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二十四 相認

第兩百二十四 相認

秦墨聽公公解釋了大半宿,便有些好奇,自己邁著小步上前來,側眼看一眼那王爺。

如早上的稀薄的太陽光的膚色,稜角分明的臉龐;濃密的眉毛,下唇角稍稍向上揚起,長而微卷的睫毛下,一雙深諳的眸子,那雙眸子,經歷了不少歲月的洗禮,但是秦墨還是記得的。

男人身上的錦緞勾勒出男人結實的胸膛和胳膊,是個孔武有力的人,雖然見他跪在那裡,神態眉眼看不出半分的粗鄙和卑微,那穩穩的聲音,男人不辨喜惡的臉上神態,還有那挺直的背脊,只覺得他不是一個輕浮的人。

一舉一動中規中矩,舉止有禮,張弛有度。

秦墨從他身邊走過,並回頭看了他一眼,卻不想,他的目光是直直的落到秦墨臉上,直迎秦墨的視線,不偏不倚,而且,目光也放肆,坦蕩。

他既然請過安,便從地上起來。。

見秦墨要進去,突然從背後抬起胳膊一指「姑娘——!」

秦墨轉頭。

旁邊的公公一見,便低著身在旁解釋給那男子「王爺,這是花間夫人,皇上上個月才封的,皇上賜了腰牌,令花間夫人可以隨意進出皇宮——!」

「噢——!」這男子的眼有一絲莫名意味的光「你就是花間夫人,也就是以前皇上跟前的那個女官吧——!」

秦墨聽見這句話,也不知道這男人這樣問的意思是什麼,但是心裡頭卻突然起來一股怒火

「王爺這麼快就把我忘了,只是可惜我還記著王爺呢——!」

男人神色愣了愣,挑眉看了看秦墨,卻不答話。

錦緞的衣料如水在身上會傾斜出令人迷醉的光,一如那冠冕上璀璨的寶石折射的光澤。

「我們見過?!」

秦墨見他蹙眉,那好看的眉突然擰在眉心,一雙俊眼下尾也微微拉長。

他一隻長袖負身在後,身材頎長,身姿挺拔,無論哪個角度看,都是無可挑剔的美男子。

秦墨聽他那句,也不知道是疑問句還是陳述句。

可能,他也都已經把她忘了。

沒有關係,她也從來沒希望他記得,她這輩子,珍藏的東西,最後都只是南柯一夢而已。

顏尤夜那麼兩年的時間,在一起都沒記得點什麼,他又如何記得起。

當初,他走時,拿那塊玉佩給她,也並未說點什麼期待的東西。

她心裡一早就知道他不是小人物,只是,卻不想是皇帝的兒子。

「其實我伸手叫住夫人,並不是為其他的,只是看見夫人後面的裙子裝束有些不雅——!」

秦墨輕抽一口涼氣,轉眼間,眼眸朝自己身後看過去,果然看見這秋日氣候乾燥,那衣物上帶了靜電,然後裙子貼在屁股上,恰好勾勒出後半身的形狀,裙邊抵到腳跟。秦墨低頭,瞬間只覺得羞死人了,恰好又幾個公公,一個男人在身後,只能咬咬牙,身子側到一邊,然後開始把那衣料扯起來。

