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魚的逃婚夜（二）

白朮曾在某個夢中被水淹死過，水流堵塞口鼻無法呼吸的感覺是那樣難受。他以為他那次之後就再也不敢下水了，但沒想到，如今化身人魚的他竟很享受水的包圍。

水中的少年眉目間帶著些朦朧而淡雅的美，耳後那對淡藍色的薄薄的鰭在水中緩緩舒展、擺動，仿若最華美的絲綢。

這次穿越不虧，治好了我多年的恐水症。

白朮腦子一抽的想到。

一入水中，身體自然調整到最舒適的狀態，尾巴自然擺動，白朮下意識的向深水處游，速度竟然非常快！很快便看不清海灘的模樣，白朮突然停了下來。

人魚的這副身體渴望著海水，而他卻不想再往海里遊了。不是因為他不適應這副身體，相反，他在這副身體里待的很舒服，跟他自己的身體沒有多大差別。

可為什麼他會出現在這裡？

在每次的夢中，他都會以各種方式死去。這次雖然沒有直接秒死，算是件好事，但反之來看，如果死亡代表回歸，那現在的他要怎麼回去？且就算死亡代表回歸，死亡的定義是什麼？自殺算不算？

如果不算，他會不會真的就這麼死去？

為什麼他在夢中受的傷會反應到現實？明明並不是身體穿越。那如果他受的是不可愈療的傷呢？

他從未在夢中清醒過這樣長的時間......他現在的身份特殊，嗯。一條魚。——他對海底世界根本一無所知！人魚很強嗎？好吧，就算很強，他作為一個半點記憶也無的人類，完全不敢和鯊魚什麼的戰鬥好嗎！

陌生的世界，他甚至不知道這是個什麼年代，地處哪個國家。他要了解現狀，勢必就得找個人類，或者人魚。而對這條獨自躺在沙灘上的『魚』來說，是什麼迫使他離開了海洋？也許是海里的東西？那他現在這樣貿然深入海域，是不是自投羅網？

藍色的人魚在海里煩躁的遊了兩圈。又向來時的那片海灘游去，魚尾撥開海浪，水紋蕩漾在他的四周。

不行。

人心難測，要是被心懷不軌的人捉住就......可比起有未知危險的海里，那裡只有一個人，還是個沒有任何工具的人類。機會難得，獨自出現在僻靜海灘的人類可不是那麼隨處可見。

罷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一有危險，我就跳回海里，人類的游泳速度怎麼也是不及人魚的！

美麗的人魚飛快的折回近灘，想了想，在隔著海灘遠有數尺的地方露出海面，魚尾藏在水裡，耳後的鰭彰在陽光下閃閃發光，彰顯著他神奇的身份。

時間距離白朮跳水並沒有過去多久，人魚的速度很快，那個金髮閃閃的小子還在沙灘上獃獃的躺著。

「喂！」

白朮朝他大喊。沒有反應，白朮又喊了聲，「喂！」

那人渾身一震，迅速起身望向這邊，不可置信似的站起來快步往海里跑了兩步。

「停！stop！」白朮抱臂喊道，男人果然沒有再向前，他緊張的有些結巴，一雙碧色的眼睛激動的泛著光彩：「美人魚，竟然是真的！你，你別害怕，我只是有些好奇，能讓我再靠近些嗎？」

「不行。」少年傲慢的拒絕，小下巴高高昂起，彷彿在說他便是這世上最尊貴的生命，「你聽過塞壬的傳說？人魚的歌聲能誘惑水手失去理智走入海中，人魚的次聲波能破壞人類的內臟器官，我的指甲能撕裂鯊魚的皮，我遊動的速度也無人能及。——你敢靠近我？」雖然他一樣都不會用，甚至都沒來得及驗證這些傳言的真假，但這並不妨礙他拿來威懾他人。

青年頗有些手足無措：「可，可你不會傷害我的，對不對？我叫戴維，戴維·布萊斯。」戴維小心翼翼的說，「美人魚先生，很榮幸認識你...」

「白朮，我的名字。」

「白、白...」這個發音對他來說有難。

「叫我白就行。問你幾個問題，這片陸地屬於哪個國家？當政的是誰？」

「英國，當政的是伊莎貝拉女王陛下。——呃，白先生，我能和你拍張照嗎？」

「然而你並沒有帶相機。」對方穿的一身沙灘夏裝，寬鬆涼爽，只褲子有個口袋，以白朮現在的眼力明顯看的出裡面什麼都沒有。

「是的...」戴維有些囧迫，在褲子的側面蹭了蹭手心，「白先生，那你明天還來嗎？我們可以一起拍照...」

「NO。」白朮乾脆利落的拒絕，又道，「不過你明天如果能帶些人類的食物，我倒是會再考慮考慮過來看你。——前提是你不能跟任何人提起我。至於拍照，絕對不行！」

「我...」

「戴維~你在哪？戴維~~~」遠方傳來一道清脆的少年嗓音，白朮啪的一聲躍入海里，魚尾高高揚起一個優美的弧度，游然而入海中。

「我馬上來！」戴維朝那邊大喊一聲，回過頭深深看了眼那處海面，但是很可惜，沒有再看到那位美人魚先生。

戴維對著海面大叫：「我答應你！明天一定要來啊！！」

海面風平浪靜。

戴維泄氣的松下肩膀。

他不會被他的吼聲嚇跑吧......

「喂！」一隻手拍住戴維的肩膀，戴維側過頭，是他的朋友科薩。科薩帶著一副酒瓶底厚的眼鏡，頭髮也亂糟糟的，大學里幾乎沒什麼人喜歡他；相反戴維英俊高大，是舞會和派對上的達人。這兩個幾乎看不出交集的人卻是好朋友，實在是令他們的同學老師都大惑不解。但緣分本就很奇妙，兩人都覺得對方很適合當朋友，相處很舒服。

「你在這做什麼？」科薩問。

「我在...對了，我在找艾爾，你看見她了嗎？」戴維想了起來。

雖然起了個偏男孩的名字，但艾爾是個女孩，還有著一頭亮黑的長發——這也是剛剛戴維會認錯的原因。——陽光下白朮深綠的長發從遠處望的確很像黑色。

「艾爾·弗蘭吉？你的新女朋友？」科薩翻了個白眼，「她怎麼會來這麼偏僻無聊的地方？你傻了嗎？那可是舞會女王，肯定是去準備今晚的舞會去了。話說你呢？舞伴邀請好了嗎？——哦我真是問了一個傻問題，你怎麼可能邀請不到舞伴...在現任舞會女王還是你的女友的前提下。」

說著，把戴維往回拽，「走了！回去了，你還在看什麼？」

「沒有。」戴維扯了扯嘴角，回頭看了眼平靜的海面。

大海依舊安安靜靜,沒有風,也沒有浪,像是一塊厚厚的玻璃,平躺在那兒,一動也不動。偶爾有微風吹過，也只是淺淺的泛起/點點波紋。

白朮悄悄把頭伸出海面，海水沒到他的嘴唇。

人魚的聽力很敏銳，他聽得到他們在說什麼。

大學、舞會。大學會有舞會嗎？還有3個月就要高考了，他的大學也會有舞會嗎？——還沒去過傳說中的舞會呢。

白朮猛地搖搖頭，濺起一片水花。想什麼呢！還高考嘞！這是個什麼狀況還沒搞清楚，能不能不要這麼精神大條！

高考...怎麼回去都是問題......

如果在這個世界時間待長了些，回去了那些知識會不會都忘了啊...

這麼一想，簡直是不想回去了......