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誰說古人保守

幾乎同時，一道寒光閃耀。

面無表情的雲和執劍立在唐蓁蓁面前，凌冽的殺氣撲面而去。

「嗆啷——」

太子府的侍衛們也拔出刀刃，殺氣亦然髹。

「別動手，別動手！」後面的唐府總管趕緊的高喊。

而就在這霎那的電光火石之間，唐蓁蓁清楚的看到了對面的大姐唐漪苓眼底閃過的一道恨光。

是她的錯覺？

唐蓁蓁心思轉念，耳邊已經聽到大姐唐漪苓的輕斥，「住手！」

「是！」

太子府的侍衛們停下，躬身行禮。

兩廂讓過中間過道，唐漪苓一身華貴衣裙，搖曳疊擺間尊貴無限，往唐蓁蓁跟前走來。

唐漪苓唇角輕泛笑弧，一如唐蓁蓁印象中的溫婉大方，只是還沒有走到唐蓁蓁跟前，便停下了腳步，「前些日子二妹妹院子發生的事情，本宮已經知道了，先還想安慰下二妹妹，不想二妹妹竟是出去玩兒了！」

淡淡的語氣似乎帶著一絲的安撫，可當中的生疏譏誚卻是讓唐蓁蓁很不舒服。

唐蓁蓁正要開口，身後熟悉的馨香已經蔓延了過來，緊跟著腰身遂緊。

大紅的錦袍在風中瀲灧生風，俊美的面容如旭日相隨。

「不知道太子妃這是聽誰說的胡話，蓁兒適才隨同本殿下進宮，面見了父皇母妃，且七日之後，蓁兒便正式成為我我皇家的媳婦，本殿下的皇妃！」

俊美高潔的男子目光微轉，所落之處，無不覺得背脊寒涼，而後，那淡淡的話語更是讓人心生膽顫，「所以，剛才是誰驚擾了蓁兒？」

「……」

唐漪苓的唇角微微發顫，姣好的面容上勾出一抹溫婉美好的笑容來，「適才確是突然，本宮都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幸好蓁兒沒事，不然父相也是饒不了本宮的！」

「恐怕不止唐相，就是父皇聽到，也不會高興！」南耀珵打斷，聲音更是冷漠，「所以，剛才是誰？」

話音落地，四周瞬間寂靜，就是連先前落後了半步想要維持下場面的唐家總管都縮了縮肩膀，悄悄的吩咐人把眼前的事情向唐相稟告。

太子府的一眾侍衛噤聲，一時竟是連呼吸聲都幾乎聽不到。

唐漪苓瞳孔微微一縮，「九殿下，他們是太子府的侍衛，這裡亦是唐府！」

「太子妃，本殿下剛才說的還不夠清楚？」

南耀珵輕眉斜睇著唐漪苓，那目光中的寒意清冽而來，唐漪苓只覺得自己的脊背瞬間爬上一股冷顫的冰涼。

幾乎是下意識的，唐漪苓看向唐蓁蓁。

唐蓁蓁紅唇剛啟，腰身上已經一緊。「蓁兒良善，不予人為惡，可日後成了本殿下的皇妃，若還是這般，那丟的就是皇家的臉面！」

「……」

唐蓁蓁閉嘴。

唐漪苓的唇角立時發白，「你——」

南耀珵一眼看過去，唐漪苓的腿腳一軟，身側的宮婢及時的扶住了她。「太子妃……」

身邊的宮婢宮隨一陣的慌亂。唐府的總管也趕緊的站了出來。

正就是這眼看著就要手忙腳亂的時候，一聲輕笑溢起。「瞧瞧，你家大姐這人多勢眾，氣勢洶洶的，轉眼卻鬧得好像她們才是勢弱可憐之人！蓁兒，這種手段，你可要好好的學著點兒，不然就是被賣了還幫著數錢呢！」

