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十年+小劇場

第15章 十年+小劇場

顧意嘴裏的黃魚險些噴了出來,她慌忙捂住嘴,咳嗽了兩聲接着卻嘻嘻哈哈地笑了起來:「諶兒那小病秧子是我初戀男朋友?男朋友?哈哈哈……我才不早戀咧。」

顧意笑得放肆,笑着笑着卻又有點難過。他們還沒有互相告白過,就再也見不到彼此了。他們才不是早戀,他們是相依為命共度生死的人。十七歲之前,她和陳諶嘻嘻哈哈,也從來沒想過有一天會有如此命運曲折的時刻。

如果時光可以重來,她寧願他那一天不曾回頭,讓她沉眠於江城綿綿的江水之中,而不是讓她從此之後浮沉在生與死的交界處。

那是當年轟動江城的案件,兩個中學生放學路上被綁架,一個是江城神秘巨富的孩子,另一個,是一起被抓的。江城公/安連夜緊急出動,圍捕歹徒,極其不專業的歹徒試圖帶人質走不太被關注的水路,但在經淺灘時,兩名人質冒險跳船逃亡獲救。因歹徒和陳家本身有一定的聯繫,整件事被低調處理。

他把她拖上岸時,面色鐵青,呼吸急促,四肢冰涼。她四肢乏力,躺在他身側,握着他越發冰涼的手,看着他雙眼慢慢失去焦距,聽到他斷斷續續地說:「顧意,對不起,拖累你了。」

明明不太會游泳手忙腳亂的那個人是她,但最後脫力的人是他。

她吐出一口水,想哭卻沒有哭出來,五臟六腑都攪在了一塊,耳邊是越來越近的長鳴警笛,她失去意識前,好像聽到上下牙打戰的他說:「顧意,別走。」

醒來時,病床前只有沉默的爸爸媽媽。她再也沒見過他,下落不明,生死不知。爸爸說那個孩子進了手術室再也沒有出來,媽媽偷偷說沒事的沒事的聽說是轉院了。

她覺得爸爸媽媽好像說得都不對,哭得稀里嘩啦的,她覺得他突然不見了,肯定是在怪她,怪她那天非拉他去看電影吃小元宵,怪她腦子笨第一反應是追上那輛車而不是喊人,怪她最後關頭還吹牛說自己游泳游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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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意放在桌下的左手捏了捏,調整了一會兒情緒,嘟著嘴說了一句:「蠢。」

罵她自己,也罵他。

她伸筷子繼續去夾小黃魚,打算化悲憤為動力,「噠」的一聲卻碰到了沈言止的筷子。

顧意抬頭,就看到了沈言止黑著一張臉,雖然是面無表情,但渾身上下似乎突然都生出了一層煞氣。冰山再現。

顧意吃了一驚,不知道自己怎麼又得罪沈言止了。

沈言止緊抿著唇,也不說話,就這麼筷子架着她的筷子,過了好一會兒,他才開口:「我的魚。」

……原來又是為了吃的……真沒見過這麼護食的……

顧意努了努嘴,道:「盤子裏不是還有三條嗎?我夾一條,你還有兩條呢?」

「都是我的。」倒是言簡意賅。

顧意咂咂嘴,倒是放下了筷子:「你吃得這麼慢,還不讓我吃。」

沈言止依舊我行我素地慢慢拆魚骨:「那你幫我剔。」生氣,就是不讓你吃。

他也着實有些惱了。十年過去,他不敢寄希望她還有多麼地想他,但總以為會從她嘴裏聽到一些對他好一點的評價。還有點惱自己,總是放不下執念,明明她活得幸福就好,他又何必老想着她有多麼記掛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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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前,他從病床上醒來時,他想要見到的人,一個都沒有來,只有他數年未見的父親冷笑着對他說:「你看,你都快要死了。你用命去愛的兩個女人。一個也沒來。」

他用命去愛的兩個女人,一個是他的母親,他在一個雪夜從京城的醫院偷跑出來,到江城來找她,一住住了五年。她卻只是拿一座大房子將他安放着,後來將他託付給顧意的父親,更是極少出現,只對他說,諶兒,媽媽是要過自己的生活的。

另一個,是顧意。他那時候年少,也不知道那是不是愛,他只知道,在冰冷刺骨的江水裏,如果要沉下去一個人,他希望那個人是他自己。所以哪怕明知自己力有不逮,也緊緊地抓住了她。那大約是他,生平做過的,最消耗能量的一件事,也確確實實,在鬼門關走了一遭。醫生說,他能活着,簡直就是奇迹。