「謝王爺——!」雖然這個謝字有些不情不願。

那男人什麼也沒說,結果只是頷首,一本正經的頷首,然後轉身。

恰他越是這樣,秦墨一瞬間只覺得自己要羞死了

那公公也不多言語,卻低頭給秦墨引路,任由秦墨臉紅到耳根紅到頸脖。

*

這連王爺,他就是連王爺,今天,算是第二次見了吧。

秦墨從宮裡回來之後,就把弄著那張進宮的腰牌,一直坐在桌前發獃。

直到第二天中午,秦墨剛在院子里澆完花,外面有人進來通傳,說外面有一輛黃色流蘇的華麗馬車前來。

黃色流蘇,秦墨只聽見這個便放下噴洒,把壺交給身邊的小桃,然後,跟著那進來傳話的人一起出去,隨後,果然看見府門前放著的一輛紫檀黃色頂蓋的馬車。

馬車面前是一個車夫,車夫穿著很普通的絳色料子,帶著小帽。

一見秦墨便很快的從那上面下來。

給秦墨先行禮

「小的是奉王爺的名,來接姑娘去王府一敘——!」

秦墨自然先是愣了一下,王爺?!這京城被稱作王爺的都有誰,又是誰請她去。

「我是連王爺的手下,連王爺,姑娘聽說過吧,王爺專門讓人驅車來接姑娘到府上——!」

聽到那『連王爺』三個字,秦墨的心早就漏了一拍。

又想,他現在這麼突然驅車來接自己去他府上又是為何,難道就是上一次在殿前的匆匆一瞥,她的那句『王爺這麼快就把我忘了,只是可惜我還記著王爺呢』,於是,他記起了她來。

而且,又說,在外人眼裡,秦墨無疑是這貴妃一脈的人,皇后和貴妃一向是在宮裡井水不犯河水,或者說,兩人是貌合心不合,這連王秦墨聽說過,是皇后的兒子,二兒子,那麼,他現在專門去請一個和他母后利益作對的人,這又是為何——!」

但是不管秦墨怎麼想,既然馬車都來了,她便肯定上車的。

走時穿著一件淡紫色襦裙,上面是交襟小衣,帶點白狐的皮,下面是紫羅蘭的碎花裙。

長長的珠簾,那珠子是由一顆顆瑩綠色的菜玉串成,眼看著光滑潤澤,觸手溫潤生涼,都是難得一見的好玉。

尤其還能有這麼多顆,如果不是王爺,這馬車也不配這樣奢華了。

半小時腳程的時間,馬車穿過城門,進出城裡,來來往往喧囂的大街上,連王府巍峨的坐在一處街邊。

兩邊是珠寶,玉石,當鋪店,中間長長的府院圍牆,圍成很大的一圈,那大門前打磨的光滑平整的大石鋪成的台階,紅色木門上一顆顆順序排列的銅釘,兩隻獅子守在大門前,張牙舞爪,甚是兇悍。

連王府,一抬頭,三個字,連匾額都如此字跡工整,鑲金細描的雕琢,三個工整的大字,底下用了藍色的底料,又摻入金粉,又用金粉描邊,秦墨這是第一次看宮外有如此華麗的匾額,一般做的這麼精緻大氣都是宮內才能看見,卻沒想到這連王府。

那大門打開,小廝面前引路,經過一面塘柳,兩岸桃樹,三方荷塘,恰好這又是金秋,院中處處可見的菊花,假山溪流到處都是,四面群繞各色石塊,牆邊出到處爬滿紫藤、凌霄、地錦,一眼看不穿,兩面都是景。

然後,那小廝一直恭謹在前面帶路,一路上秦墨可見的小廝,宮女裝束的侍女,這院子無疑是很大的,但是讓秦墨疑惑的卻是,這連王爺,看那年齡也有二十六七了吧,記得第一次見面,那是她虛歲十一,現在都已經十七了,那麼也是六年前的事兒了,六年前,那時的他,在鄉間,臨水縣的田坎上,風姿綽約,氣度爽朗,如今,卻添了些沉鬱之氣。

那時,在他身邊有位少將軍,叫什麼少廉的,但是這些印象都太模糊了。時間過了太久了。

六年前,他就是大人,如今再看,似乎他五官沒什麼大的變化,而秦墨,卻從一個小丫頭,長成現在的大丫頭。

可能,他認不出她,也記不起她。

這麼大的王府,他年歲也不小,怎麼就未聞得連王娶妻呢,當時秦墨就特意打聽這宮裡,也只知道這太子娶妻生子,連三皇子都有了王妃,為何只有這連王爺卻未聽說過正室。

彷彿連姬妾都沒聽人說起過。

他到底有沒有娶妻,這王府里又納了幾門小妾。

二十五六歲,古代的年齡來講,男子,是絕對夠得上娶媳婦的了。

秦墨心中默想著,不知不覺,就被那小廝帶往一處白牆之後,再一個牆角的轉折,眼前出現一個小的亭台閣樓,兩邊是花園,只有一條路進那涼亭里,涼亭之下,就是水,湖水,原來,這連王府是依照護城河而建,佔地面積廣,直接把這一挨著河的湖泊收進了府。