唐府的總管一滯，眼珠子轉了轉，老實的靠到了一邊不參與了。

先前已經搖搖欲晃幾乎站立不住的唐漪苓面色煞白，死死的咬著唇，揮開旁邊一眾靠過來的宮婢宮隨們。

當唐漪苓再度站直了身子，唇瓣上已經滲出了鮮紅的血痕，「九殿下說的對，本宮又焉能讓旁人看了笑話！」

「管護！」唐漪苓高喝。

一個人顫顫的站了出來。

正是最一開始那個趾高氣昂，還口口聲聲說要把唐蓁蓁「抓起來」，後來又被雲和一腳踹到唐府外的傢伙，此刻身上全都是土，嘴角還溢著血，可見剛才雲和那一腳沒怎麼收斂力道。

「在唐府門前犯了錯事，冒犯官宦，即便你是太子府的人，本宮也容不得你！去，向九殿下請罪！」唐漪苓冷冷的開口。

「是！」

叫管護的宮隨應，跪向唐蓁蓁，「九殿下，九皇妃，是奴婢的錯！一切就處罰奴婢吧！」

「……」

唐蓁蓁皺了皺眉，看向南耀珵。

南耀珵睇了她一眼，開口，「唐總管！」

一邊有些看戲狀態的唐總管一怔，趕緊的上前來，「九殿下有什麼吩咐？」

「冒犯了唐府小姐，該如何處置？」

唐總管想了想，「在小姐跟前高呼大斥之輩，杖三十，趕出唐府。」

南耀珵看向唐漪苓，「太子妃覺得如何？」

唐漪苓死死的掐著自己的手心，彎了彎唇，「就這麼處置吧！」

「謝九殿下，九皇妃，謝太子妃！」

叫管護的宮隨連連的叩頭。

幸虧九殿下說是「冒犯唐府小姐」，若是說「冒犯皇家子女」，他不死也要剝層皮。

唐總管招呼過來唐府的家丁隨從。

很快，杖責的工具就擺了上來。

南耀珵護著唐蓁蓁的眼睛，不讓她看到。只是透過指縫，唐蓁蓁還是能看到那個挨打的傢伙咬著木棒子疼得淚流滿面的樣子。

……不得不說，心情還真是舒爽的暢快淋漓。

隔著指縫，唐蓁蓁只能看到這眾目一角，絲毫不知道對面自己的大姐唐漪苓也沒有看這場面，只是定定的瞧著她。

清波無痕的視線，面容不變的神情，堪堪詭異。

唐蓁蓁沒有察覺，南耀珵的唇角卻是輕輕一彎。

三十杖結結實實的打完了，早就被打暈樂的管護被唐府家丁幾個人拉扯著腿腳，扔了出去。

重重的身體跌在地上，激起塵土一片。

最少也要去半條命！

冷眼看著眼前這一幕，唐漪苓的唇角似有若無的勾了下，隨後轉身離開。

只是身形剛動，身後熟悉的聲音再度震耳過來，「這就完了？」

唐漪苓面色一冷，「九殿下，不要太過分！」

南耀珵並沒有看她，而是看向唐總管，「在唐府小姐面前亮出刀刃者，如何？」

唐總管驚愕，喉結都上下滾動了下。

「九殿下……」

要知道這亮出兵刃的可都是太子府的侍衛啊！！

「如何？」南耀珵微笑的看著唐總管，臉上的笑容堪比春光嫵媚。

可那嗜血的殺氣卻是連唐府總管都覺得手腳發涼。

「杖，杖五十，交由京兆尹嚴審！」唐府總管還是說了。

「哦~！」

南耀珵拖長了聲音。

「九殿下，他們是太子府的侍衛，當是以安護本宮為第一要務。要怪，就要怪你那名侍衛先妄動劍刃！」唐漪苓惱怒的漲紅了臉，指向雲和。

南耀珵這方淡淡的睇過去，「原來太子妃知道他是本殿下的侍衛！」

「你——」

唐漪苓憤而看向唐蓁蓁，「你就任他這般欺凌你的姐姐？」

「……」

唐蓁蓁扯了扯嘴角，「大姐姐，他是九皇子！」一個是太子家的，一個是九皇子，都是皇家的，她能做的了什麼！

聞言，唐漪苓頓時呲目，「你這個——」

「好啦，這是相府！不是太子府，也不是九皇子府！」

一聲不大，卻足以震駭在場眾人的喝斥傳來。

唐府中，唐相沉眉冷目的走了過來。

