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這些是骨灰
第七十六章
「主人，我不想管這個笨蛋了，」澤天已化成本體饕餮，它揚起猙獰的腦袋，氣憤道，「剛剛太危險了，我就不該離開你身邊。」
澤天如果跟在自己身邊，那魚反怎麼辦？塵痴心下遲疑，卻聽得清軒開口道：「離火，你去跟著魚反吧。」
「啾啾。」離火應了聲，就向魚反飛去，還朝他的簽筒內吐了一道火焰。哼，為了不讓塵痴為難，主人竟然讓我跟著這個獃子。
簽筒在三味真火中晃了幾晃，灑落無數粉塵。魚反眉開眼笑：「好離火，這樣不止可以除去修羅，還能鍛造一下我的法寶……這可比某隻饕餮好多了。」
「愚蠢的人類。」澤天冷哼一聲，偏開了腦袋。
眾人沒時間再說話了，如海水般的修羅再次湧上來將他們團團包圍，塵痴等人背對背圍成一個圈，各色法力不斷打出。
封陌這回就站在了塵痴身邊，他一個法術下去，就能清空一大片修羅。再加上他施法速度又快，塵痴幾乎都沒有出手的機會。她只好放棄對付附近的修羅，而將主意打到了較遠處的修羅上……
修羅們在這秘境里餓了數十年，如今感受到食物的氣息，都往著塵痴等人這邊飛來，空中、地上到處都是修羅，它們密密麻麻地擠在一起，幾乎不能自如行動。每當靠近內圈的修羅被清光，較外圍的修羅就會擠進去。
塵痴其實並不想這麼一直殺下去，她也有想過通過其它方式讓修羅先退卻。但很遺憾，這些修羅們不懂得什麼叫做害怕。對於食物的渴望，已經刻進了這些修羅的靈魂深處，它們骨子裡就是殘暴的，鮮血和殺戮只會更加刺激它們向前。塵痴也終於能夠體會到師父的想法，修羅的確不可能和人族和諧相處……
「轟隆隆……」震天巨響蓋住了修羅的叫聲，正被擠在中間動彈不得的修羅，忽然發現土地在震動，它們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就感覺四肢忽然踩空，身體也不受控制地滑進不知何時形成的深淵裡。
裂開的地面瞬間就吞噬了無數修羅，飛在半空的修羅也難逃厄運。土地飛速地隆起成山丘，修羅們密密麻麻地擠在一起，於是也一起被掀飛。這還沒完，就在修羅們想飛出這一片區域時，剛剛形成的山丘忽地又坍塌了，土塊石塊落下來，修羅砸死的砸死，沒被砸死的則被埋進了土裡。
堪比地動山搖的動靜當然逃不過其他人的感知，他們這裡的土靈根修士只有塵痴。霓素清當即就嘆道：「塵師姐，你好厲害！這一下殺的修羅都夠趕上我所有的成果了。」
塵痴卻沒多麼得意，她在虛界里可以做的比這要誇張多了，移山倒海、填海造陸對她來說都不是難事。虛界受是她控制的，但外面的土地，她只能通過術法去控制操縱，她畢竟修為還不夠高深，術法的威力和範圍有限，也就只能做到這個地步了。
塵痴的方法殺傷力強，離火很聰明，就先噴出三味真火將修羅團團圍住，給塵痴創造一個施法的空間，讓她儘可能地坑殺修羅。一人一鳥配合默契，澤天這個正牌的靈寵看著卻有些不是滋味，他也不甘落後地張開血盆大口，將周遭的修羅都給吸進肚子里。
大家都卯足了勁去殺修羅，但修羅卻似乎永遠也殺不光。它們擠在一起，遮住了日月星辰，塵痴等人沒心思也沒工夫去推算時間。也不知過了多久，離火連三味真火都吐不出來了，尖尖的喙里只冒出一道青煙。
「哈哈哈，你這傻鳥，沒力氣了吧」，澤天笑得地動山搖，「看我的。」說著，他就深吸了口氣，張大嘴……
「嗝。」半晌后，他打了個響亮的飽嗝。
「啾啾啾……」離火放肆地嘲笑著，幾乎要跌下半空。
塵痴也忍俊不禁，她一邊施法，一邊摸了摸澤天龐大的腦袋：「乖，累了吧？你先休息一會兒，消消食。」
被安慰的澤天瞬間就心花怒放，他沒理會離火的嘲笑，抖了抖身子，就站在塵痴身前：「主人，我不累！」說著，他周身放出紅色的光芒，震得修羅們紛紛後退了一步
一旁的霓素清有氣無力道：「我要累死了。」長時間連續不斷地使用靈力，讓她消耗了大量精力，施展出的術法威力也已經小了許多。
