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大軍
顧青源是在清醒了一刻鐘之後才明白過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末了多少有些哭笑不得。
他確實已經習慣了晚起,反正有四喜在,怎麼都能叫醒他。
沒想到多了一個徒弟之後,來叫醒這個步驟都給省略了。
只是他原本想帶著照顧章弈的棋書因為沒有顧青源安排並未跟過來,反而是芸錦得了皇甫雲的命令後跟著隨軍出征了。
這一偌大的隊伍當中,也只有她這麼一個小丫頭,自然也得了一個小巧的馬車跟在顧青源所乘的安車之後,隨時準備過來伺候著。
不過有章弈在,伺候人的活兒也讓他一手操辦了。
不同於一開始的生澀,如今的章弈伺候起顧青源來可謂是駕輕就熟,還不等他想到什麼,章弈便已經先替他做好了。
因為有章弈在,四喜便沒有進安車當中,而是坐在了車外趕馬。
聽裡面收拾得差不多了,他才小心翼翼地掀起帘子稟報道:「侯爺,乾伯要見您。」
「嗯。」顧青源將擦臉的帕子遞給章弈。「讓他……算了還是我過去吧。」
既然是家中坐鎮的長老便理應受到相應的禮遇,這一點即便是顧小侯爺也不敢有絲毫的怠慢。
修為能夠達到先天的高手更注重日常的修行,乾伯所乘坐的安車外形雖然比不得顧青源所乘的那輛精緻,但裡面的舒適程度卻半點不差的。
差不多到了午休時,顧青源下令讓隊伍原地休整片刻,隨即便走到了乾伯的安車前。
他剛一過去便聞到了龍骨花的熏香,這種以龍骨花磨粉製成的香料,有安神固魂的功效,甚至可以將四周的元氣提純益於修行。
只是這種香一捻便值千金,普通的習武之人可沒有那麼高的手筆拿這種香來修鍊。
顧青源頓了一下,乾脆坐在了駕車的位子上,等裡面的香用盡後方才掀開帘子,果然乾伯剛剛才收回打坐的姿勢。
「小侯爺。」乾伯到顧家已經有四十餘年,從顧青源記事起他就已經是現在這般兩鬢斑白的模樣,到目前為止好像都沒什麼變化。
修為達到先天者便可延長壽元,若能破武成仙之後更是十年如一日,所以顧青源也不清楚這位乾伯如今到底高壽幾何了。
「乾伯。」顧青源應了一聲便坐在了下首的位置,神態算不上恭敬卻也難得地挺直了背脊。
縱然他顧小侯爺是主,而乾伯是顧家的客賓,但大佑朝對武力的崇尚已經達到了一定的地步。
只要修為夠高,即便是聖上也要給予足夠的禮遇,顧青源這般隨意的態度已經足夠放肆的了。
不過乾伯可以說是看著他長大的人,對顧青源也有一種對待後輩的親昵,自然不會介意他態度的過於放鬆。
乾伯含笑斟了杯茶,那茶水還是他入定之前沏的,放得過久有些涼了。乾伯手腕一震,茶杯上很快便冒出了熱氣。
他將熱茶遞給顧青源,溫和並且慈祥地說道:「侯爺放心,老夫定當全力護你周全。」
大佑朝突破先天的武者不過萬人而已,而當中能夠修到太極境圓滿更是寥寥無幾。
有他在顧青源自然沒有什麼不放心的,可是他最終的目的是將這位「鎮宅之寶」請回京城,守著他的娘親。
顧青源轉了下茶杯,擰著眉頭思索對策。
「侯爺。」顧青源還沒有想出可行的對策時,乾伯便率先開口說道:「公主殿下已經預料到你會想方設法讓我回去。」
顧青源手上的動作一頓,知子莫若母,他表面上再怎麼答應,心裡頭那些想法也沒辦法瞞過皇甫雲。
不過既然攤開了,顧青源也不介意明著說:「那不知道可不可以請乾伯回去?」
乾伯聞言也放下了茶杯,似笑非笑地問道:「那不知道小主人是以什麼身份說這句話的?」
顧青源聽出對方故意改變稱呼後面的探視,乾伯畢竟只是顧家的客卿而非下人,他肯離開京城隨自己走這一路已經是看在顧家的顏面上,如果他再不識好歹……
客卿是隨時都可以離開顧家的。
顧青源心思急轉很快答道:「自然是以一個晚輩的身份在請求您,本侯放心不下母親。」
乾伯聽顧青源說的足夠真誠,面容更加溫和了一些:「她也放心不下你。」
「乾伯。」顧青源皺了下眉:「本侯雖然上過戰場,卻從未獨自領兵,陛下此番將將軍府親兵全部支走定有原因,此後的日子裡京城的格局會比外面要風險得多。」
「玉鸞公主已是先天修為,顧大將軍也將近太極境圓滿。小侯爺,你的修為又如何?」
「本侯……」顧青源語塞……等等……剛剛乾伯提到了他父親。
顧青源並非蠢笨之人,略一想便明白了過來:「打擾了。」
乾伯笑著頷首:「小侯爺若真擔心殿下與大將軍,不如早日修成先天之境。」
顧青源聞言快速地伸了個懶腰,起身便走出了安車,他其實已經有認真修鍊了……吧?
