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第 68 章

熊孩子挨了揍，第一反應是告狀。在塔爾塔羅斯的領域，不用阿莉莎告狀，熊……爸爸就主動出現在洛伊面前。

「我很失望。」塔爾塔羅斯以居高臨下的傲慢姿態說，「我知道，你最近心情很糟糕。不要有下一次。」

「我假設，您沒把我當作拿小孩子撒氣的懦夫？」洛伊無辜的說。

塔爾塔羅斯神色一厲，冷冷的說：「那麼，你是故意的？」

「我只是給她上了一課。」洛伊說，「她這個樣子，等不到末日的來臨。」

「很不錯，不是嗎？」塔爾塔羅斯說，「在深淵神殿，她很安全。」

洛伊歪歪頭，笑著說：「我猜你沒忽視她眼中的叛逆。她相當的任性，不是嗎？」

塔爾塔羅斯特有BOSS范兒的邪魅一笑——誰敢動我女兒。這個女兒前面或許還要加上「唯一承認」這樣的定語。如果自身本事不好，有個強大的長輩就十分重要了。當然，強大的長輩不一定能威懾所有的敵人。比如蓋亞的兒女，不說那些怪物，血統純粹的神族也掛了好幾個呢。但是，還有一句話怎麼說的來著，物以稀為貴。套上「唯一」這個名頭，別人想動手，就要好好掂量掂量了。

「最後的終結呢？」洛伊煞風景的說。

塔爾塔羅斯一愣，隨即露出曖昧的笑，說：「我們打過許多次交到，每一次都身心愉快，嗯？」那樣一張臉，配上這種笑法，還真有讓人渾身發軟的魅力。

「我拒絕。不能獨立生存的神，沒有存在的價值。說起交易，什麼都不知道的蓋亞似乎也不錯。而且，」洛伊傲然一笑，「這個輪迴才剛剛開始，你又怎麼知道，我不會找到我的法子呢？」

塔爾塔羅斯眯起眼眸，斥責道：「狂妄！」世界的毀滅與重生，創/世神尚要陷入沉眠，眼前的女神竟要以神明之身度過末日嗎？

洛伊平靜的看著塔爾塔羅斯。

片刻之後，塔爾塔羅斯忽然笑了一下，說：「不許再打她。」

「這由她自己決定。」洛伊說。雖說聽過許多所謂「新時代的教育理念」，洛伊還是更信奉「棍棒之下出孝子」。當然，挫折教育也是很不錯的。

塔爾塔羅斯與洛伊達成某項共識之後，阿莉莎的苦日子來了。

說實話，洛伊沒有教育小孩子的經驗。神族的孩子大多放養。個別幸運的，得到母親的庇護，直到成年後被扔出去，比如小愛神厄洛斯。不幸的就是赫菲斯托斯那樣，一出生就被扔了。像阿莉莎這樣的例子，大概……好吧，還是有先例的，比如法厄同，不知禍害了自己，還展示了什麼叫實力坑爹。

對付熊孩子，洛伊的方法就一個字——揍！反正打不死。

在深淵，對深淵神動手，其實挺作死的。如果有另一個更加強大的深淵神幫忙，就另當別論。阿莉莎天資雖好，到底不是經歷幾番大戰的洛伊的對手。想借深淵的神職逃跑，卻屢次被塔爾塔羅斯壓制。撒嬌？告狀？對不起，塔爾塔羅斯眼不見心不煩，壓根兒躲著她走。

在反抗無門，結結實實挨了幾頓揍之後，阿莉莎老實了許多。神明的世界同樣崇拜強者。阿莉莎甚至對洛伊有了幾分親近。洛伊不確定這是不是斯德哥爾摩。

學生老實之後，要開始正式的教學了。阿莉莎是神，洛伊不會把人類的三觀塞給她。而神族，從來沒有教材這種東西。

思考了半天，洛伊拿出了摩涅莫緒涅留下的神譜，挑出不那麼掉節操的部分——不得不說，這相當少——改掉名字，替換敏感辭彙，扔給阿莉莎，讓她自己去看。神明作死的花樣都是套路，洛伊一點兒都不擔心阿莉莎發現「教材」其實是「預言」。

讀過「洛伊寓言」，阿莉莎對陽光下的世界有了嚮往。塔爾塔羅斯十分不滿。他從沒想過讓阿莉莎離開。同意阿莉莎跟著洛伊學習，不過是某種程度的討好——成為洛伊喜歡的模樣，才能得到她的庇護。他絕不同意洛伊拐走他的阿莉莎！

深淵沒有繁花似錦，沒有星斗滿天，那就把帶來一切的傢伙趕走吧。

「新一輪迴的神譜，生命女神已經缺席太久。生命的洛伊，你該離開了。」塔爾塔羅斯嚴肅又不失溫情的說，「走之前別忘了和阿莉莎告別。」他當然能把眼前討厭的女神扔出去。在深淵裡，沒有人能違背塔爾塔羅斯的意志。但是，面對一位能夠獨力走過末日的女神使用暴力，並非明智之舉。而且，他還希望阿莉莎看見自己被拋棄的「事實」呢。生命女神雖然氣人，關鍵時刻還算知情識趣，她會明白的。

