裏,只有一件事卻是明白了,那就是被自己這個拖後腿的豬隊友引來的薄復彰,被逼着要注射麻醉藥了。

這種事一聽就知道,最後一定會像剛才的自己那樣失去行動能力,這樣一來,還不是隨便關鳩醬醬釀釀。

再想想,既然要求不是要薄復彰一槍自殺,那麼就不是什麼血海深仇你死我亡,麻醉藥什麼的,聽起來更像是情/趣用品——她是說,聽起來更像是只希望薄復彰暫時失去行為能力的別有所圖。

俞益茹突然想起來了。

薄復彰告訴過她,關鳩是個多重人格患者,她的主人格才玩角色扮演,副人格則喜歡薄復彰。

那麼說來,果然是……俞益茹想不下去了。

這簡直、這簡直……

俞益茹一時氣的大腦一片空白,都忘記了自己是在一個玻璃罩子裏,直接想要往外沖,結果肩膀撞在玻璃上,又跌了回來,坐到在地上,然後嗆了一口水。

她這時才發現,當她坐下來的時候,水已經到了她的下巴。

這下她終於有了一種逼近死亡的慌亂,感覺胸悶氣短,呼吸困難。

她勉強高聲道:「不是吧關小鳥,你玩真的。」

關鳩微微偏頭,給俞益茹露了一個側臉:「我一直都在玩真的啊,玩過家家的那個從來不是我。」

俞益茹以前對精分的了解只限於電視劇,既然是電視劇里的精分,大多也是會被治好或者感化的,俞益茹是第一次知道,原來精分的兩個人格可以給人這樣完全不同的感覺。

關鳩的副人格是真的——是真的想要殺死她。

一旦真正意識到這件事的時候,心臟便猛然抽緊,身體似乎比外面的水流更冷,俞益茹忍不住後退一步,失去平衡,差點又要跌倒,這回撐住了玻璃壁,並發現水已經淹到了肋骨。

她不知所措地貼近玻璃,望向了薄復彰。

薄復彰沒有看她,對方看着關鳩,仍舊討價還價:「六支下去,我肯定無法動彈,你又怎麼樣保證自己會把如意放出來呢。」

關鳩帶着不開心的語氣,彷彿自己被污衊了一般:「你認為我是會食言的人?」

薄復彰毫不猶豫地回答:「當然。」

關鳩呷了呷嘴,想了想,說:「好吧,你說的對,我確實會食言。」

薄復彰打開醫藥箱,看了看針頭,又說:「或許你可以現在就把水停了,然後把俞益茹放出來。」

關鳩像是聽到了什麼大笑話:「這樣一來,你真的不覺得我會立刻被你殺了么?」

薄復彰看着關鳩:「我當然不會殺你,你是關鳩。」

這話聽起來就好像少年漫畫里說「我永遠不會放棄我的夥伴」一般感人,關鳩卻嘲諷地笑了起來:「你把我送去精神病院,然後用藥物來控制我永遠不出現么?——這和殺了我又有什麼區別。」

薄復彰不置可否,神情隨便。

在她心目中,當然認為關鳩的這個副人格根本不應該出現。

關鳩並非不知道這一點,因此也並不在此事上糾纏,又說:「上次你跟我說,你還是不知道我是什麼樣的感覺,那你現在知道了么。」

薄復彰說:「不知道,我哪能知道神經病在想什麼。」

這話一出口,連掙扎在水中的俞益茹都無語了片刻,暗自想:莫非這是在故意激怒歹徒?

歹徒果然被激怒了,關鳩冷下臉沒什麼表情地說:「我覺得讓俞益茹陪着我一起去死,也挺好的。」

俞益茹連忙拍玻璃,道:「別開玩笑啊,我不想死啊。」

關鳩回頭怒罵:「一般這種情況下女主角都自願赴死了好不好!你話怎麼那麼多!」

俞益茹連忙回:「我又不是女主角,你快讓我出去啊,什麼事不能坐下來談談解決呢。」

關鳩說:「我看你快點跟她分手吧!她連為你昏迷一下都不願意!」

俞益茹也是惡從膽邊生,大聲道:「你自己都說了她昏迷了也不一定放我,你當我們傻?」

「她是不願意,就算我會放你,她也不會願意的!她不會願意自己失去控制!」

「我只看出你這個人沒信用到完全不能相信。」

兩人莫名其妙吵了起來,吵到最後,關鳩怒氣沖沖地過來,說:「我跟你直說吧,這裝置到底怎麼回事薄復彰再清楚不過了,核心程序就是她寫的,但是既然是我打開的,除了我也沒人能把它關上,我不願意關上,你就等死。」

俞益茹隔着玻璃打着關鳩的臉,打的水花四濺:「死就死,你給我等著,做鬼都不放過你!」

兩人怒目而視,不分伯仲,直到水淹沒了薄復彰的前胸,令她感受到了壓迫感,不受控制地臉色發白,嘴唇顫抖。

關鳩便突然笑起來,說:「算了算了,我跟一個快死的人說那麼多,幹什麼呢?」

她回過頭來看着薄復彰,說:「給你猶豫的時間好像不夠了,看來你說的沒錯,你真的還是不懂愛,是我想太多了。」

她這樣說完,突然覺得好像有什麼不對。

空蕩蕩的醫藥箱已經被甩在了一邊,薄復彰的手裏只有三支還有藥液的針管。

薄復彰抬了抬下巴,用眼神示意道:「我已經打了三支了,我看誠意應該夠了,你難道不應該也展示一下自己的誠意。」

然後她眯起眼睛,神情冰冷:「如果你真的毫無誠意的話,我也會讓你知道,除了消失之外,這個世界上有的是更可怕的事情。」

俞益茹目瞪口呆。

她之前內心最深處的篤定,與其說是關鳩最後會放棄,不如說是薄復彰一定有後手,現在看見薄復彰真的為了自己注射了麻藥,頓時心亂如麻,都忘記自己身處水中,因為不注意而進了好幾口水。

水位的高度已經到了俞益茹必須踮起腳尖的程度,她扒著玻璃窗,突然想:如果是為了薄復彰,她真的願意死么。

她必須承認,她從來沒有想過,她的人生中真的會碰到這樣的生死抉擇。

這科學么?她只是個普通的都市小職員啊?

她拍打的玻璃窗,屏住呼吸,因為抬起頭防止水進入口鼻,所以耳朵里沒入流水,導致開始聽不到外界的聲音。

她不知道自己聽見的是什麼聲音,似乎是流水的聲音,又似乎是自己的心跳聲,一下一下,像潮汐般撲面而來。

□□靜了。

就好像那時在游泳池進入水中一般,那種安靜帶來一種奇異的安寧,讓她忘記了一切,只陷入深深的思考。

——好不甘心啊……現在就死的話。

——至少,也給我聽到表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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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與我相得益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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