唐漪苓抿了嘴角，南耀珵的臉上則是揚起淡淡笑意，「見過丞相大人！」

唐相看了他一眼，「九殿下等會兒再走！」

「是！」南耀珵應。

唐相轉頭看向唐漪苓。

「父相！」唐漪苓眼中帶淚，只是一刻，淚水便滑落面頰。

唐相沉了嘴角，從袖子里掏出錦帕給唐漪苓擦了。

唐漪苓哭的更厲害。

對面唐蓁蓁也看的心頭不忍。

「好了，你也回去吧！太子一人在府中念經悟道，你也當同光同塵。」唐相勸慰。

「是，女兒知道了！」

唐漪苓應，領著一眾的太子府眾人離開了唐府。

唐相看著遠去的太子妃駕輦，捋著鬍子，眼中神色不明。

隨著太子妃的駕輦遠去，唐府門口恢復了清靜。

一眾的唐府家丁隨從遠遠的站到了十多步開外，就是雲和也退到了七八步之遠。

「九殿下區區數人之眾，便力壓太子府之威，就不怕有御史告九皇子無視皇家顏面！」唐相忽的冷聲道。

南耀珵笑，「本殿下早已經胸有成竹！」

雲淡清風的模樣讓唐相看著越發的咬牙切齒，恨不得揪著那張俊臉好好的撕扯一番。

笑，讓你再笑！！

***

南耀珵留在了書房。

唐蓁蓁則是回去了楓林園。

可還沒進楓林園的大門，遠處里早就看了熱鬧的大哥唐昭明拉著三妹就過了來，「聽說二妹妹進宮了？怎麼，連大婚也要提前？怎麼樣？九皇子可說了給多少聘禮？哦，你大哥可不是只認錢不認人。再說剛才九殿下在門口可是大展神威，嘖嘖，真是讓我看了都熱血沸騰！要是父相不在，不知道那些侍衛最後會不會也只能挨上九殿下的棍子？」

「不會，九殿下只是說說而已！」唐蓁蓁笑著回。

「嗬，我看九殿下就是故意的！」唐琇瑩沒好氣的哼了聲。「明知道大姐姐在父相這邊碰了壁，轉頭就在門口給大姐一個下馬威。別說是大姐了，就是換做我，我也不會甘心！」

「琇瑩，說什麼呢！」

唐昭明皺眉，「明明是苓兒想不開，非要找父相！要是換做你，你會在這時候過來？」

「……」

唐琇瑩一梗，抬頭瞪過去，「我就知道你偏著她！」

轉身，頭也不回的跑掉了。

唐蓁蓁看著唐琇瑩快速跑開的身影，不解，「怎麼了？」

「別管她，不過就是個小孩子！」唐昭明擺了擺手，只是看向唐蓁蓁，臉上已經多了些許凝重，「不過，九殿下應該是知道太子妃過來才帶你進宮的。」

「……」

唐蓁蓁唇角的笑容凝固。過了會兒，唐蓁蓁道，「我知道！」

唐昭明瞪大了眼睛，「蓁兒不怕？」

唐蓁蓁笑了笑，「我唐家的女子哪裡有怕過什麼？」

輕輕的聲音如風，卻是像是薄荷的氣息瞬間充斥唐昭明的腦顱。

唐昭明點頭，眼中說不出的讚歎。

從小一起長大十六年，他竟都不知道自家的二妹妹竟然有如此的心境。

即便早已經從父相的口中得知了關於七寶環的故事，即便早已經有了預設，可當真的聽到才深刻的覺得這個妹妹的不同。

唐家，或許會因為這個妹妹再度在耀王朝砥柱中流……吧！

*****

耀王朝，自數百年前立朝之後，京中便無小事。尤其是臨近新年，就更是一波比一波的大事件冒出來。

聽說太子的身子總算是好了些，可不知道怎麼突然迷上了佛家禪宗，正潛心修佛。而太子妃心憂太子，前往相府求助，唐相說了什麼不知道，可在唐府門口說的話卻是傳了出來，好像是說夫唱婦隨。這倒是不算什麼，重要的是在唐府門口差點兒上演了一出全武行——太子府的侍衛沒有認出來唐家二小姐，險些刀劍相向，多虧了九皇子殿下在場才沒有釀成大禍。只是緊跟著九皇子便吐出了驚人之語，就在年前，九皇子和唐家二小姐要大婚了！！