「知情識趣」的生命女神平靜的凝望塔爾塔羅斯。相信深淵之神也是知情識趣的。

「知情識趣」的塔爾塔羅斯略略回憶了一下上個紀元的生命女神，暗示性的扯了扯領口，魅惑的笑著說：「還有什麼讓你留戀嗎？」

「知情識趣」的生命女神繼續平靜的凝望塔爾塔羅斯。

塔爾塔羅斯沉默了一瞬，想到了被洛伊庇護的阿刻特，說：「深淵裡的妖魔，看中了哪個，你都可以帶走。只要你足夠強大，它們將是最完美的僕從。」

「知情識趣」的生命女神依然平靜的凝望塔爾塔羅斯。

塔爾塔羅斯微微蹙眉，忽然想到阿芙洛狄忒，說：「我可以送你一座神殿，放在海島上，如何？」

「知情識趣」的生命女神微微一笑，說：「我現在是冥神，神殿還是建在冥府吧。」其實，這個時候還沒有冥府。世間的生靈死去，失去了驅殼的靈魂不耐陽光的熾烤，逃入黑暗的領域。塔爾塔羅斯不喜歡這些帶著陽光味道的靈魂，在深淵裡圈出了一片地方，將他們關在裡面。那裡就是日後的冥府。神明不喜歡那裡的環境，即使是日後冥府最繁盛的時候，也少有神明在那裡定居。

塔爾塔羅斯感興趣的挑起眉毛，說：「你可是生命女神。」

「生命女神怎麼會是冥神呢？」洛伊無辜的說，「我是死亡女神，死亡與藝術女神。」死亡的神職是她能夠接受冥神神格的前提。而藝術，是她擁有的，最有可能貼近靈魂的神職。

塔爾塔羅斯知道，又一筆交易談妥了。他風騷的撩起頭髮，說：「僅僅如此嗎？」創/世神也是有自尊心的。他無法接受，自己的魅力竟然比不上一座神殿。為了證明自己，他不介意免費。驕傲的塔爾塔羅斯顯然沒意識到，即使洛伊接受了，他也不過是神殿的添頭。

洛伊瞭然的笑了，說：「我用另一個模樣？」

想起了不好的回憶，塔爾塔羅斯臉色一青，說：「你可以去和阿莉莎告別了。」

於是，死亡與藝術女神在日後被稱為冥府的地方定居了。

洛伊選擇這麼一個不討喜的地方定居，並非為了和明面上的神職應景。由信仰中誕生靈魂的不確定太多，洛伊放棄了這個法子。想要大批量創造靈魂，需要靈魂神職。插足不屬於自己的領域，談何容易！奪取神職是個好主意。上個紀元，靈魂之神伊阿佩托斯在神譜中活躍的時間並不長。可是，一個神明伴生法則若是那麼容易奪取，世界早就亂套了。當年洛伊能強行奪取克利俄斯，是因為生長的神職與生命很接近，而克利俄斯還在不停作死。把伊阿佩托斯當獵物，得先涉足靈魂的領域。

涉足靈魂的領域什麼的，就從字面上的意思開始吧。

時間在研究靈魂的過程中匆匆而逝，直到天地震動，洛伊才意識到，世間最尊貴的夫妻開始撕逼了。這對夫妻的撕逼始於……

洛伊放下手裡的研究，向大海飛去。

神被世界眷顧，由母體孕育的自不必說，那些在母親的子宮之外孕育的神明，在他們真正降生之前，沒有人能找到他們。世界隱藏了他們的存在，直到他們能夠面對世間的風風雨雨，享受神明的永恆歲月。

每個神都不會忘記他的誕生之處。洛伊知道，她將要去往何方。

海洋被鮮血浸染，有罪的，無辜的生命哀嚎著，死亡的氣息充斥著每一個角落。死亡女神前所未有的暢快，屬於生命的那一部分，低低泣訴。

終於，洛伊找到了她想要的。

愛/欲的神職在不見一絲光明的海底熠熠生輝，生命的神職黯淡無光，終於湮滅。

洛伊微微嘆息，道：「果然，只有愛/欲么，不，應該是，只有……」她取出鮮血一般艷紅的玫瑰，在唇邊親吻，「這是一場賭博，用世間再無愛與美之神為代價，換一個機會……」她抹殺了尚在成長的神魂，將玫瑰放在即將消散的愛/欲神職中間。熟悉的氣息，令散亂的法則小心翼翼的試探，靠攏。

「醒來吧，這個世界雖然醜陋，但還沒徹底絕望。」洛伊神色複雜的凝視那朵被法則環繞的玫瑰，狠下心，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