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好像？

喜歡？

從季楊和許茵玫來訪短短一兩個小時里唐旭是很混亂的，季家父母那樣的態度唐旭就算情商低也是能看出點什麼的，客氣中帶着曖昧，這不是正常朋友的父母會帶來的氣氛。

本來唐旭也只是混亂而已。

直到唐父的怒火燃燒了唐旭的心肺，唐旭才從混亂中逃出，意識到自己對季榮一直都不是單純的友情。

從認識開始唐旭與季榮的友情發展的一直很順利，兩人的性格很多地方是互補的，一個隱忍一個溫順，至今兩人也沒有因為什麼事情語氣重過。

季榮離開那幾年唐旭除了上學賺錢想的最多的就是季榮，季榮對他的好他是一刻都沒有忘過，狠狠的刻在心裏，帶了份耐人尋味的執著，不高不低的等待着。

按理說對唐旭好的人不少，每個人他都會記得，但都沒有像對季榮那樣，多小的細節只要他注意到的都一點一滴的不曾忘記。

也許是因為季榮突然離開，他無法暢懷，也有可能是他覺得自己從未回報過季榮什麼，他心有遺憾，種種情緒夾雜在一起他就莫名其妙的對季榮這個人不同尋常的在意著。

而自從季榮回國後唐旭就不斷地覺得他們的相處越發奇怪。

明明他想對季榮好，卻發現季榮對他更好，無微不至的關心讓唐旭無從下手，只能傾盡自己最大的溫柔去照顧他。

時間一長，唐旭自己都開始懷疑。

那個人為什麼只對他露出那樣的笑容和眼神？

那個人為什麼會看懂他的每一個眼神和動作？

那個人為什麼總是毫無防備的揉亂他的頭髮？

那個人為什麼喜歡突然興緻盎然的抱他入睡？

說是朋友卻好像又遠遠超過了友情，那時候他也不敢往更上層去想，畢竟季榮從未真正表達什麼。

而如今一切如明鏡照亮在眼前，唐旭回想季榮的眼神、笑容、擁抱，明明再正常不過的小動作都能讓他心悸不已。

季榮其實很好懂，也很明顯，只是唐旭被自己蒙了心智，怕沾染上任何一點褻瀆就毀了兩人之間的羈絆。

想明白看清楚后，唐旭在唐父面前跪着說出口的話沒有絲毫猶豫，甚至有點興奮，語氣里是止不住的闊然。

唐旭一時沒能細想這樣說出口會有怎樣的後果，他抑制不住的想要告訴父母。

他，喜歡季榮。

他有喜歡的人了。

這是種迫切的分享，他想告訴他最親近的人。

「你！你！你反了天是不是！！」唐父一個踉蹌差點暈過去，不停喘氣想要緩和自己的身體。

唐母快哭了的表情扶住唐父，不停拍撫他的胸口幫他順氣，嘴裏焦慮道：「小旭啊！彆氣你爸了！」

唐旭看着父親這樣心裏被狠狠揪著，想要起身去攙扶卻怎麼也動不了身體：「爸……」剛才的闊然已換成渾濁的複雜。

「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你，你居然喜歡一個男人！！你怎麼可以喜歡一個男人！！這個家，這個家是靠你撐起來的啊唐旭！你想看着這個家以後就毀了嗎！我們兩個老傢伙如今就盼着你成家立業了！！你別糊塗了！」唐父紅着眼咬牙啟齒。

唐旭愣愣的看着唐父，娶妻生子傳宗接代這種事他從未想過，也忘了父母會有這樣的想法。

「孩子他爸你別激動了啊別激動了！小旭說的是好像，他不會喜歡男人的！」唐母說着朝唐旭使了一個眼神。

「只是好像也不行！！季榮不能再住在這了，等他回來你不準見他！我會讓他搬走的！！咳咳咳！」不等唐旭回神唐父一拍桌子瞪大眼，那張平時溫柔慈愛的眉目早已扭曲，說完話后那撕心裂肺的咳嗽聲刺耳的揪心。