可見,這府的規模。

有個皇帝做老子,這些人還真是可以窮極奢華,無所不能啊。

那小廝只道一聲「到了——!」

低頭行完禮后自己便默默退至一邊,秦墨望見那涼亭里的人,外面穿著青花色的江水爪牙的蛟龍錦袍,裡面是白色的雪緞,下著白褲,兩邊的褲腿都扎進黑色的靴子中,男人用紫金冠冕束髮,兩邊垂下來的墨色的黑髮,濃眉如橫峰,俊眼炯炯有神,眼尾輕挑,看似沉靜的性子內里卻蘊藏著一股潛力的爆發,秦墨餘光從他的眼尾看見那側漏的霸氣。

這男人,給秦墨的第一感覺是,其實是個有脾氣的人,不能亂惹,他內心絕對不如表面那麼平靜。

「稟王爺,夫人來了——!」

似才知道秦墨已經走近,那神色略暗的側臉,轉頭看一眼秦墨,跟上次一樣,放肆的目光將她全身上下一掃,說是瞟,可是卻是打量,一眼就彷彿要把人外在看個透徹,這種感覺,就彷彿被人扒光了衣服,*裸的站在面前被人打量。

秦墨低頭看,桌上有幾個小菜,彷彿加了茴香等一些香料煮的,秦墨鼻子聞到的,然後,那王爺自己面前一個杯子,對面的空位,大多也就是等前來客人—放著一個白玉空杯。

「你來了,坐吧——!」把秦墨看了一眼后,那王爺執壺,都是青花瓷細描的酒壺。那王爺說著,這臨江的水霧,鋪面而來,人在說話時,彷彿都帶了清冷的水氣上來。

那王爺輕抽一口氣,然後用手支起酒壺,給秦墨倒了一杯酒。

秦墨往自己杯子里瞧了瞧,然後才推拒

「王爺,妾身不能飲酒——!」

秦墨說自己不能飲酒,那連王便抬頭訝異的看了秦墨一眼。

「你這麼個女子竟然不能飲酒——!」

秦墨不知道如何解釋。

「你雖然是年歲不大,但是心思縝密,能策劃全局,上可以討天子歡心,下可以得臣子輔助,我雖然不知道你的這些東西是從哪裡學來的,但是我查過你的身世,不過就是焱國偏僻山村裡的一鄉野丫頭,如今能走上這京城來,必須要靠賣相的吧,然後,你竟然告訴我,你不能喝酒!」

秦墨聽出這他這段話的弦外之音。

明明就是這麼明顯的踐踏。

如果換成是別人—今日說的這番話,秦墨可能不會惱,至少不會表面惱,爆發出來。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今日恰恰是換成了他,瞬間,一股又羞又憤的心裡在作怪。

一開始那馬車到秦府宅門前,車夫說要她上馬,是連王爺有請,她當時心裡還想著是不是他想起了曾經相識的。

卻不想,今日,他讓人將她叫上門,卻是帶著一種輕視他的態度。

又想起上一次,在皇帝東暖閣的門前,他提醒自己的裙子,想著都羞紅了半邊耳。

「王爺實在是謬讚了,我沒有那麼大的本事和能耐,既能討皇上歡顏,又能得群臣庇護,如果王爺不信,可知我之前被罷去殿前文官一職,如果王爺今日來就是來給我羞辱和發警告的,王爺實在是不需要如此,我不管你們和貴妃娘娘之間是何利益牽扯,我只是出於人道幫助,不會參合其中,隨你們鹿死誰手,我想,我本和王爺就無什麼過節之處,如果硬說有,我想就是這麼一點吧,後宮之間的鬥爭我沒興趣,將來誰登基繼承大統我更沒興趣,王爺不需要再拿這些東西來試探我——!」

