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一四六
大d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齣電影院的。
高聳的大樓外來來往往的車水馬龍，交織出的如網霓光，無聲息地打在他的背上。
他腿軟地坐在了門口的花階上。
在他周圍，還坐了不少人。
這些人表情茫然，眼神獃滯，不少路過的人難免對他們指指點點，但他們卻一點感覺都沒有。
大d始終在心中尋找任何一個詞、任何一個音節來描述自己的心情，可遍尋無果，就如同一片毫無邊界的白紙一般。
他看了一部電影，但又好像不僅僅只是看了一部電影。
他沒法說出任何一個評價詞——這是身為一個影評人的極端失職，可這好像又是在情理之中。
因為這部《烏衍傳》非但不像是一部傳記電影，更不像是一部電影。
它沒有帶領著觀眾去探尋主角的內心世界，去磕磕絆絆地尋覓主角心路歷程的變化軌跡，它不給出原由，甚至拒絕敞開任何一道窗縫。
它只是恰如其分、嚴謹規整地向他們繪畫了烏衍濃墨重彩又荒誕無言的一生，電影從頭至尾都沒有說明為什麼烏衍為什麼會變成最後那樣，他們是徹徹底底的旁觀者，就像現實生活中任何一個普通人一樣，他們在現實中沒有讀心術，只能靠自己的經驗和歷練來判斷別人行為的背後來源邏輯。
在這部電影中同樣如此。
《烏衍傳》的故事如此排外，可它的情緒卻又如此濃郁暴烈。
大d只覺得自己空落落的，好像失去了什麼，又像終於撿拾起了什麼一樣。
可那是什麼呢？
他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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擁有大d這樣資深影評人的定力其實已經是很堅卓的了，起碼他們還能在字幕拉完，燈光驟亮之後走齣電影院。
此時的放映廳大熒幕已經恢復了靜默，電影院自帶的柔緩音樂早已緩緩流淌了出來，放映廳里卻還坐了一排人。
這是《烏衍傳》的工作團隊，也是最主要的幾位演員。
如果這個時候是在電影中的話，可以做個對比鏡頭，將電影院外的那一群面孔和電影院內的這群面孔放在一起，除了背景的不同，他們臉上的空白驚人的相似。
他們其實也是第一次看到成片，《烏衍傳》這部電影的拍攝是割裂的，他們參與的大多是前期在國內的戲份，到了國外之後，只有飾演沐又凝的女演員和祝決還有一段對手戲，之後幾乎都是祝決的獨角戲，很多戲份他甚至沒有找演員，就是自然而然地融入到當地居民中拍攝的，更別說這部電影的剪輯出自祝決一人之手，所以雖然他們看到了大部分的劇本，甚至對故事脈絡了熟於心，依然不知道這部電影的成品——是這樣子的……
所有參加了試映會的演員坐在一排，茫然中又似乎有了一種預感，這部電影對於他們來說，或許不僅僅只是一部普通的傳記電影那麼簡單……
平素身處娛樂圈而練就了一身敏感反射弧的他們此時甚至沒注意到，就在放映廳的後排，有一個也是安靜地坐到了現在的人，跌跌撞撞地順著員工通道一路奔進了後台。
沈弋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跑這麼快，他的心也跳的極快，腦子如同被抽成了一根弦，他就像是一顆炮彈，又像是一隻茫然無措的小獸，猛地衝進了祝決的懷裡。
祝決訝異地摸了摸他的頭，沖著季京點了點頭，季京和其他工作人員無聲離開，沈弋在外人面前從來沒有這麼感情流露過，季京自認為他是看了電影之後太激動太興奮了，所以迫不及待過來跟祝決交換感想，出門的時候便順便給他們帶上了門。
身為to老闆的對象，祝決在沈氏集團旗下影院的後台擁有一間最高規格的化妝間，一切都是高科技鑄就，處處流露著無機質的時尚理念，原本看起來特別炫酷的設計，此時卻讓沈弋覺得有點刺眼。
他忍不住把祝決抱得更緊了，緊地連手指都抽搐了起來。
「怎麼了？」祝決連忙柔聲問道，見沈弋堅決不抬頭，只能無奈地把他抱到了腿上，拍著他的後背安撫：「電影拍的太好了把你嚇到了嗎？」
這個冷到極點的笑話壓根得不到唯一的聽眾的讚許。
沈弋心中有無數的話在蒸騰，它們搶奪著唯一的出口，最後說出來的卻是悶悶的一句：「我不想讓你當影帝了。」
祝決啞然失笑，動作輕柔地顛了顛他，沒追問為什麼，只是低頭親了他一口，道：「好啊，聽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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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衍傳》試映會的影評失語了足足半個月。