唐父已經很久沒有這麼咳嗽了。

唐旭閉上眼狠狠的握緊放在腿上的手掌，父親的身體一直都是唐旭的心病，聽着這樣的咳嗽聲他說不出倔強的話來，而且他的父母思想封建是刻在骨子裏的，怎麼能幻想他們接受？

今天是他太突然了。

思緒漸漸清晰，已經冷靜下來的唐旭鬆開手心，抬頭朝父母勾出和平時一樣乖巧的笑容：「爸，我知道該怎麼做了。」蒼白的臉毫無血色。

短短的表白和反對讓他理智的認識到，他喜歡季榮沒錯，但他無法與父母對抗，他做不到。

他承認他膽小。

這天晚上四合院沒有照常的晚餐，租客只能自己叫外賣，對唐家緊閉的房門好奇不已。

李岩和白梁舒雙雙把家回的時候也很奇怪，敲門也沒人應，打唐旭電話也沒人接，好像一家人都出去了似的。

出於擔心，當晚李岩一夜未睡趴在窗邊望着樓下，可是天都亮了都沒看見有人回來，就在他嚇的差點報警的時候樓下終於有了動靜。

唐母頂着黑眼圈開門了。

李岩也來不及刷牙洗臉衝下去抓着唐母詢問起來：「阿姨你們昨天怎麼那麼早就睡了啊？唐旭呢！唐旭電話打不通啊！他在不在家啊我怎麼沒看到他回來啊！」

唐母被他問的頭都大了，無奈的嘆口氣拍拍李岩：「沒事，小旭還在睡，我去買菜了。」

李岩看着唐母一夜之間似乎滄桑了很多的背影皺眉。

早餐時間租客們只看見滿桌的豆漿油條就是沒看到房東一家，本來想問問昨天怎麼回事的最後只能抓着油條解悶。

李岩等著一桌人走光了才和白梁舒慢悠悠的吃起來，打着主意想知道唐家怎麼了。

一直吃到八點多才看到唐母扶著唐父走出來，李岩連忙扔掉手裏的油條跑過去扶著另一邊：「叔叔這是怎麼了？哪裏不舒服嗎！？」

唐父皺眉一把甩開李岩的手，冷聲道：「死不了！」

唐母，李岩和白梁舒三人同時一嚇，李岩還沒反應過來就聽到唐母顫顫的聲音：「小岩啊沒事的，他就是身體不舒服脾氣上來了，你們要是吃好了就去忙吧，這裏有我就行了。」

李岩看着被甩的手尷尬的點頭：「哦……」

白梁舒走到李岩身邊把他當雙手放在手心裏揉着，一邊朝唐父唐母道別：「那我們先走了。」

李岩被帶出去的時候耳尖的聽到裏面唐母放低聲音的數落：「你看看你像什麼樣子！沖孩子撒什麼氣！他們又沒錯！」

「我就是不理解了！男人怎麼就能喜歡上……」

後面沒聽清，但李岩能猜得出來，那是在說他和白梁舒，男人喜歡男人。

李岩這一刻的心拔涼拔涼的，他從沒想過唐父原來是這麼看待他們的，難道以前的接受都是假的嗎？

「怎麼了？被推到哪了嗎？臉色怎麼這麼差？」白梁舒擔心的查看他的胳膊。

「……我們，搬走吧。」

「嗯？你不是很喜歡這嗎？」

「可是，心裏好難受……」

李岩從不覺得喜歡白梁舒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只是這一刻他覺得被唐父的語氣傷到了，畢竟他那麼的喜歡這個唐家。

「好，這次我們買個自己的窩好嗎？」

其實白梁舒也聽到了那些話。

唐旭一夜未眠睜著發酸的眼睛直到天亮，唐母來敲門的時候他沒有起身去開門，而是選擇了逃避，直到唐母走了他才緩緩從床上坐起，拿起床頭柜上靜音的手機看看時間，早上九點，未接電話七個，兩個李岩，五個季榮，短訊四個季榮。

「睡了嗎？」

「很累吧，好好休息。」

「李岩說你好像不在家，在哪？看到短訊回復下。」

「早。」

最後一條信息是早上六點的，季榮那邊是下午。

唐旭莫名有點鼻酸，想了想給李岩打了個電話，李岩接通后卻沒有以往的元氣滿滿。

「怎麼了？」

「我才要問你怎麼了，現在才回我電話。」

「昨晚發生點事，沒什麼精神。」

「糖糖發生什麼了？你的聲音有點怪，感冒了？」

「沒有，就是沒睡好。」

「哦……對了糖糖，有件事想告訴你，我和白梁舒打算買個房子搬出去。」

「！？」唐旭皺眉，充血的雙眼都是疑惑。

「我們的公司最近也賺了點小錢，現在房價雖然挺貴的，但以後估摸著肯定還會漲，所以我們打算趁現在買套，等以後有錢了再多買兩套大的哈哈哈！」

「……之前沒聽你們說過……」

「哦，最近才打算的所以還沒告訴你呢，今天下午我們就去看看房子，你要不要一起幫我們盤算盤算？哈哈哈哈！」

唐旭聽着李岩和平時不同的笑聲心口鬱結：「不要這麼笑，我聽得出你不是很開心，告訴我怎麼了？」

電話那頭良久沒有說話，但能聽到李岩的呼吸聲，他好像很糾結，最後卻把話題繞到了唐旭身上：「我是不開心，我現在可玻璃心了！你別惹我啊！快老實交代昨晚幹什麼了怎麼不接電話！季榮電話都打到我這來了！」

唐旭聽到那兩個字不禁捏緊電話，彎腰屈起膝蓋，將臉埋進去，以一種極其無助的低喃傾訴：「李岩，我……喜歡季榮。」

沒有好像。

「卧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