男人不語,「吱——」的一聲,秦墨聽見對面似一杯酒下肚。

恰好又看見那桌上的小菜,秦墨又似有針對的故意說道。

「雖然是王爺府上,到底這些菜,也沒有個色澤和味道,恕再下也實在沒什麼食用*——!」

「哦——!」終於,這句話果然便引得那連王便輕應一聲,終於,男人把視線從那一片湖水上收回來,眼眸里似乎有訝異「可見姑娘平日里是個口味刁鑽之人——!」

秦墨想他可能會打趣自己,卻不想用了刁鑽的詞。

「王爺何出此言——!」

男人放下酒杯,唇邊勾起一抹淺淡笑意,似又是有股輕蔑之意。

唇上有一抹酒水潤出來的一點光澤。

緋紅如桃瓣

「要說這桌上的菜,雖然連王府自然不能和宮廷的菜色相比,但是比一般府邸便好的多,姑娘來到我這連王府,都還挑剔這裡的菜,那麼哪裡還有可口的飯菜合姑娘胃口——!」

秦墨不屑的將頭轉開,淡淡一句

「井底之蛙——!」

男人又深邃的看了秦墨一眼,便把酒杯放下,也不答話。

在秦墨看來,可能他並不能知道秦墨這一句井底之蛙是什麼意思。

其實,他剛才一而再的輕蔑,輕視,把秦墨的一顆熱心澆上了一盆冷水。

「其實,老實說,我今日來,並不是想跟王爺您鬥嘴的,王爺,你曾六年前給我了一點美好的回憶,今日,我是帶著謙卑的誠意來的,但是卻不想,王爺把我的誠意,把我心中對王爺的欽慕,毀的乾乾淨淨,這玉佩,在我身上保管了六年,六年了,今日也是我把它還給它的主人了,當初王爺說,不告訴你叫什麼,家住哪裡,如果我夠聰明,有一天必成找到你,現在,我找到了你,你卻降低了你在我心中的形象,我覺得,我今天來這趟行為是錯誤的——!」

秦墨見他許久再不說話,於是,手支下去,在自己衣帶里,突然用手指撥弄出來一個東西,那是一塊明黃色的玉玦,玉玦下面是束紫色的流蘇。一些流蘇的邊已經起毛,可見是摩擦在物件上太多次,然後,那明黃色的玉石卻被撫摸的更加光滑。

秦墨把它從腰間取出來,然後雙手,恭恭敬敬的遞上。

遞上去,忽然內心似又有些繁複的感情在翻湧。

一看見那玉玦,瞬間,只見那原本連王那波瀾不驚的黑眸,忽然視線一定,那放在桌上很久維持著那姿勢不動的手,一抬手便拿過來。

這枚玉玦,這枚玉玦,現在他才想起來,有了些印象,這東西,的確是他的,似乎,太久,太久,他都忘了,曾經這個東西原來是有個故事兒,原來他是把它給了人。

給了面前這個人。。

當初不過是年輕,意氣風發,處處落下的溫柔而已。

卻不想,她一直都帶著,她珍視著,然後把它帶入京城,交給它。

「是你。。這玉玦原來是被你拿了——!」

他的眼神似釘。

秦墨看著他手上的東西,手肘放在桌上,自己低頭再手臂上蹭了蹭鼻尖。

「拿了你的東西,還一直想著來京城還你——!」

而現在,她也還給了他。

「你是。當初那個小女孩——!」

他忽然記起來,那雙眼睛,那雙眼睛,怪不得,上次,在東暖閣外,他也是直視了這雙眼睛,總覺得有股熟悉感。

那是個金秋,多少年了,五六年了吧,也是這樣的一個金秋,他奉父皇的命,到下面去逮捕一個重量級的朝廷欽犯,那人原本是翎國的,潛伏在京都多年,收集京城的情報,然後傳回翎國。

後來這人被官府發覺,要逮捕,因為當時皇帝很重視這件事兒,事關國家機密,於是派他帶兵帶頭繳納,從東邊一直追到西,到西南的偏僻地帶,但是最後人還是給逃了,因為西南偏僻,山高,地多,太好隱藏,後來他回京把這事兒詳情稟報。

那時,他在一片田坎上,遇見了一個小女孩,當時,她身邊不只她一人,但是,看得出來,三個人丫頭中,她的氣勢是最大的。

而對秦墨來說,如果,不是他今天開始的那一番話,秦墨或許也不會道出這後面,這玉佩,或者,她還想再留一段時間。

可惜,終究,這一切並不美好。

他問,她低頭,看自己手指上的帶著的玉石環,不開口,不承認亦不否認。

任憑最後他視線在她身上成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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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造一品盛世田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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