木華的眼裡現出心疼之色，他放出萬千藤蔓纏住面前的修羅：「這麼殺下去也不是辦法，我們的靈力遲早會耗光的，不如先殺出去吧。」
「想要殺出去倒也簡單」，清軒看了眼塵痴，也沉吟道，「我們的速度比修羅快，只要殺出一條路就能離開。而且我們一離開，這個秘境里的修羅估計都會跟著我們，到時候也不用擔心找不到修羅，只要休整好了，轉身隨時都能繼續殺修羅。」他說的狂妄……他也的確是有狂妄的資本。修羅再兇殘，但都不是清軒的對手，還不被他看在眼裡。
霓素清來了點精神：「讓修羅累死累活地追我們？這個主意好！」
塵痴的確也有些累了，雖然不斷施法耗光靈力又補充靈力繼續施法的行為，能讓她的修為更加凝實，但精神長時間緊繃著的滋味並不好受，她殺修羅已經殺得有些厭倦了。
魚反更是不會反對這個決定，他喜笑顏開道：「休息好，休息好。」
可能唯一沒有動搖的就是封陌了，他依舊專心致志地殺著修羅，不過在聽了他們的話后，他開口說了句：「修羅在退。」
清軒聞言也伸出神識查探一番，挑眉道：「修羅好像是少了些，它們在退了。」
霓素清拍手笑道：「莫非它們終於感到害怕，不敢跟我們作對了？」
澤天道：「不可能，修羅不會感到害怕。」
眾人隨口聊著，殺修羅的效率也慢了下來，但殺完眼前的修羅后，後面的修羅卻沒那麼快就補充過來，遠方的修羅看起來也沒那麼密密麻麻了。塵痴心中一動，修羅之所以會圍住他們就是將他們視作食物，如今退去，想必也是因為這個緣故……
「我們進入秘境前，不是給其他門派的修士也都傳了紙鶴嗎？或許是他們也進入秘境了，修羅感受到他們的氣息，就去找他們去了。」
「很有可能」，清軒面色微變，「算算時間，離的近的修士也該進秘境來了。這裡的修羅數量眾多，進來的修士如果太少或者太弱，恐怕都會凶多吉少。」
「那我們就先殺出去吧」，木華建議道，「若是看到有修士遇到危險了，還可以幫幫他們。」
眾人再無異議，封陌的修為最高，速度也最快，便由他一招清光了周圍的修羅，御劍帶著他們朝外圍飛去。
劍氣隔成一個空間，包裹住了眾人，冰寒的劍氣更絞碎了周遭的修羅，使得方圓半里內都成了真空。他們就這麼在密密麻麻的修羅堆里，殺出了一條血路。
魚反感嘆道：「早就該這麼出去了。這麼殺下去有什麼意思？我們不如趁機離開這秘境，請師父他們過來把這個秘境給毀了。」
「還是再看看吧，畢竟是出來歷練的，也還沒受到什麼鍛煉就要回去，也太沒意思了。」霓素清道。
「我們已經看到這麼多修羅了，它們都長得一個樣，但人形修羅在哪呢？師父說，修羅實力強大還很陰險，可秘境里的這些修羅雖然是兇殘了些，但靈智低下，似乎和師父他們說的有些不符。」塵痴將心存已久的疑問說了出來。
「他們應該不在秘境里，而是藏在外界某個地方」，清軒的想法跟塵痴有些接近，他語氣凝重，「我覺得，修羅們可能正在密謀著什麼……」
就在他們說話的功夫，封陌已經帶著他們飛出了修羅的包圍圈。不過修羅們可不甘心他們就這麼離去，紛紛追了上來。塵痴看著身後龐大的修羅群，只感到一陣噁心，想到或許還有其他修士也要遭受到這種圍攻，她便問道：「澤天，你能聞到其他修士的氣息嗎？帶我們過去吧。」
饕餮對於味道還是很敏感的，他的鼻子在空氣中嗅了嗅，當即就指了個方向。
眾人精神大振，霓素清最是開心：「太好了，終於能見到其他人類修士了，這些修羅看得我都要吐了。」
但等他們懷揣著希望趕到饕餮說的地方，卻只看到了修羅和漫天飛舞的粉末。若非他們速度快，差點又要被修羅給圍起來。眾人冒著被圍攻的危險，堪堪地在修羅群中逛了一圈，卻沒看到一位修士。
澤天維持著饕餮的本體，它抽動鼻翼道：「味道散去了，他們要麼離開了，要麼就已經被修羅吃了。」
霓素清不死心：「我們再找找吧。你們看，那邊還有一群修羅在自相殘殺，說不定它們圍著的裡面就有修士。」
「這些修士都死了，你們看到空氣中漂浮的粉末了嗎？」木華輕嘆了口氣，「這些都是骨灰。」
塵痴凝神望去，果然看到了許多細小的粉末正隨風飄蕩，一想到這些都是人類修士的骨灰，她就感到一陣寒意。霓素清更是打了個寒戰，面容上浮現悲哀之色：「好可憐，我們要是早點趕來就好了。」
