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一一九
「嗨，祝，你能給我一個簽名嗎？」
祝決在林蔭下睜開了眼睛，驚詫地看著眼前的這位工作人員。
對方似乎誤會了他表情的含義，飽含歉意地說：「我知道，這違反規定，可是——」他警覺地往遠處看了一眼，導演沒注意到他，正在商討機位的細微調整，他轉回臉，一張略帶雀斑的中年男子的臉上滿是懇切的熱情，祝決對這張臉有印象，他不是那種會以收集自己遇到的大牌明星為榮的那種人，平時也更以靠譜嚴謹的工作態度處事。
可是。
找他簽名？
閑暇時候給工作人員簽名對於祝決來說很常見，但在異國他鄉的劇組裡，給工作人員簽名？祝決就沒多少經驗了。
「我有一個兒子，傑夫，他很愛看推理電影，你的《神秘訪客》他在電影院就看了三次，是我們小區第一個收藏了影碟的人，他還看了《荊棘之冠》的第一部，他拜託我一定要到你的簽名——」
祝決回過神來，接過了他手中的筆記本和本子，笑著說：「當然，還需要我寫些別的嗎？」
看著這位心滿意足地離開，祝決還有些沒回過神來，這是他第一個在華國以外遇到的向他索要簽名的人，他知道他的兩部電影在海外好評度頗高，國外論壇上也能找到好多關於殷續和源的影評，就連他們著名的影評人，也在自己的評論提到過他，只不過，就算心裡有了準備，沒等到自己真的碰到的時候，還是很難預測此時這種欣悅而又自得的心情。
突然，有一個聲音在他背後響了起來。
「前兩天，我們一起去看了你的新片。」
燦爛的熱帶早晨，陽光像是慷慨的天神撒下的金子一般籠罩了整個劇組。
祝決剛進組三天，花了一兩天適應，今天已經開始了正式拍攝，剛開始安排的戲份並不難，祝決拍的不錯，早上屬於的那幾條都是一次過，補的幾個機位角度拍攝導演也很滿意，比預計地要早些完工。
導演正在跟後勤協商看能不能抓住這個時間多拍一條，沒祝決什麼事，他便在場外隨便找了個地方坐了下來——在第二部電影里他已經加入了主角的歷險小隊，衣服也不再以紗質等易破的材質為主，只要小心些，不要專找臟地方坐，對於他的這種行為，服裝部沒什麼意見。
他剛剛坐下，他久違了的同事就湊了過來，維克多顯然也在候場，他的語氣很輕快：「那部《希望地》，你演的真好，不過我得說那部電影太沉重了，毀了我們一個美好的晚上，那天晚上似乎大家都沒什麼心情喝酒，第二天我們放假，本來我們打算暢暢快快地享受一個晚上，你知道的。」
時差的餘威略有餘韻，祝決被陽光照得昏昏欲睡，沉默了會才琢磨過來腦子裡的時刻表，他有點懊惱地說：「啊對，我記起來了，那天是《希望地》在這邊的上映日。」
這件事季京跟他說過，在他上飛機前還囑咐過他，讓他如果那天有空的話可以去一趟電影院看看現場反應——趁著你在國外還有一大堆臉盲群眾認不出你的時候，看看西方市場的反應如何。不過那天他坐的航班路上遇到亂流，雖然最後安全降落，但他也累得不行，來劇組報過道后他就回房間睡覺了，一覺睡到第二天的凌晨，指望他還記得這些事情就有點太過於奢望了。
幸好方便就有一個現成的觀眾。
「你覺得那部電影怎麼樣？」
維克多做了個鬼臉。
「如果你有關注我的喜好的話，哦不你不用說話，我不想知道事實——你就會知道，其實我更愛你們的武俠片，那種飛來飛去的，在那些電影里，你們就算是打架也美的像幅畫一樣，不過可惜的是，我一般看不太懂影片的內涵，這部電影卻不一樣。」他往後一躺，仗著他穿著的戲服本身就已經布滿泥灰，他沉思地說：「不過這部電影不一樣，它拍的挺像我們這邊的電影，你知道我的意思，這部電影放到地球的哪個角落也不會缺乏看得懂的觀眾，就算是放到了那幾個進村的原始部落，只要有合適的翻譯，它也能在那些年長者那兒找到市場，電影很不錯，所以它才能毀掉我們的假日。」
他變得滔滔不絕了起來。
「聽說你將要報今年的小龍人對嗎？」
祝決笑道：「你的消息很靈通。」
維克多洋洋得意地說：「當然，事實上，關於你們那兒的大消息，我們這邊也都會實時跟進，更何況，那可是小龍人，小龍人的轉播收視率在我們這邊也不低，最近幾年出了好幾部好電影不是嗎？」