可是她沒有再出現過。父親在病房裏就抽上了煙,對他說話時,眼底的陰暗狠戾越加明顯:「人都是自私的。愛別人,能有什麼好下場。而你這樣的身子,別人愛你,又有什麼好下場。人註定是要永失所愛的。陳家的人不要你了,你回沈家吧。」

他心臟本來就不好,在空蕩蕩的病房裏一待就是三個月,每天能活動的只有兩隻眼睛,而兩隻眼睛能做的只有望着灰白的天花板。

三個月後,父親又來了一次。

他已經能坐起身子,面容蒼白地說:「我想過了。顧意不來看我,一定有她的原因。顧意和她,不是一類人。」那是最危險的時候追上了那輛車的人,那是任何時候都正義感滿滿的顧獃獃,怎麼會不來看他,怎麼會就此忘了他。

父親的眼裏閃過一絲陰霾,道:「你可真是有自信。人是會躲避危險的。」

他垂眸,淡淡地說道:「她是因為怪我、恨我、害怕我或者其他什麼理由,不見我,我都不會怪她。你那句話說得對,我這樣的身子,愛我的人,能有什麼好下場。但我,不會忘記她。老實說,我覺得她不來找我,你是最大的原因。」

如果不是因為他的身份,她也不會被綁架;或者,如果不是因為她,他的精神狀況,老早連求生的意志都沒有了。

他欠她一條命,還她也是應該的。

父親冷笑,砸了飯盒,約莫還算顧忌他的心臟,只砸在被子上,發出撲撲的沉悶聲響,但眼中的暴戾,卻是他自幼熟悉的。

父親說:「我跟你賭十年吧。十年,如果你還沒忘記你現在說的,她也沒忘記你。我就讓你做你想做的。」

他答:「好。」

只是……三天後,父親就帶他去了江城外國語學校的門口,他坐在車裏,看到了顧意背着黑色的小書包,站在校門口,一個清瘦的男孩子走來,她跑過去,拉着他的手,歡快地說着話。

父親看他的眼神,有些得意:「何需十年。只用三個月零三天。哈哈哈哈。」

他沉默,胸口的傷傳來劇烈的疼痛,不知道是在氣自己還是氣顧意還是氣父親,最後說:「不是十年嗎十年,這中間的三天,又算得了什麼。十年以後,再看輸贏。」

父親冷哼了一聲:「那也得你小子,還能再活上十年。」

他點頭,必須給自己一個借口,不然也許連活下去的理由都不再有。

只是十年來,他一直被自己的糾結反覆所折磨,他覺得若她能忘了他,開開心心地活在這世界上,沒有什麼不好;但又有一種執念在深處滋生,他那麼喜歡過的人,會不會真的忘記他。他不知道,十年以後,會不是只是那一天的放大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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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沈言止面色微微有些陰鬱,顧意忙把盤子往沈言止跟前推了推,這麼護食的還真沒見過。

「得,您慢慢吃,我去打遊戲……」她剛起身,沈言止卻一把拉住了她,道:「坐着。」是命令的口吻,但目光里卻有些懇求。

顧意一雙烏珠轉了一轉:「你又不讓我吃又讓我坐着。」

沈言止輕輕嘆了一口氣,語氣疏離寂寥,如他蒼白的容顏:「我喜歡飯桌前有人。」

「切。」顧意又站起身,以她的性子這時候沒踩他一腳就不錯了,但驀然又想起方才提到的那個人,心頭一軟。

那是顧意第一次去陳諶家,江城最好的別墅,卻只有一個人住,還只是暫住。空落落的客廳擺着一張長長的餐桌,他一個人坐在那裏,聆聽古老的英式大掛鐘發出的聲響,披着天青色的毛線外套,纖長的手指漫不經心地翻著泛黃的書卷。見她來了,蒼白的臉才微微泛起笑容,眼角的淚痣分外明顯:「顧獃獃,一起吃飯。」

後來,他搬到了她家隔壁,她以為是因他看病方便。他卻說:「這樣你就能常來陪我吃飯了。」

那一幕讓她記憶猶新,只因他的容顏太盛,而神情卻太寂寥。

也許沈言止也是有着類似的寂寞吧。

顧意心裏低嘆了口氣,又老老實實地坐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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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之後來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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