這樣的情況之前在祝決身上也發生過，當時還有祝決的粉絲擔心，但事後證明，恰如其分的安靜是為了之後的爆發做鋪墊，當初有多靜默，後來吃起那些影評來就有多爽。
所以這次祝決的粉絲依然很樂觀。
在一幢高樓大廈——是的祝決現在也有非常多幢專樓了。這些粉絲相當樂觀，都覺得這種現象才是好現象。
「要是拍的不好，肯定剛齣電影院就有人說話啦，那些影評人罵起人來特牛，通篇不帶髒字還引經據典，讓他們下死力氣夸人還比較困難——所以他們現在肯定都在研究怎麼誇獎謎之男才對！」
「沒錯沒錯，絕對是這樣，上一次不也是這樣，好多影評人看完都沒說話，是因為他們都在想要怎麼不跟人家撞衫地誇謎之男嘛~」
就算中間有幾個黑黑進來陰陽怪氣地上躥下跳，說些怪話，也被這群粉絲放置play了，甚至到了最後，這些人已經開始針對祝決這個「謎之男」的可怕外號進行了例行嘲諷。
用季京的話來說，簡直是粉到深處自然黑……
不過當這種失語情況維持了超過一個星期後，就連這群傻白甜粉絲也覺得有點不對了——
好像？沒必要安靜這麼久？這麼長時間，手速快的，都能爆出十幾萬小說了吧？就算一個一個字眼去摳，也沒必要摳這麼久？
祝決的粉絲中也有人脈不錯的，在試映會結束長達將近半個月後，他們終於開始醒悟過來，找關係的找關係，找□□的找□□，甚至有土豪懸賞幸運拿到試映會門票的repo感想，價格一路高漲，但一直沒有人揭榜。
到了這種情況，粉絲們開始忐忑不安，其他人卻開始好奇心暴漲——這種情況太異常了，不少浸淫這個圈子多年的大拿們已經本能嗅到了不同尋常的味道，許多報刊媒體紛紛加大了對《烏衍傳》的挖掘程度，他們能拿到的線索要比粉絲們多多了，但就算他們親自出馬，那些參加過試映會的影評人也依然閉口不答。
只有一位在自己的圍脖上說了一句。
「這部電影，還是需要自己親自去看，我言盡於此。」
不少人認為這只是祝決的一場營銷，畢竟他拍這部電影的手筆挺大的，買下所有影評人的影評雖然聽起來不可思議了點，但好像也有操縱的可能性。
但不管他們怎麼想，反正有意無意的，在《烏衍傳》試映會結束之後，各種渠道又開始了《烏衍傳》的刷屏，就連車上廣播，跟電影娛樂圈毫無關係的節目主持人，嘴裡都會漏出《烏衍傳》這個名字，單論宣傳手段來，季京覺得，到目前為止，已經沒人能超越的了祝決了。
在這種氛圍下，《烏衍傳》全球同步首映如期開始。
《烏衍傳》的放映首周排片非常霸氣，幾乎佔據所有院線的半壁江山，就算在國外，它的排片率也份量極重，但即使如此，在第一天，將近八成的時間段都出現了爆滿的情況，這其中還包括了正常上班時段。
這些人中，有祝決的粉絲，有祝決的黑黑，有烏衍的粉絲，有烏衍的黑黑，也有隻是單純來看電影的電影黨，和被最近宣傳逗出了好奇心的路人。
他們成色不同，目的不同，坐在了同樣的熒幕前，靜候象徵開場的短暫黑暗來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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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覺得他們看完電影會說什麼？」季京表情複雜地問道。他比那些觀眾要幸運，雖然沒能坐在台下看試映版，但後來在他的要求下，祝決還是給他看了拷貝版，所以他現在坐在電腦前，時刻準備刷新第一波言論的同時，覺得自己的心情很糾結。
有一種久違的患得患失的感覺。
「還能怎麼樣。」祝決輕鬆笑道：「無非就是三種，要麼說好要麼說不好要麼就是說一般嘛。」
他大概是現在所有劇組成員里最輕鬆自若的人了，在季京看來，他壓根就跟脫胎換骨了一樣，輕快地都要飄上天去了。
季京只能默默地盯著他看。
祝決上前來，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反正電影已經拍完了，現在這個時間，」祝決看了一眼手錶：「應該也已經放了一半了，現在再去擔心觀眾的感想是怎麼樣的，難道不是太晚了點嗎？」
「最關鍵的是，這部電影是我想拍的，我拍了，我放了，這就夠了，之後的事情，我並不怎麼在意。」
他又拍了拍季京的肩膀，雙手插兜，轉身離開。
季京在他背後喊道：「你幹嘛去啊？！不看回饋啦？等會還要根據第一波回饋制定宣傳方針呢——」能不能別這麼任性啊？！
「之前我包攬了多少宣傳工作了？現在也該輪到你們上場了吧。」
祝決頭也不回地揮揮手，沉吟了幾秒，道：
「至於我，大好的晚上，當然要去談戀愛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