這不是傳言，是真的！

隨後的幾日，整個京中上下都熱鬧成了一團。既要準備新年，又要準備九皇子大婚，朝中上下，百姓流民，俱都是一派忙碌歡喜的神情。

但凡是皇子大婚，最少都要準備半個月，像是九皇子這般世間少有，又是皇帝主婚的皇子，就更是要隆重再隆重。京中不少的百姓都被聘了幫工，各種的賞賜自然少不了，想當然的今年會過個好年。

唐府中也是熱鬧，嫁妝什麼的自是要準備的豐厚，宮中的禮儀嬤嬤也來了不少，婚禮當中的禮儀，規矩種種都要學到，當然某種冊子也眼花繚亂的讓唐蓁蓁看的面紅耳赤。

誰說古人保守羞澀了？誰說古人教條不化了？這根本就是比她曾經在某些個流傳網站上看到的某些個口味的片子還要目瞪口呆的美輪美奐。

只是匆匆看了幾眼，唐蓁蓁就有些口乾舌燥。只是顯然旁邊的嬤嬤更有經驗，早就有茶水在旁邊候著了。而且笑盈盈的瞧著她，「九皇妃可是要好好的瞧著，也免得那日晚上受苦。」

「……」

另一個嬤嬤趕緊的勸慰，「其實說起來倒是要怪九皇子殿下，原本給九皇子殿下安排了通床的丫頭，九皇子不喜，就只能作罷，所以，就請九皇妃多費些心思了！」

「……」

唐蓁蓁微微一滯，她倒是險些忘了這宮中大婚還有這規矩了。

「那就有勞嬤嬤了！」

唐蓁蓁羞紅的垂首行禮。

目光再次往那些畫本上轉過去。

看在他這麼知趣的份兒上，也就只有她辛苦一些了！

*

數道院牆之隔。

唐相書房。

坐在下首的唐夫人時不時的抬頭往桌案後面看著書冊的唐相身邊看過去，直看得唐相的頭皮都不由發麻。最後，唐相到底是忍不住了，放下了書卷，「夫人，安心回去吧，不會有事的！」

唐夫人搖頭，「我不信！」

「……」

唐相差點兒說不出話來，夫妻二十多年，身為丞相，百官之首，只有她一個妻子，通房妾侍一概沒有，竟然還會被說一句「不信」！

「夫人，這是聖命！」

「就因為是聖命，我才不信！」

唐夫人少有的堅持。

唐相也是嘆氣，唐夫人雖一直久居內宅，幾乎看不到什麼身影，可某些時候，唐夫人反而是最清醒的。

「那夫人意欲如何？」唐相問。

唐夫人張了張嘴，眼中幾乎滴下淚來，「我若是知道，還會問相爺您！」

唐相扯了扯嘴巴，起身挪到唐夫人身邊坐下，「苓兒和蓁兒都是我的女兒，我又怎麼會想要她們出事？只是她們都大了，都有自己的主意——說的簡單些，太子現在已經無法再博聖寵，若是想要安寧度過餘生，最好的結果就是潛心修佛。」

唐夫人一怔，眼中淚光閃爍，「那，街頭巷尾的傳言，是老爺所為！」

唐相默默點了頭，「能不能領會，就要看太子的造化！」

苓兒和太子是夫妻，一榮共榮，一損共損。

至於即將要出嫁的二女兒，如今風頭正盛，便是不提也都心領神會。

唐夫人擦去了淚水，蒼白的臉上總也有了些血色，「能有老爺這話，妾身也就安心了！」

「既如此，妾身就去看看蓁兒那邊可還有什麼缺失的，這丫頭本就不善多言，這些年妾身也薄待了些，本以為苓兒出嫁，能對蓁兒多好一些，沒想到蓁兒竟這麼快要出嫁。」

「是啊，你我夫妻對蓁兒確是多有疏忽！」唐相也這般道。

唐夫人臉上恢復了顏色，離開書房去往楓林園。

唐相看著唐夫人的身影，默默捋了捋鬍子。

自己這個夫人也的確是挑不出什麼差池來，就是耳根子軟，所以有些事情還是不必讓她知道的好。也免得她傷神。

「去，請大公子過來！」

唐相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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