清軒冷靜道：「這些修士應該是不堪被修羅分食，乾脆就用術法將肉身燒毀，倒是極有骨氣，只是可惜了他們連元嬰都沒逃出。」
「這些修羅都該死。」封陌終於不是冰山臉了，他皺起眉，滿臉厭惡。一道蒼藍色的火焰驀地出現在他手心，火焰越燒越大，飛到了半空中，瞬間就將此地燒成一片火海，修羅們被火海吞噬,陣陣慘叫聲驚破天際。在他之後，清軒、塵痴、霓素清也都紛紛出手，想將這些修羅給殺死。
「別費力氣了，你們哪怕把靈力耗光，也都殺不完這裡的修羅」，澤天開口，他指了個方向，道，「那邊好像也有人類修士的氣味。」
「我們先趕過去吧。」塵痴立刻就收了手，比起殺修羅，救修士顯得更重要。
這回他們趕過去時，看到的依舊是成群的修羅，不過透過重重包圍，他們依稀能看到修士的術法閃現。
「裡面的道友再堅持一會兒」，霓素清很激動，她傳聲道，「我們來救你了。」說著，她揚手一指，半空便是一道瀑布傾瀉而下，直朝修羅衝去。
很快，火焰、劍氣、簽筒也都緊隨其後，收割著修羅的性命。面對如此攻勢，修羅們卻怡然不懼，反還朝著塵痴等人圍來。
「多謝……道友相助！修、修羅數量多且殘暴無比，你們千萬要小心！」一道斷斷續續的聲音傳出，聽聲音也是位女修。
「太不容易了，裡面的人還活著。」魚反感嘆道。
「趁著現在修羅的注意力分散了，我們再去個人救裡面的修士吧。」
「我去！」霓素清最是積極。
塵痴補充道：「還需要一個修為比較高的。」
木華稍一遲疑，清軒就已經開口道：「我也去吧，那些修士畢竟是收到我的紙鶴才來的。」
木華只好道：「那你們先去吧，我們也會儘快趕過去的。」
清軒便帶著霓素清一起朝修羅群中飛去，他是出竅期修士，雖已沒有仙器在手，但經受兩種真火洗禮后的他，實力比起以前只會更恐怖，修羅根本攔不住他。不過幾個呼吸間，清軒就消失在眾人的視線里。
其他人就安心殺起了修羅，他們一邊殺，一邊也朝著內圍靠近。……
「塵師姐、木師兄你們快來，這些修士受傷了。」許是見著有人傷勢嚴重，進入修羅群中的霓素清的傳聲都帶著焦急。塵痴等人聞言也就不再和修羅纏鬥，連忙動身朝著聲音處飛去。
一來到內圈，塵痴就倒吸了口涼氣。只見這裡幾乎血流成河，成群的修羅爭搶著修士的殘肢，有些修羅甚至被其他修羅給扯掉了半截身子，但它的嘴裡卻還死死地叼著肉塊。和這些數量眾多恍若發瘋的修羅相比起來，人類修士似乎真的太過渺小。他們衣衫破敗，氣息衰微，而哪怕他們看向修羅的目光幾欲噴火，卻也只能任由修羅吞噬他們同門的屍體。
將這一切收入眼底的塵痴握緊了拳，她的心中湧起一股濃烈的厭惡。虛界感受到她劇烈的情緒波動，也震蕩起來。
嗜好美食的饕餮「嘖」了一聲，他擋在塵痴面前，道：「它們的吃相太難看了。主人不要看，當心被嚇到。」
清軒用火海攔住了修羅，周圍密密麻麻的修羅擠在一起，雙眼赤紅，想要衝進來卻因為數量太多而動作困難。
「嗯，救人要緊」，塵痴都沒發現自己的聲音有多麼冰冷，她勉勵壓住心中的憤懣，飛到了受傷的修士面前，「這些丹藥可暫時壓住你們的傷勢。」
「我這邊也有一些補充靈力的丹藥。」霓素清一拍腦袋，也找出丹藥遞了過去。木華的靈力溫和純粹，當即就為他們療傷起來。
「多謝諸位道友相助，我乃瓊瑤派蒼月峰大弟子姜瑤。今日若非你們及時相救，我和師弟師妹們可能就要盡數隕滅了。此等大恩，我們定銘記在心！」說話的女子後退一步，帶著身後的幾位修士鄭重地對他們行了個禮。她已有元嬰後期巔峰的修為，傷勢算是這裡最輕的一個，剛剛傳話的也正是她。如今她雖面容憔悴，但行為舉止依舊進退有度，頗有大家風範。
「姜道友言重了，」霓素清道，「修羅太過殘暴，我們修士本就該同仇敵愾。」
「此話不假，可惜我們修為太低」，姜瑤身後的一位女修嘆了口氣，戚戚然道，「塵道友，幸虧遇到了你們……」
「你們認識我？」塵痴微微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