「我得說，如果最後你獲獎了，我一點也不會覺得意外，你知道嗎，我前面在看電影的時候一直在想，如果是我的話，如果是這個劇本這個角色的話，我要怎麼拍，」維克多看著湛藍湛藍的天空，若有所思地說：「我必須得說，我不覺得如果是我的話，能演得比你好，或許一樣好，但也僅限於此了。」
維克多恐怕是一個過於坦誠的人，他甚至向祝決講述了幾個重要片段如果是他的話會怎麼演，如果不是顧忌到他現在在拍的是另外一部電影，貿貿然行動會影響到眼下的工作的話，他恐怕會當場給祝決現場演示一遍。關於祝決關注的票房問題，他也拍著胸脯保證，他當時看到的絕對是全場八成以上滿座，這相對於一部東方電影在西方電影院的上座率來說，已經算是很不錯的了。
遠處導演似乎終於做好了決定，招手讓祝決過去，維克多注視著他匆匆離開的背影，悵然地嘆了口氣，翻了個身看著近在咫尺的綠茵，他難以忽視自己心中浮起的那一點隱隱約約的失落，這跟祝決的新電影並沒有太大的關係，只不過，有些時候，不僅僅只有他，這樣的情緒似乎會侵襲跟他一樣的那些還在努力奮進的新生代演員心中。
這個地球上，東方文化只佔了一部分，只從面積來說，西方文化的市場更多一些，這是他們的好處，也是壞處，不同的文化是壁障也是保護，整個西方文化世界的所有演員被源源不斷地吸引到這一個圈子裡來，但是能上映的電影總有個極限，如何獲得角色、如何獲得一個好角色，他們從踏出第一步的時候就面臨著四面八方的挑戰，華國的電視劇和電影之間的界限還沒那麼嚴苛，如果在電影中混不到一席之地，還能在電視劇里蟄伏，只要能混到一個大製作精品電視劇，抑或是有幸參與了現象級電視劇的拍攝，就有機會踏入電影圈，但他們卻沒有這條退路。
就全球名氣來說，維克多的名氣絕對比祝決高，可是在本國內的劇本擇選上，祝決的資源卻比他好上很多，他到現在還沒有一個好的是沖獎班底的劇本，祝決已經在進軍小龍人了……
如果祝決知道他現在心裡的所思所想的話，恐怕會指出他這個想法是相當狹隘的，就像反過來一樣，當對比同年齡層的演員的時候，人總是會不自覺地找對方那邊發展的最好的那一撥比，起碼維克多現在就是如此，他看到的是就算是在華國內也算是異軍突起的祝決，另外那些還在辛苦打拚的他就壓根沒看在眼裡，不過這不在祝決的考慮範圍之內，他想的更多的還是這個變化給他帶來的好處，前幾天他剛入組時候收到的待遇和歡迎度的上漲就能找到原因了，他一點也不會奇怪，如果他今年的小龍人征程有一個好結果的話，掐著點來道賀的名單中會有一些人是來自於這個劇組……
特別是當他當天就在當地的八卦小報中看到了他的偷拍街招的時候。
「你的街拍照已經漲了好幾倍了你不知道嗎？最近的幾套都來自於異國他鄉的狗仔隊的貢獻。」季京在國內說：「你給他們的外匯儲備貢獻挺大，要是有齣劇組的話，集體活動就算了，別的時候記得偽裝一下，懂我的意思吧？特別是【私人】活動的時候。」
季京知道自己管不了祝決了，但是還是要提醒一下，不知道是不是之前的cp之爭讓祝決突然從真空層跳進了大家的八卦視線，八卦黨們意外發現自己居然漏過了這麼好的一個八卦對象，先不提網上那些應運而生的真真假假說不清的朋友親戚聽說的爆料，八完那個「三角戀」，不少人意猶未盡，關注起了祝決本人的感情世界，先不說那些發帖說自己從前跟祝決談過戀愛的人，就連狗仔隊的照片價格也在飛漲。
要是——
算了，季京安慰自己想，公開神馬的，他也已經做好準備了，只是希望，是在他的控制之下公開的，他覺得這個要求不難，立刻嚴厲要求祝決一定要做到。
祝決覺得這個要求並不過分，配合的倒也很好。
只不過，有時候有些事怎麼說呢。
叫點兒背所以喝涼水也塞牙？
季京自認做好了完全準備，各方嚴防死守，就連最有可能出紕漏的初戀狂魔祝決都應承下來了，應該就不會有什麼問題了。
可是，有句話，叫人算不如天算。
當那張照片半小時內就轉發破萬的時候，他真恨不得往自己腦門上刷上幾個大字。
他要是早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