或許應該把章弈叫過來跟著乾伯兩天,他並沒有修過《混元訣》,裡面很多修行的方式在章弈問起來的時候都沒有辦法回答。
這個念頭只是在顧青源腦海當中轉了一下,便很快被抹了去。
上品的修鍊功法已經實屬難得,更何況像《混元訣》這種沒有品級的心法。
他佔了一個小侯爺的名號,還有一個做公主的娘親,才敢光明正大的修鍊《無相功法》。
就他已知的資料上看,雖然同樣是無品級的上乘心法,《混元訣》完全在《無相功法》之上,起碼《無相功法》完全無法修到破武成仙的地步。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在章弈還沒有能力自保之前,他並不打算讓旁人知道這本功法的存在。
那麼現在問題來了……他該如何做一名稱職的師尊,指導徒弟修鍊成那本他都看不懂的心法。
心好累,不再愛了……
顧青源掀開帘子走了出來,章弈早已經眼巴巴地等在一邊。
看著自家小徒弟軟萌的表情,顧青源頓了頓,將蠢蠢欲動想要捏對方臉的手給收了回來。
罷了,大不了就再努力一點,等到修為達到先天之上。當修為超過先天之後,大道存一,有些即便原來弄不清晰的地方到時候也自然會明白過來。
「走吧。」顧青源跳下安車,拉著章弈回到了自己的車內。
芸錦已經準備好了單獨的佳肴,她這些都是公主殿下特意吩咐帶的食材,都是一些珍貴的葯植和本身便具有一定修為的猛獸之肉做出的料理又經過精心的烹飪,口味兒不說對修行都是極有益處的。
顧青源這架安車構架結實,又是以荒獸血脈的駿馬拉車。寫字尚且無礙,可見其平穩。
顧青源拉著章弈上馬車前,便下令繼續行軍。
京城與傖儀山不過千里的距離,若是行軍速度快的話一日便可到達。
不過顧青源並不打算帶疲軍應戰,如果他估計不錯的話,這山匪背後定有京城的大勢力做靠山,恐怕他們出兵的消息對方早已得知。
顧青源帶的是顧家家將,自然捨不得他們有分毫的耗損,所以寧願減慢行軍的速度。
既然占不到地利,那就盡量佔一個天時,再以數倍的兵力圍剿,就不信拿不下這一幫土匪。
所以顧家軍行兵的速度並不快,夜色剛至時便就地紮營了。
當晚有一人一騎迅速向著傖儀山下的昌州城飛馳而去。
顧青源正坐在安車當中無意識地咬著黑子,忽然覺得自己教小徒弟圍棋就是自作自受。
顧家心法修行與琴棋書畫息息相關,只要顧大將軍在家的時候沒事總會揪著顧青源虐他幾盤。
熬到現在顧青源收徒弟了,以為終於可以虐別人兩盤的時候……
顧青源不得不承認自己的想法真是太甜了。
他真的也就虐了章弈兩盤而已,然後就一直是被虐的那一個。
顧青源貼著白子粘了一步棋,很快發現白子只要落於星位便可以立馬中斷自己的棋路。
顧青源剛把棋子落到棋盤之上,中指捻著棋往前一推,便很快換了一個位置。
章弈拿著白子似笑非笑地說道:「師尊,落子無悔。」
顧青源眼角一抽,張口便道:「你懂不懂什麼叫尊師重道?」
章弈斂眉:「師尊教訓的是。」
顧青源沉默了一下,忽然有種欺負小孩的局促感,遂摸了摸鼻子轉移了話題:「你知道為師派四喜去做什麼了嗎?」
章弈將下到一半的白子往手心一收:「打探消息。」
「四喜習武多年,最擅長的卻是飛鷹步,在陣前可以做斥候。」顧青源笑眯眯地指了指棋盤:「快下、快下到你了。」
章弈對耍無賴的師尊無計可施,隨隨便便就落了一子。
顧青源像是怕他反悔一樣,緊追著便落下一枚黑子,形式很快逆轉,黑子一片光明:「所以說行軍打仗跟下棋一樣,知己知彼才能百戰不殆。」
章弈苦笑了一下,雖然是顧青源悔棋在前,但若是自己不認,或者不心軟深思熟慮之後再走最後這步棋,便定是贏局。
原因不提,跟師尊當對手,怎麼看他都是輸的那一個。
章弈棄子說道:「師尊教訓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